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性子若非有人挑拨,决计不会在徒元睿已然表明态度之后再提侧妃之事。这一点不论陈王妃还是徒元睿具是心中有数。内宅之事自然是陈王妃做主,她若不允,谁也进不了永安王府。但就算如此也不没有就这么算的道理。
徒元睿冷笑一声“母妃放心,我心中有数。”诡异伎俩而已。他自然没放在眼里,这回送黛玉回林家小住,正好等他解决此事之后再回来。
“既然这些人敢伸手,总要叫他们知道疼。”陈王妃应道。叮嘱了儿子一句,忽而想到一事,捧着茶盏抿了一口,含笑的瞧着长子“昨日个玉儿在宫中碰上了水韵那丫头。”
徒元睿的神情不变只挑眉道:“宫中大宴,碰上亦是正常。”
“前头玉儿刚过来,又兼身子弱,我确实没带她出门,如今也差不离了,等玉儿回府我也该带她出门见见人。我旁的也懒得说,水韵这丫头虽然温柔和顺的,但水溶我确实不喜。我也不管你为着什么和水溶一块,只是注意着些。”陈王妃道。北静王府有意同王府联姻,相中了她长子,陈王妃自然尽知,甚至水韵那丫头多半也是对自己儿子动了心思。平心而论,陈王妃对水韵没有什么不喜之处,温柔和顺,不骄不躁的,只是人和人之间讲究缘法,她虽无不喜却也只是平平,倘若儿子真的有这个意思,她自然不拦着。偏她儿子比他更没这个意思。既然如此也莫耽误人家才是,可惜她一番好意没人领情,倒是闹得如今宫里都当她有此意。北静王府当真是好算计,莫说有玉儿这事,就是没有,她也不会让水韵进门。
徒元睿只淡淡的应了声,只一会儿就有下人禀报车马妥当,他方起身,只是临出门之际又回转身道:“北静王府之事,母妃不必同玉儿提起。”
陈王妃听罢立时就笑出了声“我还当你真的没反应,怎么怕玉儿知道了?”
“母妃想哪里去了,只没必要惹她多想罢了。”徒元睿道。
“就算我不提,此事知道的人不少,你堵得了众人的嘴不成,要我说既然本来就没什么,也没必要瞒着,没得等玉儿从其他人口中听反倒是越发会胡思乱想。”陈王妃不赞同长子的话,玉儿聪慧,与其瞒着倒不如说清楚。左右玉儿还小,只怕也没那些心思,多半是不在意的。
徒元睿眉头微蹙想了想只道:“再等等吧!”
黛玉收拾妥当同陈王妃说了几句话,就由着徒元睿陪着回林家。徒元睿自己出门向来是骑马的,但陪着黛玉却多半是坐马车。
幸而两人已然极熟悉,黛玉倒不觉得拘谨。隔着纱窗瞧着外头的热闹,眼中很有些好奇之意。
徒元睿瞧着有趣“可是想下去走走?”
黛玉回身笑着道“平日里常听阳哥儿说起街上的热闹,只觉有趣。”虽想,但到底知道不合适。
听了这话徒元睿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笑着道:“今日个不行,改明儿带你出来逛逛!”
“这合适吗?”黛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复又觉得不妥当迟疑道。
徒元睿只道:“不碍事!”
