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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踏入百花园，张奶奶抬头望去，只见身穿淡蓝色素面妆花小袄的美妇人，微微偏头同站在身后的丫鬟低语着。从张奶奶的方向看去，美人右耳露出的点翠垂珠白玉耳坠更是直接刺入她的眼睛。

手指用力，手上的纹路越发明显，张奶奶眉骨塞满戾气，直接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就往筵席地方向走去。站在园内的丫鬟见张奶奶直接在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刚让人打扫，就惊骇地看到张奶奶向着筵席的方向走去。

快速上前，丫鬟注意着筵席的方向，急忙在张奶奶耳边低语道，“张家奶奶，您不能过去，那边......”

眼见张奶奶直接就要冲过去，丫鬟顿时慌了，一把抓住张奶奶的臂膀。那里面虽然哪个人物生气了，她就是被发卖的结局，丫鬟满脸焦急，外面明明有人守着怎么就让这位老祖宗进来了。

思及之前几个丫鬟都被这位张奶奶狠狠地训斥，丫鬟神情越加焦急。

张奶奶没想到竟然有丫鬟敢拦住着急，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抬手就要教训这位丫鬟。

“璃王妃安好。”

陆陆续续地请安声传来，张奶奶抬起的手顿住，就看到那些穿着华丽的美妇人站起身来向右侧请安。

为了在筵席中也能看到外面百花齐放的景象，百花园宴会厅的半面墙几乎是镂空。

璃王妃？王妃！

张奶奶疑惑地向旁边望去，只隐隐约约看到被丫鬟围在中间的艳丽身影。

“放肆，我是大夫人请过来的！”张奶奶怒视拦住自己的丫鬟，语气激烈。那可是王妃！皇帝的儿媳妇！她一定能够为自己被土匪杀死的儿子儿媳作主！

丫鬟忙说道，“张家奶奶，您在这里等着，我得给大夫人通传一声。”

“我是她表姑！难道我见她还要通传不行？”张奶奶怒道，她在开封的时候，见哪家侄女不是想见就见？当时那些人家哪个不想着将自己女儿嫁给她少年中举的大孙子！就是顾家也是对自己非常礼遇！

魏夫人本以为张奶奶很快就能进来，却看到对方竟然被一个丫鬟拦了下来。虽未能听见对方在说些什么，魏夫人心中也有几分猜测，偏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几句。身后的丫鬟转身向张奶奶的方向走去。

小丫鬟听到魏夫人的吩咐，心里有些犹豫，刚想要说话，张奶奶就已经向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卫宜珠看着母亲紧张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女儿最近情况好了很多，太医也说这胎现在很好。”

卫大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气短的模样，心中更是忧心，却不想女儿担心，勉强维持着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就侧头领着女儿向主位走去，可眼神却在触及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微微顿住。

卫大夫人抬头望去，只见特意被自己安顿在内院的张奶奶，此时竟然往两个人的方向走来。卫大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当时她会让张奶奶祖孙三个住进来，不过是由于对方曾经对娘家有恩，不太好拒绝。而且张奶奶的孙子乃少年举人，如果将来进士及第对安国公府来说也是一段美话。可是这样的场合却完全不是对方能够进来的。

思绪回转，卫大夫人悄悄地冲着站在身后的曹嬷嬷伸手示意，曹嬷嬷微微点头。

卫宜珠注意到母亲的异样，循着母亲的目光望去，就见一个老妇人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卫宜珠秀眉微皱，红唇轻启，“母亲，这是？”

“这是前阵子过来投靠母亲的张家奶奶。”卫大夫人低声道。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这几日小女儿数次找自己哭诉，她因为百花会的事情都未曾在意。

卫宜珠这次怀孕就未曾回过娘家，却也从妹妹口中得知母亲远房亲戚的事情。素来听话的妹妹，几次去璃王府看望自己，虽极力保持微笑，卫宜珠还是轻易地看出妹妹的委屈。

思及这位张家奶奶将她特意为妹妹定做的步摇当众强要，卫宜珠刚刚有些疏解的心情又差了起来，胸口微微有些抑郁，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顾锦一直注意着张奶奶的动作，猛然看到卫宜珠脸颊处的汗珠，心立刻悬了起来。

