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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别宫。
祈墨冷眉冷眼地大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垂头耷脑的祈浣儿。
正厅内,戚怀谷穿了袭淡色袍子坐在条案前,正繁复精巧、不急不缓的泡着一壶茶,闲适不已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戚怀谷抬眸看了一眼,便笑了:“这是怎么了?”
祈墨俊脸冷沉,自顾自地在他对面落了座。祈浣儿觑了觑祈墨的脸色,挑了张稍远的凳子坐下。
戚怀古看了看两人,将两杯香气氤氲的茶推到他们面前,道:“听说这是晋国最好的绿萝,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尝尝?”
祈墨端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语气虽然冷淡,神情却好转了些,“嗯,不错。”
戚怀古给自己也续了一杯茶,又看一眼蔫头蔫脑的祈浣儿,笑道:“小公主今日不是进宫去赏花了么?怎么,不好玩?”
祈浣儿闷闷摇头,一点没有平日里的精神抖擞。
戚怀谷放下茶杯,幽幽叹了口气:“唉,太子殿下平日冷言少语也就算了,要是连你都成闷葫芦了,那我可真呆不下去了……”
“戚先生……”祈浣儿终于破功,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戚怀古好笑道:“怎么了这是?闯祸了?”
祈浣儿哭丧着脸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戚怀古听完之后,难得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沉吟片刻后,道:“照这么说,这五公主的确是心智不全,不是装的?”
“不是。”祈浣儿缓缓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她那心智就是个小孩子,不,比小孩还不如,如今的小孩个个精明着呢!”
“……是么?”
“嗯!还有啊,戚先生,她的寝宫位置偏僻不说,还冷冷清清的,伺候的人也没几个,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公主寝殿。”
戚怀古挑了眉,看了一眼祈墨,见后者的神情是默认的意思,戚怀古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祈浣儿问:“哪里奇怪?”
“照这么说来,这五公主的确是不受宠的,可是既然这样,燕帝为何会将她作为和亲的人选呢?像她这样背后没有外戚势力支持的公主,是很难被封为正妃的……”
“对哦。”祈浣儿这才反应过来,露出恍然的神色。
戚怀古缓缓说道:“除非……”
祈墨淡淡接过话茬,“除非燕帝本就没有要让她被封为正妃的想法。”
戚怀古一怔,看向祈墨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难道是今日入宫与燕帝谈到了些什么?”
祈墨略微颔首,淡淡道:“今日我与燕帝谈及两国边贸往来的具体事宜,诚如戚先生所言,后来闲谈之中,燕帝的确表示出想用联姻来巩固两国关系,可是言语中却并未要求正妃之位。”
戚怀古眼中浮现一丝惊讶,微蹙了眉,道:“奇怪,太子殿下正妃之位空悬,按理说来,燕帝应该是设法将女儿作为太子妃和亲才是。可是如今这样,倒像是只要将女儿嫁出去,无论正妃侧妃都行……实在奇怪……”
厅中陷入沉默,祈浣儿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她心智不全,所以在燕国嫁不出去啊?”
戚怀古一怔,哑然失笑:“怎么可能。燕帝子嗣稀薄,这五公主就算心智有损,可一旦娶了她,那就是当朝驸马,要想找个好归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是喔。”祈浣儿努努嘴,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偏偏要将她嫁给皇兄呢?明明有更合适的人选啊。”
戚怀古徐徐说道:“是啊,这燕帝老谋深算,此举背后究竟有何深意呢?”
