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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气越加寒冷，院中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枝桠。顾锦站在文熙苑中，看着院中还带着灰尘的模样，指挥着丫鬟小厮将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部打扫干净。刚放下心来，顾锦心中一闪，转而又让贴身丫鬟将一直放在库房中蒙尘的金丝楠木桌、白玉刻制的器物等家具一一摆上。

两个孩子已经过继为长房嫡子嫡女，自然能够得到嫡子嫡女的待遇。文熙苑分为内外两院，内院分为数个小院组成，被顾锦作为侯府小姐将来的住所，而外院同样有几个两进的小院，顾锦准备将其作为少爷的住所。

想到两个孩子的年龄，顾锦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明白这样才能更好地让两个孩子脱离那边的控制。能够拥有独立的住所，就意味着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已经需要学习独当一面。顾锦虽然已经暂时将管家权握在手中，但老太太多年的经营绝对不容忽视。

丫鬟小厮忙碌的身影在院中来回移动，院外穿着桃红色夹袄的青芙，脸颊通红地跑了进来，呼哧几声，才激动道，“小姐，大夫人过来了！”

顾锦审视屋子的动作顿住，眼底泄出几分惊喜，“已经到门口了？不是说明日才过来吗？怎么今儿就来了，也不好好休息休息。”

连连发出数句询问，口中这么说着，顾锦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充溢着喜悦和激动。前一阵子，顾家堂哥调任京城的圣旨下来，要求这个月底必须到任。时间隔了比较短，顾老太太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连日奔波赶路，于是后行一步，慢慢赶来。云氏本打算陪着老太太一起，却被顾老太太要求跟顾行一起赶来，盖因让其先替老太太瞅瞅顾锦。

顾锦虽非原身，也能够完全感受到祖母的那份心意。她连忙让丫鬟泡壶上好的茶水，未来得及多加收拾，就匆匆赶往西院。

刚刚在屋中站定，还未喘一口气，绿娟就急忙绕过紫檀木镶边的屏风，通传道，“大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清脆而优雅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妹妹可是把嫂嫂我想坏了，还不赶快出来让我看两眼。”身穿一身丁香色冬季衣裳的美妇人，踏入屋内的身影清幽高雅，在冬日暖光的照射下似乎也带着淡淡的暖意。

顾锦忙穿过屏风，一阵风似得引得窗帘啪啪作响。

听到声响，云氏抬眸望去，双眼瞬间砰发出光彩，快走几步，一把拉起顾锦的手，含泪恨恨道，“你这个臭丫头！竟然就这么让我等了如此长时间！”

“嫂嫂，”顾锦见到云氏，心底溢出无法忽视的亲近感，感受到嫂子手上的凉意，心里越发愧疚，“妹妹对不起嫂嫂和祖母。”现在天气如此寒冷，马车中怎么可能没有备存袖套，云氏白皙的双手这么冰凉，定是因为匆忙与自己相见，甚至来不及带上袖套来驱散凉意。

“还好还好，还好你醒悟了过来。”云氏叹一口气，看着顾锦，语气中满是宠溺。她比顾锦大上七八岁，一直怜惜顾锦自小没有父母，待顾锦甚是亲厚。虽对顾锦当年的行为有些失望，但终归是偏爱占据上峰。她虽然刚刚回到京城，可家中早就来信将顾锦这些日子的动作讲述清楚。云氏看着自己的小姑子，终是露出满意的微笑，“你终于大了。”

“让嫂嫂操心了。”顾锦语态亲昵，不自觉中带了些许娇态。

听着熟悉的音调，云氏眼眶有些发红，忙背过身去将眼中的湿意抹去，才掩饰般地说道，“亭哥儿，过来。”

这时，顾锦才发现，云氏的背后竟是一直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少年。

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才向前走了几步，露出清秀儒雅的五官。高挑的少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向顾锦行礼道，“姑姑。”

顾锦怔住，声音中带着淡淡地迟疑，“这是亭哥儿？”

云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身后的少年温雅的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

并不是顾锦不认得自己的侄子，而是这个侄子变化有点......太大。仅仅凭借原身的记忆，顾锦就能想起那位圆滚滚的少年，像个胖球一样向自己奔来，甚至险些摔倒的样子。

云氏自然明白顾锦的诧异，待欣赏够儿子羞赧的神色之后，才恶趣味道，“这就是你的侄子。”

