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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初冬时刻，寒意袭人，花败叶落，尽是荒凉之感。

安国公的百花园内，却是另外一番别致的景观。穿着鲜艳夹袄的丫鬟们抱着一个个花盆在百花园中穿插，每个丫鬟都抿着嘴巴，脸上异常严肃，未见任何懈怠。穿着灰色夹袄的曹嬷嬷，头发梳得光滑，未见一丝乱发，板着脸站在百花园的正中央，认真地看着众人的动作。

曹嬷嬷的身边，站着一位鹅蛋脸的丫鬟，身上夹袄明显精致很多，显然是府中的大丫鬟。看着左边两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险些将花盆摔落在地上，知鹊皱眉道，“你们轻着点！这些花卉可是大夫人精心照顾半年的，要是摔了可不是月例的问题！”

院中的丫鬟的行动更加小心翼翼，曹嬷嬷见百花园渐渐布置好了，这才满意道，“知鹊，你先盯着，我去告诉夫人。”

知鹊含笑点点头，对着曹嬷嬷完全没有之前喊话的严厉姿态。曹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安国公府哪个人不尊敬着。知鹊心里想着，猛然想到前些日子那多次指使曹嬷嬷的老妇人，心底嗤笑一声，不过是穷酸地方的远方亲戚，也敢来安国公府充主子。

曹嬷嬷不知道知鹊心中的话，只快步向内院走去。安国公府每个季度都会举办一次花园会，但每次花园会无不精致异常。两个月之前，大夫人就开始托人从南方带一些抗冻的花卉，甚至从秋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就将那些精致的花卉挪入特意装置的暖房之中。

这次为了确保花园会顺利举行，府中更是从未断过百花园内的地热，就连院子内也隐藏着各种包装完好的暖炉。

将百花园内所有的地方都回想一遍，曹嬷嬷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俯身进门，从后面绕到坐在正中央的美妇人身边说道，“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蒋大夫人含笑侧头，听到耳边的话，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计算着时间。

马车缓缓地停在安国公府，顾锦姿态优雅地在黄莺的搀扶下下车。这次顾锦并未让绿娟和青芙跟着，绿娟和青芙两人显然对京城圈子没有任何了解，而黄莺曾经多次跟着长嫂出门，对京城的圈子有一定的了解。

顾锦虽然已经在古代生活了有一阵子，但却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上层”的聚会，心中略微有些紧张。许是看出了顾锦的紧张，黄莺稳稳地托住顾锦，慢慢地在顾锦耳边讲解着这百花园的由来。

先皇在时，当时还是皇后的孝安太后出身自南方，素来喜爱花卉。当时的安国公老夫人同样是个非常喜爱花卉的人，两个人时常在一起讨论各种花卉技巧，后来渐渐闻名。京城的贵妇们不能轻易地去皇宫欣赏讨要花卉，于是便时常造访安国公府。最后皇后给安国公老夫人出了个主意，每年办几次花园会，这才让时常被贵妇们困扰的安国公老夫人有些缓解。

后来孝安太后病逝，这花园会却保留了下来，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变过。

听着黄莺的讲述，顾锦心中的紧张渐渐缓解。这时，两个人也来到了内院，被领路的丫鬟引了进去，顾锦一踏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正位的穿着淡色绣花袄的美妇人，纤纤素手微微端着茶杯，慢慢地品着茶。坐在下首的几位妇人皆穿着精致，彼此之间说着话，言笑晏晏。

而此时，听到通传的声音，几个妇人俱都偏过头来，本来笑着脸上，不由地一愣。

顾锦穿着一件淡蓝色素面妆花小袄，袖子上绣着精致的花纹，虽然一副妇人的装扮，可如晨露般娇嫩透亮的五官，似乎比未出阁的小姑娘还要明艳，全然是一副绽放的姿态，生得是那么动人。

坐在内室的几位夫人心中暗暗吃惊，她们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定兴侯夫人，却早早派人打听过，得到的结果无不是长相平淡性格懦弱。可今日一看，这副对周围瞩目悠然自得的姿态显然不是懦弱无能的人能够保持住的。

蒋大夫人心中也非常吃惊，她本是由于安国公和老定兴候交情才特意邀请定兴侯夫人。如果对方表现得真如传说中那样懦弱无能，完全被府中的姨娘压制，根本端不起一府之母的姿态，她也不会过于去强推。

将心中的惊讶掩住，蒋大夫人笑着道，“快快来坐，前些日子我就想去看看你，但因为这花园会的事情实在抽不出身。”

