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睿始终不曾放开黛玉的手,任凭方修诚和柳梦然如何思量他自岿然不动,只称是弟弟。方修诚只挑眉道:“莫不是定国公府的公子,只是定国公府乃是武将之家,睿之你这位表弟如何像个小姑娘似的。”
黛玉原不欲出言,这会儿却是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转而对着徒元睿笑着道:“圣人有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以往不明,今日却是深有体会。徒大哥说可是?“
方修诚不想自己被打成小人,不敢相信的瞧向徒元睿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管管。
徒元睿挑眉含笑“圣人之言自然错不了,修诚有不同看法?”一个一个眼刀之下方修诚怂了,只是犹不肯死心,只道:“柳二你是状元郎,圣人之言什么的你来说。”
“君子不器,小人长于言,修诚你该修身了。”柳梦然放下手中的杯盏慢悠悠的道,一脸的从容,好似给好友补刀的不是他一般。
眼见不敌,方修诚只得罢休,暗道,误交损友。黛玉见他如此有趣,忍不住捂嘴偷笑,拉拉徒元睿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位方公子倒是有些像阳哥儿。”黛玉初时只觉这人无理,但这般下来却改了主意,想是有口无心之人。
徒元睿只笑而不语,方修诚嘟囔几句也就罢了。三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只眼光不时的落在徒元睿处,只见他虽在同他们说话却也不忘不时照看着身边之人,夹菜叮嘱倒是细致的很,叫两人很是开了眼界。
黛玉初时还有些紧张不安,但后来听三人闲聊却也只觉有趣,她幼年得父亲充作男儿教养,学得亦是四书,只后来进了京才困在内宅之中再不得闻外头之事。如今听得他们之语顿觉自己往日到底有些目光浅陋,其中虽有不明之处,但多半是她不曾听过。
说是三人闲聊其实说得多是柳梦然与徒元睿,方修诚一贯散漫的性子,对这些也无多大的兴趣。目光一转恰好见黛玉听得有趣,就要凑过去说话。却不想才起身,就被止住“修诚可是有什么见解不成?”
徒元睿这话一出,方修诚只得又坐下只道:“睿之,你至于吗?我难不成会欺负你这表弟,我倒成贼了。”
“行了,少说两句的好!你这性子不敢,只怕哪日里总要挨侯爷的揍。”柳梦然道。
方修诚满不在乎“有我娘在,我爹不敢。”倒是信心满满。徒元睿懒得理会他,眼见差不多了只道:“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改日再聚。”
却是带着黛玉告辞离去,柳梦然亦没再留,只道是改日再约,始终对黛玉礼数周到,亦不曾多看。
待两人离去,方修诚笑嘻嘻的道:“我认识睿之这么多年何曾见他对谁这般照顾,柳二你说那人到底什么来路。”
对好友的白目柳梦然实在有些无力只道:“你也长点心,若不想哪日挨了睿之的揍,就不要再胡言。”
方修诚随意的往椅子上一靠嗤笑一声“你当我真瞎,那哪里是什么表弟,分明是表妹才是。不过睿之也是,纵然是表妹又如何,咱们又不是不知永安舅母的性子,二十年前定国公府的姑娘就声名赫赫了。只是那小姑娘牙尖嘴利的真不讨喜!”方修诚摇头晃脑的总结一番,下了定论,可见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梦然撇了洋洋自得的好友一眼“定国公府远在北疆,你何时听到他们入京的消息。也不想想睿之如今已然是有家室的人。”
总算方修诚没白痴到底,伸出去的筷子停住了,他今天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吧!方修诚脸皱起,哎哟,那林家的姑娘不该是个书呆子吗?元珺不是见天的给她带书,怎么也被带坏了,既然跟着睿之跑出来,还乔装。
“那林姑娘到底多大,我瞧着最多□□岁的模样,也忒小了,睿之倒是不介意,可不是?”方修诚思绪一转却是想到别的去了。柳梦然听他说得不像,手一伸就往他头上敲去“你这话别叫睿之听见,看他不揍你。”
方修诚嘻嘻一笑避过去“我又不傻,怎么会到他跟前去说。”
黛玉随徒元睿回了马车上,回转了王府。才进了府门就有张嬷嬷迎了出来。原是陈王妃回府得知这事,特叫她候着。
及至进了主院,陈王妃拉过黛玉笑道:“王母娘娘跟前的金童什么时候落到咱们家了。快叫母妃好好看看。”边说边拉着黛玉仔细的瞧着,眼中满是打趣之意。
黛玉微红了脸不依道:“母妃!”陈王妃还待取笑两句,手中的人却是被人夺了去。徒元睿伸手将黛玉从自家母妃手中解救了出来。“今日走了许久,玉儿累了,让她先回去休息。”
“我不累!”