卫大夫人立刻扶住女儿，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卫宜珠还未来得及回话，张奶奶几步就冲了上来，大声喊道，“王妃，您一定要为我儿作主啊！”

尖锐得仿佛要刺破耳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卫宜珠胸口剧烈地起伏，随即肚子的疼痛传来，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手指紧紧地握着想要发火的母亲的手，疼痛道，“母亲，我......”

卫宜珠身体向旁边倾斜，迷糊中只感觉出身下有些潮湿，上次流产的画面迅速地在脑海中闪过，卫宜珠顿时清醒过来，紧紧地抓住卫大夫人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见女儿痛得嘴唇发白的模样，卫大夫人心疼不已，连忙让人将大女儿搬到暖阁之中。

卫宜珠的清醒只保持了一瞬，就再次陷入昏迷，她的手扶在自己肚子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喃喃声。

卫大夫人眼眶通红地握着大女儿的右手，只能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张奶奶刚喊出话来，就见卫宜珠整个人就瘫软过去，瞬间慌了，想要走上前去，却被几个老婆子瞬间拦住。曹嬷嬷摆手，直接吩咐道，“带张家奶奶回院子。”

双目瞪大，张奶奶满脸不敢相信，刚要训斥曹嬷嬷，就被人堵住嘴。

坐在宴会厅的几位夫人只注意到璃王妃晕倒，根本无暇注意张奶奶的情况。而顾锦见张奶奶被人带走，心中却始终没有安稳下来，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浅浅痕迹，心中越发忧虑。

此时，黄莺再次向顾锦耳边说道，“陛下现在有三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皆为当今皇后所生，三皇子乃良妃所生......”

顾锦听着耳边的低语，这才渐渐了解。皇后生有两个儿子，但大皇子身体却非常差，二皇子身体健康，却仿佛在子嗣上面有妨碍。相反，良妃所生的三皇子，虽然成婚较晚，但却已经有了一双儿女。

顾锦沉默了半响，在卫大夫人面容憔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终是站起身来低语几句，

卫大夫人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锦，有些犹豫。

“璃王妃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虽然没有亲自诊断，但也能有所推测。璃王妃自怀孕以来，是否时常出现下部流血、腰酸腹胀、胎动下坠等状况？”顾锦道，“太医既然一直没有彻底保胎的方法，那么现在恐怕......”

卫大夫人已经明白顾锦话中未尽的涵义。这场景跟宜珠上次流产是何其得相似，同样是自怀胎就艰难异常，同样是数次艰难保胎，这次......

卫大夫人定定地看了顾锦半响，最终还是带着顾锦走进暖阁。

看到这副场景，筵席上的众位夫人神色各异，或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现在在座的几位皆知道璃王妃这胎被看重的程度，有些疑惑定兴候夫人为何会被叫进去。

而始终关注着顾锦的魏夫人，扭头对上定北候夫人的目光，神情变化莫测。

顾锦走进暖阁，床上的女子已经陷入昏迷当中，左手依旧护着肚子，口中轻轻地喃喃道，“孩子......”

卫大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握着卫宜珠的手，轻声地祈求着。

顾锦快步上前，先是将卫宜珠的右手缓缓地放在折好的布包上，细细地诊脉。然后开始查看卫宜珠身体的情况。现在卫宜珠气血两亏，气虚不能载胎，血少不能养胎，因而导致胎儿不稳，出现先兆流产的征兆。

卫大夫人不敢打扰顾锦的查看，只等着顾锦开出方子之后便请太医参看再做决定。

顾锦并不知道卫大夫人内心的想法，随着她诊断的深入，心越加低沉。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当肯定之后，顾锦越是心惊。皇室子嗣困难果然跟前朝那些人脱离不了干系。

