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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北直隶,河间府,河间县城外。
太阳刚刚探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洒在一队队京营将士的铠甲上,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所谓“甲光向日金鳞开”莫过于此。
有着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的公文,被调动起来的军队在二皇子朱高煦的率领下,正浩浩荡荡地向河间府的治所进发,郊外的宁静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
之所以朱高煦会出现在这里,追根溯源还是靖难之役时期双方的恩怨。
北直隶,目前共有顺天府、永平府、保定府、宣府、真定府、河间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一共九个府。
而在靖难之役中,站在燕军这边的,是宣府(今张家口)、北平府(即顺天府)、永平府(今唐山加秦皇岛)、保定府,以及半个河间府,也就是河间府北部的天津三卫和静海县、青县、任丘县等地再往南就是南军的实控区了,即建文朝廷所谓的“平燕布政使司”。
暴昭当初管理的“平燕布政使司”,主要是以真定大营为核心的真定府,以及沧州以南的半个河间府,至于真定府正南方向的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这三个府,因为管辖地域太小的缘故,加起来都没真定府大,一般都不太受重视。
所以,北直隶目前一共九个府,其实是4.5个支持燕军靖难的府,和4.5个南军控制的府,加在一起整合出来的。
双方打了四年,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填在里面,即便后来燕军靖难成功了,北直隶南部的这4.5个府的人们,尤其是士绅,对于朱棣的统治还是抱有不满的至于百姓,则更多的是看到和平的到来感到欣慰,但其中肯定有被征入军伍,倒在燕军刀下的亲属,所以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怨恨的。
这很正常,换谁敌对了四年都这样。
所以朱高煦想要在北直隶加速推进变法,主要的阻力其实不在这些燕军以前就控制的府,这些府的大地主,基本上都是靖难勋贵武臣,属于是自己人,一句话的事情。
主要的阻力,在北直隶南部的这4.5个府。
故此,朱高煦第一站来到河间府,也就不奇怪了。
朱高煦骑在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上,这是从帖木儿汗国前锋军中缴获的,他很喜欢不过汗血宝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朱高煦的杀气,此时极为安静。
朱高煦面容冷峻,双眼如鹰隼般锐利,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谁拦着他登上储君之位,谁就得死!
随着军队的行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县城的百姓们早早地躲回了家中,只敢从门缝或窗户里偷偷窥视这有些似曾相识的场面,因为四五年前,燕军和南军就是这样拉锯的。
不过因为早有风声,所以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位二皇子此次前来,并非跟以前靖难之役时一样为了征战,而是为了推行一项重要的政策——士绅一体纳粮。
“士绅阶层在朝廷和地方上的影响力巨大,但他们的减税、免税特权也严重影响了大明的税收和社会公平,因此,二皇子决定亲自出马,在整个北直隶推行士绅一体纳粮政策,打破这一不平衡的局面。”
反正打着官腔的北直隶官员都是这么说的,而这里面有没有阴阳怪气的揶揄成分就不好说了。
随着军队的接近,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朱高煦率领的军队并没有任何停歇,直接穿城而过,来到了县衙门前。
在县衙门前,官吏们早已按照品级站好,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紧张与不安。
被选出来的,在本地有影响力的士绅地主们则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注视着这位二皇子,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出此行的真正意图。
然而,朱高煦并没有磨叽,他下马后,走上县衙的台阶。
在官吏和士绅们看来,就仿佛是一座小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压迫感极为充足。
跟以前的那个暴躁小子相比,现在的朱高煦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历练的增加,开始有了一些从容不迫的意味,或者说这种小场面,完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朱高煦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详细阐述了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包括严禁不法士绅包揽钱粮征收、严禁官绅勾连诉讼,以及严格监管生员,还有相应的“不法士绅及不法生员名单”等具体内容。
朱高煦念完以后,直接把公文用短刀插在了衙门的大门上,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朱高煦看着他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场竞争,他势在必得。