黛玉闻言眉眼带笑,一双明眸盈盈发亮,趁着越发的娇俏可人。
林海今日休沐闻得女儿回家小住自然称愿,虽这个女婿非他所愿,但就如他所言,日久见人心,眼见女儿越发的好,心中的不喜却是少了许多。如今见了徒元睿,翁婿之间倒还和睦。
林海同女儿说了几句话,让人领了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安顿。翁婿两人却是去了书房说话。
“甄家只怕是急了,扬州一场大火,徐岩一家满门被灭,但想来账册他们是不曾寻到。“林海开门见山道,眉头皱起显然很是担忧。虽然离了江南,但对江南之事林海一直有留意,那徐岩乃是江南的大盐商之一,一直依附甄家,如今同甄家翻脸,才遭此厄运。
虽然这个消息有些惊人,但徒元睿面色平常只微扬眉“甄家如此大胆,不过是依仗上皇。江南之势尚在焦灼之中,陛下的意思且先缓缓。”
林海闻言虽尚有忧色却也只点点道:“也只能如此,不过徐家虽亡,但徐岩既然有心留下后路,只怕未必没防备甄家,倘若能找到账册,就是上皇也不好再保甄家。”
徒元睿略思索就点头道“却可一试,我即可派人南下。”翁婿两个议定了此事,徒元睿今日尚要入宫也就不久留,又进里面同黛玉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林家如今算来只林海一个主子,府中清闲非常,也只黛玉回家小住时方热闹些。黛玉自来孝顺,虑父亲一人孤单在府中,但凡回府小住必要每日陪着父亲用膳,兼或下厨为父亲炖补品补身体。
饶是林海一向不在意这些的,又女儿的殷殷叮嘱,也是用上了心思。只想着为了女儿也要好好的,只他好好的女儿才有依靠。
“我才听柳嬷嬷说说父亲这些日子又晚睡了,太医不是说了吗?什么时候看不得书,父亲当注意身子才是。”饭毕父女两说话,黛玉忍不住嗔怪父亲又不爱惜身体。
林海只笑道“不过是前两日事多些,好了,以后父亲会注意,必不叫玉儿操心。玉儿如今都成了大管家了,父亲可不敢不听。”
“女儿关心父亲,父亲倒是打趣女儿,我以后可再不提了。”黛玉道。林海见此只哈哈笑了笑,又瞧瞧如今水灵灵的女儿,欣慰道“若是你母亲尚在见了你这般健康的模样必要高兴的。”
黛玉挨着父亲坐着柔声安慰道“母亲泉下有知肯定希望父亲也安好。”林海不欲叫女儿为此担忧亦笑了笑应了是。
其实林海倒不是忽然想起亡妻,前日贾府又派人来送中秋节礼,来得自然不是那些仆人而是贾琏。林贾两家到底没有完全断亲,闹了当初那一出,林海借着机会挑拨了贾家两房的关系。不过历来姻亲关系岂是那般容易断的,他又怎么可能送回亡妻的嫁妆,真的与那府中恩断义绝,若不能也不过是疏远罢了。
贾琏自然不傻,林海当初那一出,贾家因为元春封妃一事带来的荣耀顷刻间成了笑话。府中未尝不气恼,但贾家的男人不顶事,王家却不可能看着不管。王子腾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难得的明白人,虽然是上皇的心腹,但不提林海自己已是尚书,那永安王府岂是好相与的,他虽官拜京营节度使,却管不着禁卫营。有了王子腾的提前,贾琏如何也不敢得罪林海,不过是打着交好的主意。
他自然明白两府的嫌隙缘何而起,若要开解少不得从黛玉入手。虽贾家在黛玉婚事上有愧,但黛玉养在贾府多年,得贾母教养,倘若她真的因着这个与外家断了关系,于黛玉的名声并不好。世人就是如此,倘若徒元睿不曾醒转,世人自然怜惜黛玉小小年纪守寡,实在可怜。自然会谴责那贾府不义,但徒元睿醒转过来,黛玉若是为这事再同贾家断了亲缘,不顾贾母教养之情,世人反倒是失苛责黛玉。
贾琏自然不敢说得这般明白,但言辞切切倒是真像为着黛玉好,林海不过哂笑。只几句话打发了他走,却是不曾应下什么。
王府和林家相比,自然王府更舒心些,毕竟府中诸位有王妃管着,且闲暇之时有阳哥儿作伴。只黛玉放心不下父亲,隔一些日子必要回府中暂住。
却不想她回林府不过两日就有贾家之人上门,想来是打听好的,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巧。
王熙凤并李纨带着贾家三姐妹还有薛宝钗,还有硬要跟来的贾宝玉,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堵在林家门口。黛玉听到林管家的禀报,眉头微皱,到底不好真的不让进门,只能叹了口气让林管家将人领到小花厅。
“世子妃若是不愿见,我去代为打发。”陈姑姑亦不喜贾家这般硬贴上来的行为,因而道。她是宫中有品级的姑姑,自然有这个身份。
黛玉微微摇头只道:“两位嫂子并几位姐妹都无甚错,不必如此。”
既然应下了,黛玉也就不耽搁,唤了紫鹃几个换了见客的衣裳即往小花厅见从前的姐妹。
彼时小花厅内贾家诸位各有盘算,贾宝玉来回的走着,不时望着门口,焦急之情见于眼底。若是往日王熙凤自然少不得打趣一回,偏生今日心中无底,却也没心思多言。
贾探春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侧头看向一脸淡然的薛宝钗轻声道:“宝姐姐说,林姐姐会见我们吗?”
“自然,三妹妹放心就是。”薛宝钗含笑道。
话落就听得宝玉惊喜的声音响起“林妹妹!”人已然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