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去职,贾家之人自然不服气,只道虽他们有错在先,但为着区区小事,就逼得亲舅舅丢官,却也是太过。言语间皆是恨黛玉绝情之意,贾家虽无人在朝,但贾史王薛连城一气,这样的事情少不得通知了亲戚之家。王子腾知道自己的好妹妹把一桩好事生生败成了祸事,也是气得不行。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夫自然不好不管。
王子腾比起贾家的男人清醒的多,明白事到此处去求情什么的只怕未必会有用,倘若徒元睿真的念及亲戚关系就不可能将贾政的官职弄丢,既然不能修复,那么索性就对上。
这日大朝会,诸事议毕,随驾内侍正要宣告退朝,王子腾眼角向后,御史台一人正要出列,却不想被同列一人抢先一步道:“臣有本启奏!”
却是参那荣国府逾制,当家之人袭得将军之职,却用着国公的规格,无视朝廷法度,且贾家长幼无序,无爵幼子却当了将军府的家,乃是对朝廷袭爵制度之不满之意,如此目无君上者当严加惩处。
洋洋洒洒下来总结起来就是贾家不能轻饶,之前欲出列的御史听罢同僚之言心下暗道不好,正犹豫是否要依之前之事行事,微抬头恰好对上上官左都御史冷冷的目光,额头冒汗,立时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王子腾倒是有心出列为贾家开脱,他正好和林海同列,才微抬步子正好看到林海一脸淡然的神情,心中一禀。左都御史乃是林海的同科,今次之事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他却是忘了,能从扬州盐政脱身之人岂是寻常。这般一想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却是一言不发,贾家之事虽然看着不像,但到底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大罪,不过是些小节,伤不到根底。
果然此事最终不过是皇帝下旨申饬贾家,令其整顿内务,将贾赦的爵位再降了一等也就罢了。
贾家接到圣旨却是晴天霹雳。今日被参的不是该永安王府,如何变成他们府邸了。不过再不满当着传旨内侍和礼部的来人也不敢有异议。只能任由礼部的官员负责收缴逾制之物,老老实实的修改府邸规制。
永安王府内,陈王妃听了下人的禀报,满意的点头。打发了人出去,张嬷嬷笑着道:“这家人总该是消停了,我跟着娘娘这么多年,也没见着这样的人家。”
陈王妃道:“只怕也难,不过且先放着。到底亲家疼女儿。”忽又笑了笑“只是睿儿这回可是被比了下去。”
“那家人惯来没脸皮的,你叫门上的人注意些,别放了人进来扰了玉儿,还有玉儿身边那两个丫头,都在那府里待过,别叫人哄骗了去给玉儿添堵。”陈王妃不放心的叮咛道。
张嬷嬷应道:“放心放心,紫鹃和雪雁都是忠心的,再者还有陈姑姑看着,错不了。只这事可要叫世子妃知道?”到底是大事,瞒不了多久的。
陈王妃笑了笑“有什么不能说的,玉儿虽心软但也不糊涂。那府里这般待她,要是再不醒转过来,我就真该好好教教。你去看看玉儿这会儿是在西苑看书还是在碧云阁,若是没什么事,叫她过来陪我说话。”
张嬷嬷答应了就转身出了主院,先往碧云阁,不想黛玉却是在西苑徒元睿的书房看书,又转向西苑。
黛玉听说陈王妃找,就放了书随张嬷嬷往主院去,进了屋内,陈王妃见黛玉一身素净的衣裳忙拉了过来在身边坐下嗔怪道:“这天儿也不多穿些,怎么就穿这个,香荷紫鹃呢?是怎么侍候的?”