顾锦微笑点头，知道这是蒋大夫人的好意，也就坐在了蒋大夫人下首的位置。顾锦作为定兴候夫人，虽然年纪小，但却有足够的背景坐在这里。

蒋大夫人看着顾锦的举动，心中越加满意，想到对方比自己还要小上十岁，心中更是怜爱，更是多加询问。

顾锦渐渐有些亲近，两个人慢慢说了一些话。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想起，“哟，这是哪家夫人？如此明艳动人，蒋夫人快来介绍介绍。”

顾锦抬眸望去，只见坐在后面位置的一个妇人，面带疑惑，眼睛看着顾锦，却并不友善。而坐在夫人不远处的人，赫然是姜氏的姐姐大姜氏。大姜氏端坐在身后，眼神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蒋大夫人笑容僵住，她早在之前就曾说过，这个位置是特意为定兴候夫人留着的。对方现在说出这话，显然并不是善意的。蒋大夫人淡淡道，“这位就是定兴侯夫人。”

话音刚落，那人就状似疑惑道，“定兴候夫人？”

“那不就是后面那位吗？”侧头看向大姜氏，那人口中疑惑，“什么时候娶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不知道喜欢什么，我还没准备什么贺礼。”

大姜氏低头掩饰住眼中的恶意，笑着道，“我从未跟这位夫人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这位夫人的喜好。”

蒋大夫人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周围的说话声也渐渐停止。

这圈内的众人哪个不是耳听八方，自然是知道顾锦虽然是继室。这继室虽然也是正室夫人，但地位却比不上前面那位。虽说前头那位已死，但断断没有完全不与对方娘家打交道的道理。这两人的对话显然是说这位定兴候夫人完全不将前面那位当回事儿。

众人安静地没有说话。

蒋大夫人刚要说话，顾锦就微笑着开口道，“这位是陈侍郎家的夫人吗？我嫁入定兴侯府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夫人自然是不太记得，当时陈侍郎送给侯爷的书檀斋的文房四宝，侯爷现在还留在书房。”

陈夫人本还有些得意的脸，瞬间难看起来。这样来来往往送礼的事情，她本以为刚刚管家的顾锦一定记不清楚，即使记清楚了，也未必能弄清楚自己是谁。所以，她才直接嘲讽顾锦。

可现在，顾锦直接将丈夫当年送过什么，而自己却说未曾记得，承认便是丈夫与自己并不齐心，不承认......

大姜氏见顾锦一句话就将陈夫人噎住，眼中晦色闪过，开口道，“我记得你那阵子刚刚好回本家，自然是有些印象不深。”

陈夫人顺势而下，“是啊，我这记性啊，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夫人千万不要介意。”

顾锦微笑颔首，目光从大姜氏身上淡淡扫过，转头继续跟蒋大夫人说话。

感受到顾锦的目光，大姜氏心中的怒火再次沸腾，险些端不住脸上微笑的表情，不禁开口道，“几个孩子怎么没有带过来？再过几年就要及笄，夫人可别耽误了事情。”

顾锦并未隐藏，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现在天气有些冷，几个孩子这些日子有些感冒，我才没带出来。”顾锦心中还担心自己不了解情况，所以想要自己先探探路。

大姜氏看着顾锦微笑的模样，恨不得直接将对方的脸撕下来，可想到母亲的话，最终还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蒋大夫人见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也开口道，“百花园现在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夫人可以慢慢欣赏，侧院还有筵席慢慢在准备，诸位夫人可以好好欣赏。”

听到蒋大夫人说话，坐在内外堂的几位夫人也断断续续地向内走去。

顾锦一路看着，见百花园内竟然仿佛还是夏天百花盛开时的模样，心中也微微有些吃惊。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想要在北方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也要下一番功夫。顾锦不禁心中有些佩服，更是直接连连称赞蒋大夫人。

蒋大夫人已经办过多次百花会，自是经常听到别人的夸赞，但却从未有人如同顾锦这样真心，听得嘴角扬起，心中对顾锦越加有好感。

几个人这样在百花园慢慢地走着，而不远处坐在暖阁的几位京城贵女也在笑着说着话，气氛融洽。

张孟娇坐在椅子上，听着几个人的话，数次想要插话，都完全没有人理会，心中不由地越发愤恨起来。她明明是安国公府的表小姐，但是这些人却完全无视自己。

张孟娇的头上，色泽极好的白玉簪子异常明显地插在发髻之上，赫然就是萧宁平从静水寺回去之后一直哭喊着寻找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