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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放在屋中的暖炉散发着淡淡的热气，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剪影。将冷气隔绝在外，屋中的温度渐渐升高，小桌上的香炉吐露着熟悉的药香，渐渐将整个屋子笼罩。

顾老太太带着岁月印记的脸上平静异常，那眼神就像多年前的那场对峙，静静地看着顾锦，良久后才沙哑道，“怎么回事？”孙女的身体怎么样，她非常清楚，即使是落水落下病根，也不会出现这种险些将身体的根基毁掉的情况。她刚刚摸出的脉相，那些异常的情况，顾老太太凭借多年的经验，立刻就可以确定，顾锦这是中毒。

熟悉的药香溢满封闭的屋子，顾锦轻轻一嗅，就能分辨出这里面似乎添加了安神的成分。想到云氏信中所说的祖母的担忧，顾锦的意识却渐渐有些模糊，那身体残留的神识再一次浓重起来，扑倒在顾老太太的怀中，拽着祖母的胳膊，顾锦亲昵地蹭了蹭脑袋，再次唤了一声，“祖母。”

那声音带着浓烈的委屈和怀念，只入顾老太太心怀，自从那次让孙女罚跪祠堂之后，她已经三年的时间没有这么亲昵地被喊过。

顾老太太自是再也端不住架子，紧紧地搂着顾锦，苍老的脸上满是疼惜，“我的乖孙女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中毒？”

顾锦看着顾老太太，眼神中满是犹豫，她明白当初老太太执意将原身嫁到定兴侯府，是因为当时原身如果留在开封，很可能就会被知道与教书先生的儿子私自通信的事情，因而老太太才同意。在经过多方打探，老太太终于确定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将婚事同意下来。

可是现在，如果老太太知道这桩婚事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顾锦低垂着脑袋，始终没有说话。

老太太怎么可能看不出情况，心中略一思索，沉声道，“你那婆婆有问题？”老太太心底悔恨，她当时怎么会想不到！一个拥有自己亲儿子的继婆婆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原配留下来的儿子。

眼见老太太的胸口再次起伏，顾锦急忙轻抚老太太的胸口，说道，“祖母，这件事情并不怨您！是孙女做错了，孙女当时不应该忤逆您，是孙女眼瞎做出了错事。”

“不怨你，一点也不怨你。”老太太躺在软榻上，一句一句地道，“是我的方法错了，我不应该一直束缚着你，让你从早到晚都只能学医术。”这三年的时间，老太太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一直听话的孙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再次询问孙女院子中的人时，老太太渐渐明白了，是她过于拘束孙女，才让孙女就因为那么一点点轻松而被人哄骗。

老太太眉宇间满是悔恨，顾锦心被死死地揪着，哭泣道，“是孙女没能明白祖母的一番苦心。孙女父母双亡，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即使身上有着父母留下的财产，也不过是招人惦记。祖母一直努力督促孙女学习医术，不过是想让孙女有傍身之技。”

当时的原身太小，完全不明白老太太的良苦用心。上层圈子的女子虽然极少出去抛头露面，但能够拥有一技之长的女子却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前朝的姚家以医术闻名，即使是女子也拥有着非常好的医术，而且姚家素来对家族子女的品德要求非常高，就连前朝皇帝都想要将姚家女子纳入后宫，却被姚家拒绝。

原身如果能够将祖母一身的妇科医术掌握，凭借这个就能被大多数京城贵女妇所尊敬。这也是顾锦通过为璃王妃诊治一事而想明白的。

老太太听到顾锦的话，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深深地看着孙女，老太太眼眶含泪。如果不是因为遭受过痛苦，孙女怎么可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顾锦长舒一口气，轻轻地趴在老太太的身上，就像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却没有将继婆婆很可能跟前朝人有联系的事情说出来。

挑挑拣拣地将有趣的事情跟祖母说了些，见祖母面容稍霁，顾锦稍稍放下心来，心中却始终惦记着张家奶奶的事情。

即使顾锦一直掩饰着心中的想法，老太太也早就已经看出孙女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到底是心疼孙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老太太关心地问道，“有什么想要问我这个老太太的吗？”