官吏们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士绅地主们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随后,他命令手下在城内张贴告示,将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内容公之于众,并宣布将对违抗命令者予以严厉惩罚。
随着朱高煦的离去,河间县城虽然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实则暗流涌动。
士绅和地主们开始私下串联,试图找出对策来应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因为对于朱高煦的雷厉风行他们根本没有心理预期,按照原本的计划,这种政策都是要慢慢试点的。
他们深知,一旦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真正实施,那么他们的特权和利益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而朱高煦,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
他命令军队在县城四周驻扎下来,严密监视县城的一举一动。
同时,他还派出大量的士卒和差役,将印刷好的告示分发给整个河间府的各乡税卒,深入乡村和田野,向农民们宣传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的好处,争取他们的支持。
这一手“釜底抽薪”让士绅和地主们开始意识到,这位二皇子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正铁了心要推行这项政策。
一些聪明的人开始考虑如何在这场变革中保全自己的利益,而一些顽固分子则开始密谋以各种欺瞒的方式进行反抗.他们固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但偷偷使绊子或者消灭罪证还是敢的。
然而,朱高煦早就在姜星火的提醒下料到这一切。
“士绅地主,既保守又软弱,你要学会利用他们的弱点。”
因此朱高煦没有一味使用武力,而是派人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进行收买,通过深入士绅地主们的内部,打探他们的动向,一旦发现有人图谋不轨试图阳奉阴违,就立即予以严厉的打击——为首者枭首示众,没收田宅财货,家族流放开平卫戍边。
在这样的高压态势下,士绅地主们各种明里暗里的反抗都渐渐平息下来,他们开始接受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的事实,并开始琢磨如何在新的政策下尽可能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而北直隶的百姓们则在这场变革中看到了希望纠正不公平的现象,本身就是对弱势方的帮助。
自耕农们开始积极响应朱高煦的号召,努力耕种土地,按照税收要求缴纳粮食。
其实现在随着清田相关工作的展开,在税收环节,官吏差役上下其手已经基本没有了,农人不必因为人为原因再缴纳滞纳税粮,地主士绅对于他们的税收转嫁也大大减轻,总体来讲,过的日子是逐渐变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士绅一体纳粮政策逐渐在河间府、真定府推行开来,虽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阻力和困难,但在朱高煦的坚定意志和铁腕手段下,这些都被一一克服。
但凡有“不法士绅包揽钱粮征收、官绅勾连诉讼、生员罢学”等行为,一律列入不法士绅或不法生员的名录,绝不姑息。
一时之间,这名录成了民间士绅口中的“生死簿”。
说实话,不让走科举,这比要他们去死还让人难受,因为这些士绅之所以能维系家族,就在于能通过科举源源不断地培育家族子弟进入仕途,而断了他们的通天之路,那可就不是某个人死不死的事情了,而是一群人跟着遭殃。
这里面不乏有头铁或是被煽动的生员公然对抗,但全部都被革除学籍扫地出门。
而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这三个府的士绅们,眼见着河间府和真定府都无力抵抗,不少敢搞小动作的士绅和生员轻则断了仕途,重则被杀了个人头滚滚,也就熄灭了反抗的心思。
最终,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得以在北直隶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推行到位,朱高煦的名声也在北直隶的士绅中更差了一筹.不过朱高煦也不在乎就是了,成者王侯败者寇,造反都干了,这点士绅间的骂名他权当狗叫。
而除了士绅,朱高煦在这场变革中客观的来说,也赢得了相当广泛的赞誉和支持。
他的威望和影响力在朝廷和地方上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和巩固,而且朱高煦在北直隶强力推行的士绅一体纳粮政策,对当地百姓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看起来政策是针对士绅的,但实际上这跟清田的道理是一样的,以清田等政策为例,在以往士绅阶层往往能够利用自己的特权地位,逃避税收,但朝廷不可能不收税,所以这些负担最终转嫁到了普通农民身上。
而士绅一体纳粮政策的实施,其实也是变相地减少了百姓的负担。
在以往,士绅阶层往往利用自己的特权地位,欺压百姓,为非作歹,导致地方秩序混乱。
而这一政策的实施,使得士绅阶层失去了很大方面的特权地位,无法再利用自己的地位欺压百姓,从而有助于整顿社会秩序,减少例如勾连诉讼等不公现象的发生。
当然了,凡事有利就有弊。
士绅一体纳粮政策,对于北直隶的读书人,同样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自隋朝开设科举考试以来,考试成为统治者选拔人才的手段,底层读书人才开始有可能成为上层在南北朝的时候,你不是鲜卑贵种或是世家门阀,哪有你做大官的份?