“我还能累到玉儿不成?”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徒元睿挑眉,有些不悦。黛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我给母妃买的东西呢?快拿出来给母妃。”一转身却是又回了陈王妃身侧,搂着陈王妃的手笑着道:“母妃,街上可好玩了,我还给您带了东西。”
徒元睿心中有些挫败,只能将黛玉买的小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陈王妃看,顶着自家母妃调侃的目光淡定的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往日不怎么在家,不然小玉儿如何会偏着母妃。
黛玉难得孩子气的献宝,将东西一件件的指给陈王妃瞧,语气之中满是欢快之意。陈王妃与徒元睿母子两个难得心有灵犀只道,以后该多带着玉儿出去玩。
陈王妃目光一转却是落在一对泥人上,一大一小两个泥人,相互依着,初看像是两兄弟,但细瞧着,其中的亲密十分明显,也是那匠人手艺出众,观察敏锐。徒元睿眼底的宠爱之意也叫他捕捉到了。伸手将两个小泥人拿起在手中把玩“倒是没想到这街市上也有这般手巧的。”
黛玉亦是如此以为,可是这小泥人她十分中意,倒要叫她割舍自然十分舍不得。只是见陈王妃拿在手中细细瞧着的样子,也只得略带不舍的道:“母妃若是喜欢这个,只拿去就是。”
又怕自己舍不得,黛玉微微偏头可不再瞧那小泥人,只拿着竹子雕的笔筒在手中。
陈王妃如何瞧不出来,笑着点点黛玉的头“母妃还跟你抢这个,不过是瞧着有趣,想着下回也就叫人捏一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特特给母妃带了礼物的。”黛玉忙道。陈王妃笑着接过话“母妃知道玉儿有孝心,不过这是睿儿和你的,母妃可不要,改明儿我拉了你父王一块去捏一个。”
提起这个又道:“过两日母妃带玉儿上街去,这京中热闹的地方不少,玉儿只瞧好,保准比今日个更好玩。”陈王妃玩心未泯立时就筹谋着。
黛玉闻言也是一喜知道王妃确实是这个意思,连连点头答应。徒元睿在一旁瞧了许久,见得小玉儿就这么被自家母妃拐了,脸色微黑。
“母妃时日不早了,我送玉儿回去歇着。母妃也该瞧瞧父王去。”徒元睿打断了陈王妃欢快的话,拉起黛玉就要走。
陈王妃瞪了眼长子,不孝子,跟母妃抢玉儿,就知道你嫉妒。
孩儿有什么好嫉妒的,这是孩儿的妻子。
母子两个目光交了一回,到底是胜负各半。徒元睿不提,黛玉兴奋过头不觉得,这会儿倒是真的有些困了,捂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陈王妃见此自然也就不再留,让徒元睿送了黛玉回碧云阁休息。
这时节已然是深秋,白天艳阳高照尚不觉得,如今日头落下,到底带了些许的凉意。一出门紫鹃就为她披上了披风。黛玉倒不觉得多冷,只是一阵凉风吹过,徒元睿微皱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了黛玉的身上。
黛玉不妨这样惊呼了一声,偏那披风极大,竟然整个人抱住了,尚拖在了地上,“我不冷,你拿回去,太大了。”扯着那披风就要解下黛玉道。
未等她解开披风,人就腾空落在了一个温软的怀里。黛玉吓了一跳粉拳垂在他的胸膛“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今日走了这么久,仔细晚上腿疼,听话,别闹了。”徒元睿自然不将那力道放在心上,只担心她捶疼了手因而劝道。
黛玉羞红脸,看身后跟着的婢女,却不想众人都只当没瞧见,或看天,或看地的,就是紫鹃也只是抿嘴偷笑,没有帮忙的意思。黛玉有些恼了,却不知非是她们不愿,但这世子怜惜世子妃,怕累到,她们做婢女的怎么能坏了主子的事情。主子感情好才是正理,就是紫鹃亦如此觉得。
黛玉气恼的收回视线,将头埋在徒元睿的怀中,既然都这样了她就当没看见,反正不愿见人。
徒元睿笑着看胸口小脑袋若非怕真的恼了小玉儿,只怕这会儿已然笑了出声,未免小玉儿后悔。他抱着黛玉抬步向着碧云阁而去。
黛玉偎依在温暖的怀抱中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只觉安心,她之前的岁月中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不是父亲的儒雅成熟,不是宝玉的温柔小意,也不是贾家的其他男子。但他的一言一行却都给她安心的感觉,好似不管她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因为这个人会护着她。
徒元睿送了黛玉回去,临走之时特意叮嘱香荷紫鹃要用热水给黛玉泡脚,舒缓一二。紫鹃香荷自然不敢有失,夜间用热水给黛玉泡了脚,雪雁更是小心的为她柔捏按摩。饶是如此,黛玉晨起时尚觉得有些酸涩。
因要上早朝,黛玉去给陈王妃请安时,徒元睿自然是不在的,只阳哥儿在。阳哥儿昨日就听说大哥带了小嫂子去玩的事,这会儿自然凑到黛玉跟前问起了情况,“嫂子你太不仗义,我平日但凡有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你,你如今去跟着大哥两个去玩,都不带我。”
黛玉微红了脸不好意思道:“他之前并未提起,我也是昨日个才知道的。你也别气,我带了好东西给你,你必喜欢的。”
“几样东西就打发我,嫂子也太小气了些。”阳哥儿犹不肯,只嘟囔道。
“那要怎样?阳哥儿你只说,我都应了就是。”黛玉亦觉奇怪,阳哥儿从来不是这般不讲理之人,今日个是为什么。
果然听了这话阳哥儿露齿一笑只道:“那下回嫂子和大哥出去玩要带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