老太太看着顾锦，目光柔和，里面溢满了慈祥地爱意。

顾锦被这目光看得心中的委屈渐渐溢出，不知道是原身遗留的情感在作祟，还是自己从未体会到的血缘之感在沸腾，她终是用头慢慢地抵在老太太的脖颈处，轻轻地蹭了蹭，小声地说道，“祖母，我看到了张家奶奶。”

这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害怕和担忧，顾锦虽然面上没事，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害怕。如果是刚从这个世界醒过来的时候，她定是无所畏惧，但是现在她想要拥有的东西太多。虽然萧城说了会解决，可是顾锦却还是想要在心中有底。

老太太的动作一顿，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口中问道，“她们来了京城？”

顾锦闷声点点头，慢慢将最近几日碰到的事情讲给老太太。随着顾锦的叙述，老太太表情越来越严肃，直到听到张奶奶冲进百花园，更是瞬间变了颜色。虽然明白顾锦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就一定没有出事情，可老太太还是满脸担忧，死死地将顾锦抱在怀中。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顾锦伸手想要抚平老太太皱起的眉头，轻声地询问，“那日我听他说，为了我甚至没有参加科举。”

老太太冷笑一声，“当时你出嫁之后，他日日夜夜喝酒，一副被人迫害的模样。”似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老太太不再说话，而是看向顾锦。

见顾锦并未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老太太终是安心下来，越发觉得孙女长大了，继续道,“他为了权势利益拒绝向顾家提亲，在你出嫁之后又做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后来更是直接在夜里寻花问柳的时候摔断了胳膊。”

说到寻花问柳，老太太更是咬牙切齿。

顾锦越发为原身感到不值。

“因为摔断了胳膊，他不能参加当时的科举考试，却表现得如同被人伤透了心。”似乎是想到什么，老太太的表情越发厌恶，“后来张家奶奶恰巧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口咬定是顾家害得他孙子无法参加考试，更是要将那些宣扬的整个开封府都知道。”

顾锦越发心疼老太太，紧紧地握着老太太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老太太的口气有所缓和，反手握住顾锦的手，叹息道，“其实我早就想将他们一家子从顾府请出去。这几年，张先生越发沉迷酒色赌博，数次犯下很大的错误。因为他多年在顾家认真地教学，我才忍而不发。”

“那......”顾锦疑惑地看向老太太。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老太太道，“我当时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是我这老太太为了阻止你而做出来的假象。”

顾锦惭愧的低下头。

“后来因为这件事情，我直接将张先生这些年犯错的证据全部摆出来，并且借机将张家奶奶手上的那些信笺全部烧毁。张家奶奶没有证据，又碍于我那些威胁，因而没有再说。”老太太说完，不禁有些后悔，当时她应该做绝，这样就不会将麻烦留在现在。

感受到老太太的情绪，顾锦老太太迟疑地道：“侯爷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老太太震惊地扭过头来，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情绪再次起伏起来。这些年的平心静气仿佛在今天一天就消失不见。

顾锦连忙扶着老太太，快速地说道，“孙女前些日子和侯爷坦诚了这件事情，他并不介意，他说这件事情他会解决。”

老太太依旧没有放下心来，连连询问。

顾锦非常肯定的说，“祖母不要担心，既然侯爷说了不会介意，那么就一定不会介意。”

直到顾锦满脸通红地将那天的事情说出来，老太太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很快抓住了顾锦话中的漏洞，“你们有多久没有同房过？”

当孙女提到萧城之后的动作之后，脸上异常通红，就像个完全没有经过人事的小丫头。

顾锦噎住，迟迟说不出话来。顾锦虽然完全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某些方面却非常模糊，就如关于张玄志，刻意被原遗忘。而关于萧城的亲密事情，原身恨不得彻底忘掉。

顾锦只记得每次萧城来到西院，原身不是头疼就是旧病复发，要么就是失误划伤自己。再后来，萧城更是极少踏入西院。

老太太一看，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转念想到孙女之前的状态，更是心痛不已。她完全不敢想象孙女这两年多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看到孙女提起萧城时，那不易察觉的欢喜，老太太略微安心。