顾锦不禁疑惑地看向云氏。

“你出嫁之后，这小子很是蔫了一阵。”云氏解释道，“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要去从军，说将来以后要当大将军将姑姑抢回来。你哥见他这样，于是便托人将他扔在军营半年，回来之后就如同变了人一般。当时我看到之后，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厨房搬空来给他补身子，结果他竟然不吃。”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自夸体态富足、宜室宜家。”云氏笑道。

顾锦心中又是笑意，又是心疼，想到当初那个总是粘着原身的大胖小子，不禁有些感叹。

顾温亭虽有些羞赧，但见到想念已久的姑姑，还是忍不住向前几步道，“姑姑。”

顾锦终是忍不住内心的亲近，连忙将顾温亭拉到身边，问道，“可是受了很多苦？你想吃什么，姑姑带着你买去。”熟悉的话语不禁脱口而出，不仅顾温亭有些呆愣，顾锦也怔住。直到此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原身的记忆留给自己的不仅仅是图像，那残留在体内的情感也不仅仅是悔恨。

但是此刻的顾锦却没有任何抗拒，对于曾是孤儿只拥有院长慈爱的顾锦来说，这些都是弥足珍贵难以舍弃的感情，这样的感情足够让她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现在的一切。

志哥儿和婷姐儿一踏入房门，就看到从来只对她们温柔地顾锦正温言细语地与一名少年说话。

顾锦见两个孩子进来，立马摆摆手，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柔声道，“这就是我跟嫂嫂说得那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过继到长房名下。”

云氏早已听说这件事情，看着两个孩子，连忙让跟随的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首饰和文房四宝拿出，交给两个孩子。

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坦然的动作，并没有传说中的拘谨，云氏心中更是满意，对着顾锦道，“我这儿子虽然虚长志哥儿几岁，但学问上却是非常令家里伤脑。这次回到京城，我早就托人想要将其送到李家族学，到时候两个人一起送去就好。”

“可是曾经的帝师？”顾锦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个人物。

“是的。”云氏点点头。

顾锦连忙感谢，这样的族学相当不好进。

“只不过，”云氏目光温柔地从婷姐儿身上扫过，这才说道，“我听闻广安候府家中每年都会办女学，每年年前确定入学的人数。”

“广安候府？”顾锦猛然想到当初自己收到的广安候府的请柬，时间似乎就在不久之后。

云氏以为顾锦对广安候府并不了解，解释道，“广安候府是孝安太后母家，在当时还是先皇皇后的孝安太后病逝后，一直沉寂至今。近些年，广安候府凭借着曾经在孝安太后身边两位嬷嬷和几位曾经名誉满京城的夫人开办起女学。我虽然可以托人拿到推荐信，但是否能够入学还需要妹妹你亲自前往拜访。”

云氏见顾锦有些沉默，又道，“如果不成，嫂子也可以将......”

未等云氏说完，顾锦柔声道，“过几日，我会前去拜访。”顾锦想到那份似乎是广安候夫人亲自书写的请柬，想要去的心更加坚定。既然是这样跟定兴侯府完全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家，为何却要为自己送来请柬？

云氏点点头，看着婷姐儿柔声问道，“孩子，你可是叫婷姐儿？”

萧宁婷点点头。

“跟这臭小子名字一样，”云氏将自家儿子拉过来，笑道，“这两个孩子是你姑姑家的孩子。”

萧宁婷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竟然比自己要高上两个脑袋，就那么平静如水地看着自己。

顾锦看着两个孩子对视的模样，柔声让两个孩子带着亭哥儿去玩耍。

待几个孩子走后，屋中的丫鬟也次第离开，云氏终是找到问东问西的机会，忙将顾锦大大小小的全部事情关心了一遍。

顾锦听着云氏关切的询问，心中的暖意更胜。

......

安静的佛堂中弥漫着檀香的气味，白玉雕刻的菩萨像色泽温润，晶莹剔透，闪着圣洁的光泽。

身穿深褐色居士服的老太太端坐在佛堂中间，手中捻着佛珠，口中默默背诵着佛经。

待将十小咒念诵七遍之后，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一直安静地站在屋内的李嬷嬷将老太太扶至内间，才缓缓道，“顾家来人了。”

“顾夫人？”老太太缓缓地将居士服退下，待李嬷嬷叠好放起之后，才问道。

“是的。”李嬷嬷福身答道。

“那位到了吗？”穿上外面的衣服，老太太语态平静。

“已经给了足够的银两，”李嬷嬷低声道，“再过不了几日，就能够找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