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时改了选妃宴的地点,洛欢歌以防万一又到霓裳阁买了件成衣的女款骑装。
或许这件骑装会让她成为整场的异类也说不定,依洛欢歌以往对澜都女子性格的揣摩,她们都是喜好在这种公众场合争奇斗艳的主,当然可能也有像她一样不爱红妆爱战袍的,不过……大概遇不上吧。
洛欢歌的预感一向很准,前世这个时候根本没出现过什么澜都西郊春猎和选妃宴,她只能凭直觉来判断,总觉得这次春猎会有意外发生。
春猎前日,洛欢歌在霓裳阁定的衣裳终于到了,许氏本还想着那般深沉的颜色,穿在洛欢歌一个未及笄的少女身上会不会很违和,谁知等到洛欢歌换上新衣出来一看,许氏的惊艳不可言说!
与白裳的翩然出尘不同,身着墨色衣衫和藏青色衣衫的洛欢歌,多了一丝沉稳,许氏从洛欢歌的举手投足中,竟是看出了尊贵二字!
像是宫中身居高位的妃嫔娘娘,像是王府养尊处优的王妃娘娘……
虽说颜色暗沉了些,显得过于老成,不过这正合许氏心意,她可没打算将女儿这么早嫁出去,虽说皇子们都是人中龙凤,但若是陷入皇家圄囹,洛欢歌的幸福怕是会就此断送。
所以她宁愿洛欢歌找个门当户对的,或者说门第略低的,只要对方真心待洛欢歌好,她便知足了。
筛选了一遍,洛欢歌最终决定穿藏青色的那件去西郊,而那件墨色的就被她穿在身上未曾换下。
当天夜里三更,洛欢歌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将军府,来到金玉宅。
今夜无月,亏得洛欢歌眼力好才在繁茂的槐树枝桠间寻见高坐其上的段钰。
这几日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弄得不胜其扰的洛欢歌,抬头就见段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就这么喷薄而出。
“找我来有什么事。”
语气可谓极度恶劣,段钰讶然地朝树下看了一眼,身姿翻飞稳稳落到洛欢歌面前。
“师妹如何知道我找你。”
“几日前在霓裳阁,莫非你以为我眼瞎才能没看到那么明显的暗号?”明显的暗号,这话说起来自相矛盾,不过在场两人都懂。
龙渊谷自有一套传讯暗号,而段钰当日正是用了这套暗号,让洛欢歌今日前来金玉宅。
虽说知道段钰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但洛欢歌就是很不高兴!
为什么他让自己今天来自己就得今天来?为什么他让自己三更来自己就得三更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段钰疑惑地反问,洛欢歌这才羞恼地发现自己满腹牢骚竟是当着段钰的面给说了出来!
“没!什!么!”洛欢歌咬着牙说完,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心绪起伏,表情外露,这让向来习惯隐藏的她觉得无措而慌乱,不该是这样的,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有何资格谈情说爱!
见洛欢歌真的有些不对劲,段钰也不再拖延,直奔主题:“让你今日来,是因为前几日我只是在调查并未得到确切信息,今日夜里是最后期限,你现在来正好能赶上拿那个东西。”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洛欢歌。
洛欢歌接过打开,从锦囊中倒出一只玉海棠耳环。
将疑惑的视线投向段钰,得到他一句解释:“这是蒙统那位远嫁妹妹的耳环。”
“这只玉海棠耳环,是蒙统在其妹出嫁时亲手为她戴上的,所以只要蒙统一看,定能一眼就认出。”
洛欢歌何其聪明,只听这么点解释立刻便明白了段钰的意思,她有些意外:“那个女人在你的手上。”
不是问句,说明她很笃定自己的话。
段钰不掩满目欣赏,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好,稍稍点拨两句,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错,所以该怎么做,就看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了。”
洛欢歌不言语,心中有个想法在慢慢成型,或许她知道怎么让洛靖摆脱困境了。
原来,段钰前几日专程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以暗号示己,是因为这个……
洛欢歌简直唾弃小心眼的自己!
当别人在为着你的事忙碌之时,你却在抱怨别人给你添麻烦,洛欢歌,你真是好样儿的!
“小师妹——”段钰忽然凑近,声音带着淡淡的诱惑。
“……”洛欢歌警惕地看向他!
“!”
洛欢歌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是段钰又故技重施点了她的穴道!