“我听说那两个孩子过继到长房？”老太太突然问道。

“是的。”顾锦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也要早点调养身体，等到身体好些的时候，就应该怀孕了。”老太太道。

顾锦脸颊不由得红了，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太太带着笑意看着顾锦，又再次开口讲了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甚至还有一些同房的技巧。

说到最后，老太太似乎还觉得不放心，扬声将一直守在外面的钟嬷嬷招呼进来，轻声吩咐了几句，“将我放在盒子底部的东西拿出来。”

钟嬷嬷从年轻的时候就在老老太太身边，同样看着顾锦长大，此时看到顾锦含羞的俏模样，眼中满是笑意，连忙去库房拿东西。

顾锦有些疑惑，而老太太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直到钟嬷嬷将被锦布包裹的东西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将布包打开，从中抽出几本书，在顾锦面前翻开。

顾锦耳根瞬间红了，她看着画册上的图画，完全没想到会是会这样的东西。这些画的都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而且画得非常细腻，栩栩如生。

“这本书里面的姿势都是有利于怀孕的姿势。”老太太慢慢地讲解着。

顾锦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老太太将包裹塞到手里。

“里面还有男人提高素质的方法，”老太太说道，“前朝的时候，姚家新嫁女都会被教导这些，后来慢慢才消散。我也是当时翻看旧箱子找到的。你和他好好看看这些东西。”当年老太太有意教导孙女，但是孙女那个时候非常抗拒自己的接触，后来让钟嬷嬷教导，更是看了两眼就直接将东西扔到一遍。虽然明白孙女已经不是新嫁女，老太太还是非常担心。

这次看到顾锦终于开窍，老夫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这才直接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身边没有丫鬟在，顾锦只得将这东西塞到袖子处藏起来。袖子里面仿佛放了一块滚烫的铁片，烧的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直到两个人从顾府离开，顾锦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封闭的马车中，香炉燃着香气，在空间中飘散，顾锦低着脑袋始终没有说话。

萧城和顾锦堂哥喝了些酒，身上带着些酒气，在马车中异常明显。注意到顾锦耳朵的红晕，萧城挑挑眉头，缓缓伸出手。

顾锦一愣，随机仿佛想起什么，瞬间躲开。

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氛仿佛瞬间消散，萧城伸出的手顿住。

顾锦过激的动作不小心将袖口中的包裹抖了半截出来，见此情况，顾锦有些慌张，伸手就想将东西塞回去，却直接让包裹掉了出来。

顾锦面容通红，手刚伸出去，就见萧城转手将包裹拿了起来。

因为没有被细细地包好，包裹很快就松散，顾锦伸手就要将东西抢回来，可萧城却已经翻开第一页。

轰的一声，脑袋仿佛被炸开，顾锦一瞬间脸颊就掀起薄红，白皙的皮肤染上动人的色彩。

由于老夫人最后讲得那本小黄册在最上面，萧城看到的便是第一页那撩人动作的解释，下面甚至还标注着这个姿势为什么容易受孕。

想到顾锦拿到这本册子羞涩的模样，萧城眼底泛起笑意，又动手翻了一页。

翻页的清脆的声音在顾锦耳边出现，顾锦手指微微颤抖，完全不敢抬头去看。

轻轻地将画册合上，萧城看着顾锦的目光侵着笑意，轻轻道，“夫人的心意我了解了。”

顾锦抬起头来，满脸疑惑，随机脸颊更是通红。萧城看着顾锦动人的模样，眼神动了动。

还未来得及反应，浓重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顾锦被高大的身躯圈住，整个人都能感受到这拥抱带来的温暖，温热呼吸喷到脸上，顾锦甚至能够感受到萧城触碰到自己脸上的眼睫毛。

“夫人。”萧城轻轻呼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顾锦轻轻嗯了一声，嘴巴轻抿，没有说话。

“咱们生个孩子吧。”萧城柔声道，“生个想你一样的女孩。”虽然看到了这样的画册，萧城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欲念，更多的是一种珍惜。这是顾锦带给他的，妻子的温暖。看着顾锦，萧城才体会到夫妻的含义。