祈墨听着两人谈话,一言不发。他敛眸望进面前茶盏,看着茶水升腾起的袅袅白雾,心中浮云扰月似的闪过些奇怪的念头,未及捕捉,却又转瞬即逝,无从琢磨。
***
赤焰关外。
繁星冷月,夜凉如水。
城墙上有皎洁清峻的身影卓然而立,皎皎明月下,男子容颜俊美几如天人,他就那样悠闲散淡地站在城楼,目光悠远地俯瞰着远处原野。
那双深邃如夜空的黑眸,澄澈得不染半点尘埃,又深邃得仿佛看尽了世间所有。
单单只是这侧颜,就已让身后的浩瀚星空失了颜色。
一名灰衣老者悄无声息地走上前。
“公子。”
年轻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形似桃花,眉眼如墨,仿佛远山浓翠。
此人正是郡京城中风靡万千闺阁少女的纪家公子,也是此次出兵齐国的大军主将——纪子筝。
纪子筝看着来人,薄唇轻启:“铁叔,都安排好了么?”
他的嗓音清冷动人,如春风吹过寒冰初销的湖面。
被唤作铁叔的老者点了点头,神情恭敬道:“公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嗯。”纪子筝轻轻颔首,不再多言。
铁叔看着男子俊美无俦的侧颜,犹豫挣扎了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
“公子,你真的决定了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眼见就要胜了,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听了铁叔的话,纪子筝眼角眉梢波澜不惊,他的目光眺望着远处,轻声道:“铁叔,你站在这儿看到了什么?”
铁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城门下破旧的炮台、荒野上锋利的扎马钉、散落的刀剑,夹杂在夜风里还未散去的淡淡血腥气……
触目所及,断壁残垣,一片荒凉。
铁叔垂了眸,沉默不语。
纪子筝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答道:“是战场。”
他望着远处荒野,黑眸中隐隐淌着一丝深沉疏漠,默然片刻后,轻声问道:“铁叔,你历经沙场数十载,有没有想过是为了什么?”
铁叔神情一肃,沉声道:“男儿从军自是为国为民!”
纪子筝轻笑了声,可惜唇边那抹笑意如昙花乍现,不及看清就已经悄然隐没,“是啊,为国为民,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我们一路行军至此,一路途经的城镇,百姓们看我们的眼神是怎么样的呢?”
铁叔眼底神色一震,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纪子筝轻轻一哂,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淡淡道:“古往今来的上位者总是打着为了百姓的旗号,去杀戮、去破坏,为的不过是自己的权力和*。可是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在乎的只是眼前的一亩二分地。至于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对他们来说,又有多大关系呢?这个仗赢或不赢,又有何意义呢?”
铁叔听出纪子筝语气中的漠然厌倦,心头涌起一阵寒意,他忽然跪在地上,语气沉肃道:“可是公子,事已至此,你要以大局为重!陛下此次出兵齐国,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纪子筝淡淡打断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笑起来,可是眼神却变得极冷,“这一场战,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孤注一掷。却不想,他费尽心思让我领军出征,根本就是为了——”
纪子筝捏紧了拳,用力得骨节泛白,才堪堪收住了话音。可是他周身散发出凌厉至极的压迫感,却令跪在地上的男人暗自心惊。
纪子筝转开眼眸,将视线投向远处,不去看那跪在地上的人。许久,等他再开口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温和,只是语气中带了一丝苍凉无奈。
“铁叔,你知道的,权势地位那些都非我所求。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只因为我这一生,有太多不可逃、不可抛的东西。可是,在这世上,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抛弃可以忍让,只有一样不行。”
边关夜风凉得刺骨,将白衣吹拂得猎猎作响,纪子筝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眼神凉薄如水。
不知何时,城墙下面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列玄黑铁甲骑兵,在月光下,玄黑甲胄泛着幽冷的光。
纪子筝眸光微动,淡淡道:“时辰到了,出发吧。”
“是,公子。”铁叔深深埋下头去,领命退下。
待身后足音完全消失,纪子筝慢慢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月光下,他的眼神变得静默温柔,他轻轻抚摸着手里的东西,然后缓缓低下头,珍而重之地印下一吻。
皎皎月光洒下,将万物笼上一层朦胧温和的柔光,连同那站在冰冷城墙上的俊美男人,以及他握在手里的,那小兔子模样的小小木偶。
****
——在这世上,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抛弃可以忍让,只有一样不行。
——因为她是我漆黑如夜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