宋真宗赵恒的那首《劝学诗》其实说的就很直白了。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读书,就是为了挣钱买宅买田娶老婆。
过去的历朝历代的朝廷给了有功名的读书人特权,这些读书人因此成为士绅,而如今一朝剥夺了大半,这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就相当于直接打压了读书人的地位,他们回到了一开始需要和普通百姓一样的境地,这对于很多想利用科举考试获取特权的读书人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但还是那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更何况这些读书人还没理。
在朱高煦的刀把子面前,任何反对都是无效的。
伱拦着他当大明储君,他就能送你去见泰山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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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西山。
西山一带自古煤炭资源丰富,开采从辽金时代就开始了,到了元代,西山的煤窑不仅出煤炭,而且还盛产白煤,据《元一统志》载:“石炭煤,出宛平县西四十五里大谷山,有黑煤三十余洞,又西南五十里桃花沟,有白煤十余洞”。
现在因为大明有很大的工业需求,西山更是成为重要的煤炭产区.西山煤窑的区域有浑河、大峪、门头沟和居庸关等。
破晓的霞光如金色的锦缎般轻柔地铺在山峦之间,将沉睡的山林温柔地唤醒。
在那西山山脚下的茂密林木中,隐约可见一片被高墙围绕的工坊——明军火药工坊。
此时工坊内已是热火朝天,有几个大池子在进行混酸的生产,另一个旁边的仓库则储放着大量的棉花,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不停,他们正在生产一种据上官所说名为“硝化棉”的新式火药,上官明确告诉他们,这种火药虽然威力巨大,但同时也极易爆炸,因此生产过程要求他们需要格外小心。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北京的军用工坊正在大批量生产新式火药的事情,很快就被一些北直隶的文官知道了。
而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快被有心之人猜到。
火药,是南北直隶变法发展竞赛那繁杂的指标体系中的一项指标。
而大明在过去基本上只有原始火药和黑火药两种火药,在整个评价指标体系里,是把原始火药的爆炸威力作为计算标准的,所以黑火药的权重理所应当地比原始火药高。
而新式火药,虽然文官们不清楚爆炸威力有多大,但他们很清楚的事情是这玩意好像是用棉花生产出来的!
这就坏了!