清新的气息喷在脸颊,微痒,洛欢歌怎么也冲不开被点的穴道,眼见段钰越靠越近,以为他又要像五年前在自己的闺房一样亲吻自己,干脆闭眼选择眼不见为净。
暖暖的触碰感,如蝶翼一般轻轻落在左眼皮上。
洛欢歌又长又卷的睫毛剧烈颤动,心跳也快得不可思议,比当初澜沧岳龙潭虎穴救下自己那一刹的心跳还要剧烈千倍万倍!
身上被点了两下,穴道解开,洛欢歌头也不回直接逃也似得离开。
段钰静静站在树下,无月的夜一片漆黑,却黑不过他的眸。
愉悦、忧伤。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的双眸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师妹,什么时候才能在不点穴道的情况下,亲吻你呢……
澜都两角,有那么两个人,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流觞曲水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今天洛欢歌要参加重要的宴会,到了洛欢歌的屋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最后还是流觞在院角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洛欢歌。
找到她的时候,身上衣裳明显是随意披的一件,领口有些濡湿,额头和下巴犹带些微水渍。
流觞无奈地摇头,小姐一大早的又用井水洗脸!清晨的井水最是沁人,用来提神再好不过,怕是小姐昨晚又没睡好吧。
流觞哪里知道,洛欢歌何止是没睡好,她根本就是一夜没睡!
接下来,安静回了屋里的洛欢歌仍有流觞曲水两个丫头摆弄,花了小半个时辰,铜镜里出现一位绝美而尊荣的贵族少女。
洛欢歌只粗略看了一眼,直接从头上将为她增光添色的首饰扯下,乌黑的青丝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
两个丫头早已是见怪不怪,小姐的脾气有时候还是难以捉摸,既然小姐不喜欢戴,那便不戴吧,反正不管小姐怎么穿戴,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车马已备好,只等许氏几个女眷收拾妥当,就可以出发了。
必须要说一句的是,在霓裳阁受了打击死活不选衣料的元如淼,最终还是选了件成衣,还是淡紫色的!哼!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元如淼还就不信了,那死胖子方馨儿穿了自己看中的淡紫蝶形布料制成的衣裳,还是那副丑鬼样,想比过自己?做梦吧!
说起来是选妃宴,对外的名头却不能这么说,元如淼作为将军府的一员,自然也是有资格参加的,再说许氏和洛靖本也没打算不带她,所以将军府此时出动了两辆马车,洛靖许氏一辆,洛欢歌元如淼一辆,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西郊而去。
洛欢歌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洛欢歌下车后随便瞄了两眼,大多数朝臣携着家眷已然坐到了席位上,有少少走动的也是平日里就私交甚密的夫人小姐们。
高门贵女和她们的母亲虽端端正正坐在席位上,一双招子却放得极亮,在场中是来来回回逡巡,生怕看漏了一个青年俊杰。
身份地位高如方馨儿,野心勃勃如元如淼,她们的视线自然是落到众位到场皇子王爷的身上;但也有那么些身份地位高贵的,就像许氏,只顾看那些举止有利言谈有度的青年男子,虽说不想女儿那么早嫁出去,先行物色物色总归没什么不好。
男眷在左,女眷在右,遥遥相望。
随着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众人拜服,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俯身的洛欢歌犹如回到前世,回到五年前初初重生那会儿在南郊校场,也是这样的热闹景象,然后,乐极生悲。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洛欢歌下意识朝男眷席那边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有些失望,也觉得意料之中。
那人本不是爱热闹的,这种人数众多的场合,他应当是不会参加罢。
澜诀今日显然心情很好,难得从宫里那个四方天空出来,偶尔瞧瞧这郊外别致的野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身边随侍的只有一位妃子,不是五年前独占圣宠的柳贵人现今的柳嫔,也不是六宫之主的闵皇后,而是……端妃。
洛欢歌坐回席位,心下暗忱,端妃的出现或许是一个信号,左相即将有下一步动作了?
接着澜诀又说了些陈词滥调,大概就是些众卿不必多礼之类的话,许是今日目标明确,澜诀只说了几句就停了下来,一旁的曹公公察言观色立刻站出来高呼:“宴会开始!”
在做的女眷们开始跃跃欲试,既想到第一个出头引人注目的,又有些担心和羞怯,一时间场面僵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