顾锦有些呆愣，完全没想到萧城会突然说这话。

没有等她说话，萧城就将她扶到软垫上，随后便闭口不言。

顾锦怔住，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但两个人的气氛却越加融合。

这件事情之后，每次顾锦看到萧城总是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总是有些羞涩。而萧城表面看似并没有发现，但是在西院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这日，终是到了广安候府邀请顾锦到府的日子。顾锦早早就起床，将一切都试试妥当之后，才缓缓等上马车。很快，马车就停靠在广安候府前。

定兴候府的马车还未到广安候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知了广安候府。因而，早早就有人候在府外。顾锦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跟着指路的人来到厅内。

广安候夫人王夫人端坐在堂中央，慢慢地品着茶。

顾锦虽然和王夫人同是侯夫人，但对方有名号在身，更年长顾锦相当多岁。顾锦规规矩矩地向王夫人行礼之后，才做到座位上，手指微微有些握紧。

这个广安候夫人素来以严厉著称，虽然现在广安候府极少露面，但广安候夫人的名声却随着女学的举办而在京城圈子中越加明显。

顾锦浑身紧绷，自进门以来就没有任何放松，她虽然并不知道王夫人为何会像自己送来请柬。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顾锦在简单的和王夫人说了几句后，开口道，“我听说贵府每年都会办两次女学。”

王夫人沉默地看着顾锦，半响后才点点头。

见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顾锦应着头皮道，“府中有一小女，刚刚好是上学的年龄，可否能有一次考校的机会。”

这次的女学不禁需要考校孩子的家庭，还要考校能力，没有达标的都不可以。顾锦心中并不能完全确定，婷姐儿虽然已经过继到长房，但母亲却是通房。即使顾锦想要将这些抹去，也不能骗过广安候府。

王夫人依旧是严肃的面容，在听到顾锦的话之后也没有任何波动，待了半响后，才道，“哪房所出？”

“大房。”整个京城皆知道萧城长兄并未留下子嗣，但耳聪目明的家族也早就知道前些日子的过继，王夫人这个询问是在确定人选。

在顾府，云氏看到顾锦，再次提起广安候府女学的事情，却提到了一件刚刚得知的事情，广安候府的女学只接受嫡女。听到王夫人这么询问，顾锦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那过几日我会让嬷嬷去定兴侯府考校。”王夫人淡淡道，并没有多说其他话。

得到确定的答案，顾锦终是放下心来，想要提起一些话题，但看到王夫人有些发白的鬓角，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却又注意到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顾锦安静地等着，却还是没有见到王夫人说话。

就在顾锦纠结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子的内间突然传来响动，一个比顾锦年纪稍长的女子走了出来，身体瘦弱，脸色苍白，但脸上带着些焦急，向顾锦行礼。

顾锦看着这名女子，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待细细地看了半响之后，才发现，对方似乎曾经给过原身难堪。

王夫人感受到女儿的目光，终是开口道，“萧夫人当年生病的时候都有哪些症状？”

顾锦呆愣半响，之后才将自己的症状慢慢地说了一些。

随着顾锦的诉说，王夫人和女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尤其是那位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体甚至忍不住有些颤抖。顾锦本是将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却突然愣住，这位女子的症状跟原身当初的样子非常相似。

心中慢慢升起一个猜测，顾锦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到王夫人问道，“不知夫人在哪里寻找的大夫？小女患病多年，始终找不到诊治的方法。”

顾锦这才明白，当时萧城得知顾锦是中毒之后，就将顾锦这些年的卧病的症状在京城慢慢扩散出去。内宅的事情并不好查看，对方既然会使用这种会伪装成身体虚弱的药物，就不可能只用一次。这样可以将同样中毒的人引出来。

老夫人不在府中的时候，还能够瞒住顾锦治好病的事情。而现在老夫人回来，已经数次试探顾锦，顾锦知道老夫人恐怕已经猜到她发现中毒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动作如此频繁。

顾锦抬头看着王夫人，眼神中有淡淡地疑惑，最终还是说道，“是找李神医看得。”

王夫人手一顿，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听李神医说，他还曾借住过他人，这女子后续疗养之事却需要对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