原因也不难猜,那就是现在大明别的没有,就棉花多。
其他指标,例如钢铁、玻璃、黑火药这种东西,现在北直隶都爆不了多少产量,粮食产量更是非常固定甚至可以说是纹丝不动,而学校短时间也建不了更多了,但这种新式火药如果靠棉花就能生产,那产量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再加上威力乘数,一下子就能把南直隶在竞争中拉出一截来。
而北直隶的大部分文官,都是朱高炽一系,跟朱高炽渊源相当深厚,如果朱高炽在储君之争中失败,可想而知,他们现在未必会受到太大影响,但以后的前途肯定不会很光明,毕竟这属于站错队伍了。
因此有人不打算坐以待毙,而是想办法暗中动手脚,派人潜入火药工坊,试图破坏生产过程,以此来削弱二皇子朱高煦最后阶段冲刺进行争储的举动。
火药工坊一天的劳作很快结束了,工人们小心地储存好了火药后离开了工坊。
夜幕如墨。
两名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火药工坊的外墙,他们身负破坏火药工坊的重任。
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朱高煦对这里的戒备。
当两名从辽东响马转职来的特工刚要翻墙而入时,突然,一束束明亮的火把点了起来,紧接着,数十名明军士兵从暗处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人心知不妙,立刻想要撤退,然而他们毕竟只是江湖人士,哪里能跟训练有素的明军士卒相比?很快两人就要被生擒。
不过这两人倒是有血性,大约是得了某些承诺,眼见要事泄,直接自己用匕首抹了脖子。
这场查不到指使者的阴谋的挫败,不仅保住了火药工坊的安全,也让远在南京的朱高炽在储君之争中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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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皇宫内。
朱棣正坐在书房中,他的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除了两个儿子不省心以外,最重要的是因为徐皇后病了。
徐皇后的病,不是什么突发疾病,而是宿疾累积。
一方面是徐皇后早年连续生子,落下病根,摧垮了身体,要知道朱棣的九名子女中,前七人皆为徐皇后所出,当初大婚以后,九年时间里徐皇后便频繁怀孕生子,相继为朱棣诞下三子四女,直到后来徐皇后身体实在是不行了,才有了庶女常宁公主和早夭的庶子朱高爔。
九年生七个,说实话,不伤身体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方面,则是战争时期过度疲惫,作为徐达大将军的女儿,徐皇后自幼耳濡目染,也颇有将门虎女之风,朱棣奉天靖难起兵时,徐皇后深度参与了北平的守城战,当时面对城中兵力缺乏、敌众我寡的局势,徐皇后沉着冷静地与朱高炽及顾成、姚广孝等人一起谋划部署守城各项事务。
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徐皇后发动城中将士、百姓的妻子登城作战,每个女人都发给一副皮甲,徐皇后亲自登城督战,城中妇女在徐皇后的激励下,抛石块、掷瓦砾,支撑到朱棣顺利回师,而本就身体不太行了的徐皇后从北平守城战以后,身子骨就更差了一截。
所以,徐皇后的病根本不是什么大蒜素或者青霉素能解决的,朱棣也心知肚明,只是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北京那边传来消息,火药工坊遭人试图破坏,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朱棣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因此他立刻下令召见大皇子朱高炽。
过了很久后,朱高炽才走进书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他获知消息的速度并不慢,也已经知道了火药工坊的事情.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炽儿,你知道北京火药工坊的事情吗?”朱棣冷冷地问道。
朱高炽连忙跪下,声音有些颤抖:“此事绝非儿臣所为。”
朱棣冷笑一声:“不是你?那你说说,会是谁?”
朱高炽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甘,到了这个时刻,眼见着父皇还在怀疑自己,朱高炽心烦意乱,他能肯定不是自己干的,但他确实肯定不了是不是北京的文官自作主张,这时候只能一口咬定是朱高煦自己策划的。
于是朱高炽罕见地跟朱棣犟了起来。
“儿臣不知,但儿臣敢问父皇,为何不是二弟自己做的戏码?他一直对儿.储君之位虎视眈眈,此事说不定就是他为了陷害儿臣而做的。”
出乎意料,朱高炽的顶嘴并没有让朱棣雷霆大怒,而是耐人寻味地沉吟片刻,然后挥手让朱高炽退下:“此事朕会派人彻查,你暂且退下,等朕的消息。”
朱高炽退出了书房,看着大殿关闭的大门,他的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要知道,这场储君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他必须小心应对,否则一旦落入朱高煦的陷阱,就可能万劫不复。
面对进一步就能继承大明江山的机会,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兄弟情了。
别说他俩本来兄弟情就不多,就算是再亲的亲兄弟,面对江山的诱惑,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哪怕皇权是魔鬼,所有皇子也都愿意成为魔鬼的使徒。
此时,皇宫之外,朝野上下都在关注着这件年度大事——储君之争。
