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大长公主曾在上皇登基之初摄政,不过只两年,上皇大婚之后就还政于帝,且当年上皇登基时已然十六岁,非稚子孩童,因而文慧大长公主无擅权之举,只行辅政而已。但徒元睿如今面对的显然不是当日的情况。
文慧大长公主唯一能给徒元睿的只一句话”当退则退,不受其乱。“自来权利惑人心,不是所有的人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野心,有时候野心是需要土壤培育的。王莽初时也不过是想着成为一个权臣,但是汉室的虚弱给了他滋长野心的土壤,品尝过众人之上的地位之后谁又能轻易割舍。
徒元睿自认为他没有这份野心,虽长于宫廷,但是九五之位对他没有太多的吸引力,不独是因为他只是王爷之子,更因为他看清那权利之下的沉重。但是当有一天这份权利送到他手中时,他却有些怀疑自己。
同文慧大长公主密谈之后,徒元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此日就入宫见皇帝,避无可避,那只能迎面而上。权利于他从来就不是不可放弃的。
寝殿之内,皇帝泛着青灰的面容看着跪在龙床边的徒元睿低声笑了“朕一直在想你何时会入宫,不过看着倒是比朕预料的早些。”
“扶朕起来吧!”徒元睿起身扶了皇帝坐起来,入手之后才发现手下之人已然是瘦弱的很,只剩一层骨头。
“打开看看吧!”皇帝将徒元睿还回来的折子复又递给他。徒元睿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才露出诧异之色。
眉头皱起“陛下!”非是那折子上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是那根本就是一封空白的折子。
“朕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睿之!”皇帝紧紧握着他的手,眼不错的盯着他。
“臣明白!”
“逼父杀弟,史书上估计只会给朕留下这样的名,但是朕不在乎,倘若还有时间,朕不会如此,但上天不愿给朕这个时间,睿之,忠诚也好,父皇也好,朕这般做为得是这天下。”
徒元睿静静的听着,皇帝的解释与其是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倘若皇帝没有重病,他是否会留忠诚一命,徒元睿自然相信他会,毕竟若是可以谁又能不在意身后名。但就如皇帝所言,没有如果。皇帝病重,倘若上皇和忠诚不死,那么大皇子坐不稳皇位。
“臣明白!”徒元睿还是这一句,皇帝的目光有些晦涩,垂下眼帘“玦儿仁厚,以后就有赖睿之了。”
徒元睿起身跪下领命“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病情越重,连内阁都见不到皇帝的面,朝中之事多是内阁做主,大皇子虽入阁听政,但诸事却只能听听。由此朝中人心动荡,多有不稳。
皇帝却连下两道圣旨,其一就是立太子之事,这且在众人预料之中,但第二道圣旨却让人大惊。乃是加封永安王世子,禁卫营大统领为明王,特许其入阁辅政。
此一桩乃是未有之事,以内阁首辅苏逊为首,六部天官求见皇帝,终于见到了病重的皇帝。只是未等开口皇帝却扫视众人道“先父皇登基时,文慧大长公主曾受皇祖父遗命辅佐父皇。如今朕的身体如何,诸位卿家也看到了。早些定下诸事也免得以后再生乱。”
“陛下!”苏逊跪下痛哭,他是先皇提拔起来的,但是同今上关系亦是和睦,眼见如此自然也是伤心不已。只是他身为首辅有些事情却是不能不提“陛下,太子年幼,宗室辅政,此例一开后患无穷,陛下当三思呀!”
文慧大长公主辅政乃是天皇后时期留下的问题,至此之后,后宫干政之事已然被禁止。皇帝此时开这个先河,苏逊实在不能不担忧。
苏逊如此有没有自己的私心,姑且不提,这段时间皇帝不能做主,朝中诸事借由内阁定下。一时之间内阁权利膨胀,虽时日尚短看不住什么,但长此以往就未必了。且皇帝真的不行,必要指定托孤重臣,身为首辅,苏逊虽非皇帝心腹,但论资历却无人能比。
皇帝自然没有收回旨意,倘若他登基日久,朝中皆是心腹之臣自然不必从此险着,但可惜他登基日短,朝中大臣他活着没什么,以后却未可知,与其之后朝堂党政不断,不若堵上信任,将诸事皆付于一人。
皇帝不只没有收回旨意,更下旨由明王代他主持立太子的大典。此举将所有的异议压下,圣心已定,众人皆不能劝。
一时之间,永安王府门庭若市,可惜永安王府谁人都不见。
苏逊回到府中时,有下人禀报刑部侍郎柳安然早在府中等候。苏逊迟疑了会才见了柳安然。
“安然见过苏大人!”柳安然拱手行礼。
苏逊淡淡的道:“柳大人不必客气,坐吧!”待两人坐定,苏逊方道:“柳大人应该已经听到了圣旨,如何还有空到本官府上。”
“大人是说世子封明王的旨意,还是说陛下许其主持太子大典之事。”
“柳大人倒是不急!”