卫宜珠胎相不稳，即是由于平时的用药有些问题，也是胎儿的体质问题。这个胎儿即使安全出生，也会如同大皇子一样身体孱弱。

卫大夫人见顾锦诊断之后，迟迟没有反应，焦急询问，“怎么样？”

顾锦沉思片刻，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只见头发早已花白的安国公走进屋内，身后跟着三四个人。猛地对上一双幽深的双眸，顾锦微微侧头向安国公行礼。

这次百花会，女眷的筵席摆在百花园，而外院则聚集着卫家族人。安国公听到出事的消息，想到最近在京城颇有盛名的李神医，连忙带着儿子亲自去请。

卫瑾然将目光从顾锦身上移开，并未说话。反而是李神医看到顾锦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有些郑重。

李神医虽然只跟定兴候夫人接触过几次，也能看出对方并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如若不是情况危急，她恐怕不会出面。

快步上前，将璃王妃地身体查看了一遍，李神医面色有些凝重。

顾锦见李神医已经过来，有些安心，起身刚要告辞，就被李神医拦住。

顾锦疑惑地看着李神医。

其他人看到李神医的动作，神色各异，卫大夫人心悬了起来。

只见李神医谦声道，“我虽然在疑难杂症上有些许精进，但在妇科上却不如定兴候夫人见多识广。璃王妃的情况，我还需要和定兴候夫人探讨一二，才能做下决定。”

卫大夫人先是震惊地抬头，思及顾锦说的话，又期待地看着顾锦。安国公等人虽然并未有所表现，但还是有些疑惑，可鉴于李神医的名声，也略微放下心来。

祖母所在的姚家确实在妇科上的造诣非常，原身更多的却是机械地记忆，并未真正见过实例。而顾锦运用现代的医学知识和数年的医学经验，已经将那些精妙古籍全部融会贯通，妇科的诊治能力更是上一层楼。因此，顾锦并未推辞。

坐在外间，卫大夫人心里焦急，却竭力让自己忍耐着。安国公世子卫信忠坐在妻子旁边，轻声安抚。

轻声吩咐着留下来的丫鬟将璃王妃慢慢放平，顾锦用手轻轻地点了几个穴位，确定卫宜珠的情况有所缓解之后，才低声命人将药方写下来。李神医听着顾锦所说的药方，开始还有些疑惑，待细细思索一番之后，便恍然大悟。这药方看似普通，但在用量、用药各方面的配合都非常巧妙，非十年之前的大夫能够开出。

李神医看着镇定自若的顾锦，心中对将顾锦教出来的顾家老太太越发佩服，对姚家已经失传的那些医术更是惋惜。如果不是姚家的消散，前朝那些阴狠的药方根本没有可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猖獗。

将手上的药方再次确认一遍，顾锦站起身来，真诚地道，“我学医时间还短，也未曾有李神医多年在外尝百草的经历，恐能力不足，还请李神医将这药方检查一遍。”

“此言差矣，”李神医道，“你虽然年龄比我小，但却身后却有着姚家百年的积累作为后盾，在医学一脉，传承相当重要。我观你看病的动作、找穴、开药都非常精准，也非传承能够带来，恐怕需要苦练近十年才能有如此程度。定兴候夫人如此年纪，就能有这么大的造诣，老夫实在是惭愧。”

在现代社会，如果想要在医学方面取得很高的成就，不仅需要读到博士，还需要在医院长久的实习，顾锦当年从大学开始就开始苦练，确确实实已经有超过十年的联系。

李神医并未对顾锦所开的方子提出意见，直接交还到顾锦手上，对得到消息进来的安国公等人道，“定兴候夫人的妇科医术，老夫自叹不如。药方，定兴候夫人已经开出，接下来的后续医治，恐怕也需要劳烦定兴候夫人。老夫相信，再过不久璃王妃和她的胎儿就能康复起来。”

听到这话，卫大夫人瞬间高兴起来。卫瑾然看着神色淡然的顾锦，目光中带着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