大皇子朱高炽与二皇子朱高煦之间的较量已近尾声,而决定胜负的时刻即将到来。
经过户部紧张的统计和核算,结果终于揭晓,朱高煦领导的北直隶在变法发展的各项指标上均表现不错,综合累计成绩更是超过了朱高炽领导的南直隶。
这一结果震惊了朝野,也让朱棣陷入了沉思,然而朝中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过多犹豫。
朱高煦的支持者纷纷上表陈情,几乎是九成五的勋贵武臣,都要求按照约定立刻册立朱高煦为储君。
而朱高炽一方的官员也没有放弃挽回局势的努力,此时,一份份奏折如同雪花般飞入朱棣的书房,都是文官们的上书,指责北直隶在变法发展的统计中作弊,他们列出了种种疑点,要求朱棣彻查此事,以还朝野一个公道。
朝中大臣们因为储君之争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朱棣看着这些奏折,眉头紧锁,眼见着事态已经逐渐失控,而此时又事关重大,朱棣心头烦乱,一时难以下定决心,他准备在探望病情的时候去问问徐皇后,毕竟徐皇后不仅是他深爱的妻子,更是足智多谋的“女诸葛”,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为他出谋划策.最重要的是,她是两个皇子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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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不禁感到压抑。
徐皇后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御医戴思恭站在一旁,紧锁着眉头,他和同僚们已经为徐皇后诊治了多次,但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他心知肚明,徐皇后的病势已经沉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补药进去就像是一点都没效果一样,他虽然号称神医,但此时却束手无策,无法为她带来一丝生机。
二十五年前他留不住马皇后,现在他也留不住徐皇后,无论人生前是何等尊荣,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此时,朱棣急匆匆地走进了坤宁宫。
他看到徐皇后的样子,心中一阵刀扎一样的绞痛,他缓了半晌,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徐皇后的手。
徐皇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朱棣焦急的神情,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臣妾怕是不久矣.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储君之事。”
朱棣心中一紧,他知道徐皇后一直对册立储君之事放心不下。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全都是从她徐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当娘的哪舍得厚此薄彼呢?
朱棣沉默片刻,将最近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然后朱棣低声问道:“你觉得炽儿和煦儿,谁更合适为储君?”
徐皇后微微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陛下,储君之争关乎国家未来,不能轻率决定。依臣妾之见,不妨先派几位公正无私的大臣去北直隶彻查作弊一事.若真有此事,则依法严惩不贷;若无此事,则还煦儿一个清白。”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徐皇后的这番话是在提醒他,储君之选不能仅凭个人喜好。
他紧紧握住徐皇后的手:“你放心,朕一定会慎重考虑,选一个合适的储君。”
徐皇后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而平稳,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朱棣默默地坐在床榻边,陪伴着这位即将离他而去的皇后,心中五味杂陈。
很久之后,朱棣才走出坤宁宫。
很快,朱棣就派出了由大理寺寺卿陈洽、审法寺寺卿金幼孜、兵部右侍郎师逵这三位他信任的官员前去北直隶调查。
日子在紧张与等待中一天天过去,直到永乐五年的新年,派往北直隶的大臣们,在经过漫长的调查后才终于回来。
陈洽、金幼孜、师逵带回了一份联名签署保证真实性的详尽调查报告,证实北直隶在变法发展的统计中并未作弊,所有的成绩都是实打实的,虽然最后几个月突击生产了新式火药,但确有用处且手续齐全。
朱棣在书房中仔细阅读了这份报告,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而这份发布在供官员参阅的《邸报》上的报告,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打破了朝野短暂维持了几个月的平静。
永乐五年正月,朱棣于奉天殿召开大朝会,由于正值新年,所以除了九边总兵官这些没法动弹的勋贵以外,几乎所有在外的勋贵武臣和中高阶文官都被召来了,几位皇子也都在场。
这一天,就是决定大明未来储君的日子。
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奉天殿重檐庑殿顶的黄色琉璃瓦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奉天殿前,数百名宫廷侍卫身着铠甲,手持长戟等仪仗武器,威严地站立在两旁。