“下官有什么必要着急的,此是陛下的决定。苏大人忠心为陛下,您担忧的,陛下岂会想不到。”柳安然淡笑道。
苏逊不语,沉默许久方道:“柳大人果然简在帝心。”柳安然不是第一回找他,但是苏逊却拿不定主意,柳安然虽然看着是皇帝的心腹,但皇帝若是信他,又怎么回将摄政之权交给明王。
不管朝中上下各有思量,徒元睿顶着明王的身份入阁,每日里带着尚未举行册封典礼的太子在文渊阁听政,更是用心教导太子。有中立之臣见此,心下稍安。
“你倒是做得住,万事不管的,人当了明王把你送这儿来,指不定是嫌弃你了。”长泰公主侧着身子看着黛玉做针线,忽而道。
她们这会儿正在文慧大长公主府里,圣旨之后永安王府就不得清静,徒元睿考虑了一番后索性将黛玉送到了长公主府邸,正好长泰这些日子也在这里小住,两人正好作伴。
黛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看向长泰“你这是又想什么?”
长泰嗤笑一声就转回头不出声,她没告诉黛玉,她原本求了皇兄,自愿和亲北蛮,但这事被徒元睿搅和了,顺道把她送到文慧姑祖母这里关着。因而长泰公主对徒元睿自然不爽的很,尤其徒元睿阻止她的理由竟然是认为她不能胜任此事。
黛玉不知这其中之事,但是长泰与睿哥哥一向关系不算多好,因而她也没觉得奇怪。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坐在长泰的身边笑着道:“好好的,又怎么了?你若是无聊,咱们找些事情做。”
长泰懒懒的抬起眼“能有什么事?这会儿你家那个可不许你出府,他如今位高权重的,我不过是一个过气的公主可不敢得罪。”
“好了,睿哥哥怎么得罪你了。我给他赔个不是还不行。快起来吧!”黛玉无奈道。
“又不是你得罪的我,你陪什么不是。”长泰只道。这般胡搅蛮缠的让黛玉苦笑不得“你这样,以后也不知让谁生受了去。”
若是从前长泰必要说和亲去,但是如今却是张了张嘴没说出口。从前儿说黛玉只当她气话,但如今北蛮尚在。宫中有意更换和亲人选,这话再说黛玉必要担心。因而却是住了嘴。
黛玉见她不做声,心中反倒是疑心,一双明眸打量着长泰“曦儿!”
“怎么了?”长泰挑眉。黛玉笑着摇摇头没再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俏丽的声音响起,只见孙玥并着陈筱,蓝茜一道款款而来。
蓝茜还故意对着黛玉福身一礼笑道:“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可要赏什么?”
“好哇,茜儿姐姐也坏了,还打趣人。”黛玉嗔道。
长泰依着黛玉笑着接口“她原也没说错,既然这样,咱们蓝大姑娘出阁那日,王妃就重重的送上一份大礼。”蓝茜定了亲,原本要成婚的,偏不巧赶上了国孝,如今也只能往后推,待出了国孝再定日子。
蓝茜这下可不依了,羞红脸只道:“公主只缠着玉儿妹妹,改明儿个看驸马依不依。”
“我就喜欢玉儿怎么了。”驸马什么的,她才不要。长泰懒懒的笑了笑,手搭在玉儿的身上,一副我就这样如何的模样惹得众人笑个不停。蓝茜初时也有些无语之后也跟着笑了。
陈筱推了推长泰“我说你也差不多的好,这会儿是明王没得空,待他空出了手还能叫你这么缠着玉儿。”她是徒元睿的表姐,却是没少听自家姑母和三表弟说明王吃醋的话。虽做不得准,但也*不离十的。
最后还是黛玉笑着岔开了话题,众人坐下说话,黛玉少不得问起如何今日个来得这般齐。孙玥这才笑道:“你们躲懒不知道,外头都有些闹疯了。”
“这是为着什么?”黛玉急问缘故。
陈筱道:“还能为着什么,那北蛮的使者上表要离京,自然少不得提起和亲之事。他们原就为这个来,这也没什么,不想朝中还没说话,外头却风言风语的传着,说是要换了和亲的人选,另从各府中择出一人。如今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有些慌了,尤其是那些没定亲的,偏又碰上国孝不得行动,只能到处寻门路,万莫叫自家姑娘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