黛玉倚在陈王妃的身侧,搂着她的手笔笑着道:“才在看书,屋里烧了碳,不冷的。”陈王妃点点她的头“虽屋里不冷,出来岂有不冷的,好歹换了衣裳再过来,这一路走来真的受了风那才遭罪。”
“母妃说得是,再不敢了。”陈王妃是真心关心她,黛玉如何会不领情。见黛玉听了,陈王妃这才罢了,另吩咐了香荷去碧云阁取了黛玉的衣裳送了过来。
陈王妃唤了黛玉来,却是为着贾家之事,这几日因着陈王妃有意隔开了,黛玉却是未曾见到贾家的人,亦不知后续之事。及至听说此事,亦是一愣。陈王妃自然不会同黛玉说徒元睿与贾政丢官之事有何干系,毕竟这事乃是工部内部之事。贾政丢官乃是他自个办事不力。只不过倘若没有徒元睿在后头,工部尚书是否会为了这些事情查贾政这么个太妃的生父,这却是另说。
但不管如何,贾家意图借她牵连徒元睿,叫御史参王府之事,却是叫黛玉又羞又恼。虽此事未成,但那府里确实有这个意思。
黛玉眼眶湿润,却强忍着不叫泪水落下,原本冷了的心更加的冷了。伏在陈王妃的怀里黛玉闭上眼,罢了,以后那府里再不去了。
陈王妃轻柔的拍着黛玉的背安抚着怀里的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徒元睿下朝之后被皇帝传唤去御书房,耽搁了许久回府之后已然是将近晚膳之时。回西苑换了身衣裳就往碧云阁去。
才进了碧云阁就见里头很是安静的模样,香婵正掀了帘子出来要往西苑去问问世子可曾回来,不想一出门就见世子在眼前,就要请安,却被徒元睿抬手止住。
徒元睿自掀了帘子进了屋里,见黛玉半倚着软塌上,人有些闷闷的,听见声音也不曾回头,待到人到了眼前才发现忙起身,略有些不自在道:“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倒是叫我吓了一跳。”边说着边从软塌上起身,又换了紫鹃去催下头送了晚膳,就是不看徒元睿。
只是黛玉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徒元睿,他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别忙了,不急。”将黛玉的脸捧起不让她躲开,果然眼圈泛红,想来是哭过了。
徒元睿在心中叹了口气,府里头好好的,能招玉儿哭的事情可不就是那一件。
“母妃都同你说了。”既然黛玉都知道,徒元睿也就不瞒着“可有什么想法?”
“原就没什么,你别担心,我好着,只不过是风沙迷了眼。何曾有什么,不信你问母妃去。”黛玉推开他的手,转过头去。
徒元睿见她这般也没再追问,一时静默,黛玉忍了一会儿倒是自己转过头去,见他一脸纵容的模样,微红了脸倒是她有些无理。
“确实没什么,刚不过是想起了母亲才有些难过。其实母亲一直都惦记着外祖母,她还在的时候常同我提起,只说不孝,离京千里,多年未能见外祖母的面。直到母亲去前也还惦记着这个。”黛玉的话中有些离索之意,她进京未尝没有弥补母亲遗憾之意。
徒元睿伸手揽住她安抚道:“你是岳母唯一的女儿,若是岳母泉下有知,也只会希望你安好。”
黛玉擦了擦眼角露出一抹淡笑“母亲最疼我。”
“岳父大人听了这话只怕要吃醋的。”徒元睿笑着接道。“父亲才不会,你乱说。”黛玉嗔道。
“会不会的,我可不知,只明儿个还是要过府同岳父大人说说这事,没得叫岳父担心才是。”徒元睿道。
黛玉心里亦有此念,那府里的事情她不欲父亲担心,因而一开始却是没打算同父亲说,不想如今闹大了,显见得父亲已经知道些什么,她自然要去解释一番。
次日,因不是休沐,徒元睿不得空,黛玉只自回了林家,林海亦在衙门。黛玉唤了林管家问了些父亲日常起居,闻得父亲夜间偶有咳嗽,又亲自下厨炖了汤。
稍晚,林海同徒元睿翁婿两人一道回了林府,黛玉自与父亲细说当日贾家之事,又劝慰几句,宽林海之心。
其实贾家之事,林海已经知道,那贾家主子下人的不成体统哪里瞒得住事,只略微打听也就一清二楚了。不过到底比不得女儿自己来说,且又有女儿亲手炖的补品,林海面上虽言,让黛玉不必往厨房去,自有下人,何用她。但心中却甚是慰藉。
徒元睿下了衙门就往这来,却是打算用了晚膳后就接黛玉回王府的,不想黛玉却道,父亲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她想留在府中住几日,陪陪父亲,求他答应。
他早就有言,许黛玉偶尔回林家小住,自然不能不应,只是再想及晚膳时那一盅专门炖的汤,心内就略有些酸涩,他待玉儿也好,如何就没尝上她亲手炖的汤。因而只道:“贾家这一回丢了脸面和里子,待回转过来只怕要到岳父跟前服软道歉,玉儿留在这里没得让她们扰了,不若过些日子再来的好。”
黛玉一想不无此可能,倒不是她怕什么,不过是不想父亲为难。倘若她在,只怕父亲的顾忌多些。正要答应,林海却道:“不妨事,贾家之事自有为父在,扰不到玉儿。”
林海这般说,徒元睿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怀疑岳父的手段,只怕马上要领受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