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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帐篷,此时天色才蒙蒙亮,只有婢女在外面走动,准备着伺候主子们待会儿起身洗漱。是以桃溪带着易容成黄莺的寿儿走回营帐的一路上,平安无事。
走到营帐外,刚要掀帘而入,正好迎面撞见一脸慌乱的华容从里面出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想必是才发现寿儿不见了。
华容此前并未见过桃溪,一掀帘帐,迎面撞见两个‘黄莺’,登时愣在了原地,眼中尽是惊疑。
这时,其中一个‘黄莺’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
“华姨~”
这声音……
华容浑身一震,一下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桃溪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华容姑姑,先进帐内吧,外面人多眼杂不好说话。”
说着,轻扶着华容的胳膊将她扶入帐内。
进了营帐,华容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愣愣地盯着易容成黄莺模样的寿儿,神情惊疑不定。
寿儿被她打量得有些疑惑,眨了两下眼睛,嗓音软软地道:“华姨,你怎么啦?”
听见这熟悉软糯的声音,华容才真正认出了寿儿,她扑上去一把将寿儿紧紧抱住,抱得很紧很紧,勒得寿儿忍不住叫疼。
“华姨……疼……”
听见她喊疼,华容松开寿儿,握着她的肩膀,一瞪眼,露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桃溪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华容听着桃溪的话,眼睛微微睁大,脸色几变,震惊、慌乱……许多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化作心有余悸。
她拉过寿儿左看右看,生怕她哪里受了伤。
桃溪道:“您放心,五公主福泽深厚,平安无事。只是以后切莫再让她沾酒。”
华容连连点头,又转头看向寿儿,见了她现在的模样,皱了皱眉。
桃溪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华容,“等会儿麻烦您打盆水来,把这瓶里的东西倒进水里,五公主脸上的易容就可以洗掉了。桃溪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华容接过小瓷瓶,对着桃溪露出感激的神情。
桃溪忙道:“华容姑姑不必客气。”
然后她看向寿儿,露出温柔的笑容,“五公主,后会有期。”
******
桃溪辞别之后,原路返回了纪子筝的营帐。
靛青色的帘帐垂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一切声息。明明帐篷外面更冷,可桃溪一掀开帘帐,却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莫名凉意。
帐中的气氛沉默而窒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一室不同寻常的安静中,隐隐传来女子轻轻的啜泣声。
桃溪动作一顿,踌躇片刻后,轻轻放下帘帐,垂眸往里面走去。
主帐中,纪子筝坐在铺了羊绒毯的软榻上,手中执着一卷册子,正认真端详着,脸上的神情平静而淡漠。
黄莺则安静站在一旁,深深垂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听见有人走近,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漂亮的小脸上带着泪痕。看见桃溪,她的眼睛一亮,眼神十分恳切地望着她,似乎着急地在诉说着什么。
桃溪微微蹙了眉,定了定心神,轻声唤道:“公子。”
纪子筝闻声抬眸,目光落在桃溪身上,淡淡道:“回来了。”
男子的语声像轻风吹过剔透的冰雪,音色异常动人,却带着近乎凛冽的清冷,让人不禁微微战栗了一瞬。
桃溪道:“是,托公子的福,五公主已经平安回了营帐。”
“嗯。”纪子筝轻轻颔首,不再多言,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书册上,黑眸如暗夜一般深沉。
桃溪观他神色,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垂眸安静地站到了一旁。
黄莺着急地看了看桃溪,又看了看纪子筝,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不知想到了什么,美眸中渐渐盈满了泪。
她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纪子筝面前。
“公子!黄莺知错了!你打我罚我都可以,就是求你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黄莺满目恳求地望着纪子筝,眼泪簌簌而下,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桃溪知道黄莺肯定是挨了训,她做事一向急躁,爱耍小聪明,昨晚五公主喝了酒的事她瞒而不报,差点谅成大错,被狠狠教训一顿也好。
所以桃溪本不想管她,面色从容地站在一旁,可听着黄莺的话,她的脸色竟也白了几分。
桃溪心中无比震惊,公子竟要赶黄莺走?!