随着鼓乐声响起,文武百官按照品级依次进入奉天殿,他们身着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穿的大朝服,头戴官帽,神色庄重而肃穆。
这时,随着礼仪官的唱赞,朝会正式开始。
整个奉天殿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鼓乐声和内侍的走路声在空气中回荡。
朱棣缓缓起身,用洪亮的声音宣布了调查结果,详细阐述了朱高煦在北直隶的政绩和才能,朱棣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朱高煦的认可。
群臣听着皇帝的讲述,心中各有思量朱高煦的政绩确实卓越,但他的性格和手段也颇受争议。
然而,此刻无人敢出声质疑皇帝。
接着,朱棣话锋一转,宣布了册立朱高煦为储君的决定。
“储君之位,关乎国本,不可轻授,然朱高煦此次变法有成,实乃我朝之福。从今日起,朱高煦便是我大明的储君,众卿当尽心辅佐,共保江山社稷。”
朱棣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之声。
武将们个个面露喜色,他们知道朱高煦若是登基,必将重用他们这些武人。
而文官们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随声附和或是沉默不语。
朱棣看着下方的群臣反应不一,心中明白这个决定会引起一些波澜,但他相信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朱高煦有能力承担起储君的重任。
这时,朱高煦从群臣中走出,跪倒在朱棣的面前。
他激动万分,眼中闪烁着泪花。
朱高煦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储君之位来之不易,更明白自己肩上担负的重任。
“儿臣定当不负父皇厚望,尽心尽力辅佐父皇治理天下。”
在奉天殿内,当朱棣宣布册立朱高煦为储君的那一刻,朱高炽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不甘。
朱高炽一直以来都是个稳重而仁厚的皇子,他虽然没有朱高煦那种锋芒毕露的勇力和脾性,但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执政风格,他重视士绅的声音,关心百姓的生计,深受文官们的爱戴。
然而,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化为了泡影。
朱高炽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仿佛被无数根尖刺同时扎入,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父皇还是不喜欢不像他的自己。
朱高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站稳肥硕的身子,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朱高炽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目光失焦地望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一个可以逃离现实的出口。
在册封大典结束后,朱高炽默默地离开了奉天殿,他没有跟随群臣一起向新储君道贺,而是选择了独自离开。
他胖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
这场储君之争虽然结束了,但朝中的风云变幻却才刚刚开始。
朱高煦被立为储君后,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尽管有些文官心中不满,但无人敢公然反对皇帝的决定。
与此同时,大皇子朱高炽的日子却越发难过,他原本就身体孱弱,加上这次打击,更是心力交瘁。
回到府邸后,朱高炽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日闭门不出,拒绝了所有来访的宾客。
在这段时间里,朱高炽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除了读书,还开始在府邸中栽种花草,每日亲自浇水施肥,看着那些生命从种子一点点破土而出,逐渐茁壮成长,朱高炽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
朱高炽甚至还养了一只白毛小狗,这是朱瞻基捡回来的。
这些小小的生命仿佛在告诉他,即使遭遇了挫折,也依然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高炽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思考自己的未来。
坚韧如他并没有放弃,而是选择了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朱高炽明白,自己虽然失去了储君之位,但仍然是父皇的嫡长子,在朝廷中拥有强大的势力,是父皇用来制衡太子的重要手段。
在这一点上,朱高炽看的反而比朱高煦更透彻。
朱高炽不相信自己这个飞扬跋扈的弟弟能在某些事情上忍得住,因为太子这个位置,要承受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上下总得得罪一头,而很多事情难免与皇帝的立场相悖。
更何况,朱高煦和姜星火两两相加,已经足以威胁皇权,他在等着朱高煦广结党羽,公然挑战朱棣的权威,甚至暗中谋划篡位之事的时候。
这场较量,在朱高炽看来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或许还会持续下去,十年、二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