*****
桃溪和黄莺是孤儿,从小在夜楼长大。
夜楼是燕国皇宫里最隐秘,也是最黑暗的组织。
据说燕国开朝之后,太|祖皇帝为了笼络朝中势力,铲除异己,便暗中成立了夜楼这个组织,培养了一批死士,刺杀、监视朝中大臣,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损差使。
后来,夜楼渐渐发展壮大,越来越得到皇帝的重视。每年都会从民间挑选一批孤儿进宫,先把所有人关在一间小房子里,经过地狱式的磨练,最后幸存下来的寥寥几人才能够留在夜楼,被培养成死士、杀手、或者暗影者,为皇家卖命,一生见不得光。
桃溪和黄莺算是幸运的,那一批幸存的孤儿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儿,于是便被选中了。
在夜楼魔鬼式的锤炼下,十岁那年,她们就作为普通婢女进了宰相府,伺候在纪子筝身边。她们的任务说得好听些,是保护;说得难听些,是监视。
纪子筝以为她们是普通孤女,待她们极好,吃穿用度上甚至比一般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好,对她们也很宽容,甚少发火。
纪子筝发过最大的一次火,是在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后。他勃然大怒,将她们赶到了柴房,不愿再看见她们一眼。
可即便是那一次,他那么生气,也没说过要赶她们走这样的话。
因为纪子筝明白,夜楼里出来的人,若是主子不要了,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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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黄莺真的知错了!求你别赶我走……”
黄莺跪在地上,将唇咬得惨白,哭得满脸是泪。
纪子筝静静看着黄莺,神色说不上冷漠,但也并不温暖。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淡淡道:“起来吧。”
黄莺以为纪子筝回心转意了,眼底乍现一丝惊喜的光。
“回府后你自去收拾行李,夜楼那边我会去言说,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罚你。”
黄莺霎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纪子筝眼中的淡然,绝望和恐惧像雨云般涌上心头,她苦苦哀求:“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因为五公主当时完全没有异样,我……我以为不会有事的……所、所以……”
看着纪子筝眸光微冷,桃溪截过话头,斥责道:“糊涂!瞒而不报,本就是大错。何况五公主的身子本就与常人有异,就算当时并没有异样,你就不会多留个心眼吗!?”
她深深看着黄莺,嘴唇微动,无声吐出几个字。
浮、梦、散。
黄莺看懂了,瞬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
难怪公子会如此动怒。
五公主幼时中了一种叫‘浮梦散’的毒,好在发现及时,堪堪保住了性命,可依旧有毒素残留在体内,毒素侵入神经,损了心智,让她的反应都要比常人迟缓一些。
所以昨晚她喝了酒,初时毫无异状,等入睡之后,神经渐渐被麻痹,才有了醉酒的症状。好在昨日的是果酒,若换做是别的烈酒,直接在梦中猝死也是有可能的。
想通了这些,黄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她们跟在纪子筝身边这么多年,他很少动怒。可这并不是因为脾气温和,而是他性子冷清寡淡,无关紧要的事或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便毫无转圜的余地。
而白沐,就是他的逆鳞。
黄莺知道自己一时粗心差点酿成大祸,缓缓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纪子筝看着黄莺,神情稍稍缓和了下来,他淡淡道:“黄莺,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过,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黄莺一愣,听他继续说道,“日后的局势之下,必然是危机重重,身边的人若是不能全心交付,倒比敌人更加可怕,不是吗?”
黄莺怔怔看着纪子筝,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
这时,桃溪忽然走到黄莺身旁,挨着她跪下。
桃溪眼神坚定而平静地迎上纪子筝的视线,朗声道:“公子,黄莺犯错,理应受罚。只是我与黄莺虽出于夜楼,但自从跟在公子身边那天起,我们俩的命就是公子给的。这些年来,公子对我们的恩情我和黄莺都记在心里,此生无以为报,只求能够留在公子身边,尽心尽力。”
黄莺霎时间也明白过来,睁大眼睛急急说道:“我也是!我也是!公子,我不要回去什么夜楼!我就算死也要留在公子身边!”
纪子筝深深看了一眼桃溪,视线又从黄莺脸上淡淡掠过,忽而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