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还来不及挥洒在街头。
东欧,一座奢华的庄园里,一位身穿唐装的老者,他模样威严的拄着拐棍,微动了动嘴唇,“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者的这么一问,让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毕恭毕敬的垂了垂头,“庄主,他还在动手术。”
听到身后人的这么一句话,老者黯下了眼眸,只是意味不明的轻“嗯”了一声。
半晌,他动了动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了脚。
他想了想,再次问道:“子赢呢?他回公司了吗?”
“庄主,大少刚才还在车上,现在应该快到了。”
“嗯。”权老爷子闻言,沉吟了一瞬。
“那我们走,你们先陪我去看看子赢吧。顺道……雨媛应该也回来了吧。”
听到权老爷子的这一声长叹,他手底下的人,这次并没有人应声。
直到他走后,这一幢极具复古风情别墅的三楼,才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走廊上,银狐担忧的声音响彻在秦溟的耳边。
只见他模样疲惫的从房间出来,顺便伸手摘下口罩。
他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银狐一眼,“情况不太妙。”
秦溟的话语微顿了顿,接着,他语气认真的开口道:“我这一次出来,除了给你告知老大的情况……银狐!别忘了处理你自己身上的伤!”
哪里想到,秦溟的话音一落,银狐就立马满不在乎的开口:“我这只是小伤,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老大,希望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千万别出什么事。”
银狐说完这一句话,也只是换得秦溟的低低一叹,“手术已经动得差不多了。别忘了,这里是东欧,就算我的医术再高明,只要有权老爷子在,就不可能是由我来主刀。”
“所以,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银狐低了低眸,拧眉思索。
秦溟见状,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现在事情的关键是要查清这一条好不容易捋顺的线索。”
“这一次,我们几个既然都已经来了,就不要怕失手。”秦溟眯了眯眸,凑近了银狐的耳边低语,“老大的伤,就算好得再快,恢复期最起码也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他的身上一共中了三枪子弹,虽然都成功的避过了要害,但他的手……这次恐怕需要做长期复健。”
银狐垂眸,他长长的眼婕迅速的遮掩下了自己眼中暴露的思绪。
他抿了抿唇,疑惑问道:“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巧遇了权家的人,现在也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偶然。”
“不过,权家的大少好像与老大一直不怎么对付,我怕……”
他们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别墅大门的附近,就隐隐有了响动。
他们二人对看一眼,没有一瞬的犹豫,迅速反应过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太太回来了?”在听到别墅大门有响动的第一瞬,家里的佣人,当即就热情地迎了上去。
果然,在那一瞬话落之后,只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优雅缓步而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一抹从容典雅的笑。
单凭她这样的气质,真是只需让人远远一看,便可清楚这个女人的气度,乃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豪门贵太太。
“大少。”
在女人进门之后,佣人们再次对着她身后的男人,恭敬唤道。
男人低敛了敛眸,听到他们的问候,他仅仅只是沉默地颔首。
突然,他那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精致璀璨的眸子,倏地望向了楼上!
他的眼神,在与银狐二人双双对上!
虽然只是一瞬,但就在那时,他整个人的气息,恍若不经意般,微变了变。
他眼神难测的勾了勾嘴角,遥遥低笑,“看来这一次爷爷果真没有骗我,的确阿默回来了。”
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女人,尽管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对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若真让她坦然的和那个男人对上,恐怕……这还真做不到。
女人的脚步,慢了一拍。
连带着,跟在她身后的佣人,也赶忙稳住自己的身形,及时地停了停。
“是啊,我这一次没有骗你。阿默这小子,是真的来东欧了。”权老爷子响亮的声音,响彻在他们二人的背后,只听他不急不缓的继续道,“你这个做兄长的,可要好好替我,把他管教管教。”
权老爷子微眯了眯眸,他一身的气势,在自己的儿孙面前,倒是不减反增。
“阿默,他是我的弟弟。”权子赢淡然开口答道,“如果像爷爷说的那样管教,我可不敢。”
这话明着听是在拒绝,但另一层意思,却无不是在奉承。
也不知道权老爷子听了这话满不满意,终归,他一步步的拄着拐杖,缓缓向着楼上走。
突然,他的眼神也向楼上望去,显然也是注意到了站在走廊上的秦溟和银狐。
他咂了咂嘴,沉声,“手术完成得怎么样了,秦医生?”
乍然被问话的秦溟,非但没有丝毫的无措,反而还轻勾了勾嘴唇,仿若如有所指一般,朗声答道:“还请权老爷子放心,但凡是能进这凡尔赛庄园的,有哪一个不是世界顶尖的角色?”
“更别提能给二少主刀动手术的人,他的医术,想必权老先生最是放心。”
“嗯。”权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须臾,他摆了摆手,对着下面的佣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准备晚膳,虽然二少还在动手术,但今晚……好歹是我们权家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团圆饭。”
团圆饭?
秦溟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就连站在他一旁的银狐,看着这样自导自演的一家人,眸中也不由得泛起了层层冷意。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银狐身上的伤被秦溟拉着下去好好处理了一次。
然而,还不待他们从房间里离开,便有佣人上来敲门道:“请问,秦先生在吗?权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银狐和秦溟得到消息,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接着,秦溟的嘴边泛起一抹轻佻至极的笑。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起身,动作从容地推开了门。
他暧昧的冲着那位小女佣眨了眨眼,勾唇问道:“权老先生在哪一个房间?还麻烦你带我过去。”
佣人被他这样的举动,给弄得羞红了脸,她不敢抬眸看他,只能迅速给他指路。
等到女佣走了以后,秦溟这才沉敛着眸光,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权老先……”
秦溟的话,才刚一出口,便被眼前男人那一抹寡言的背影,给弄得生生止住。
然而,他眼前的男人却仿佛是早有所料一般,他动作冷漠的偏过头,佯装不经意般,开口轻问,“听说,我的好弟弟,这么多年,第一次踏入东欧的这座庄园,还是因为……他受伤了?”
面对权子赢话语里的调侃,秦溟思索了一瞬,他选择了沉默。
偏偏对于他的反应,权子赢仿佛是一点也不在意一般,继续开口:“今晚,如同爷爷所说,会是我们权家这么多年,第一次聚餐。”
“所以,我希望,待会儿别墅里你们这两个外人的反应,最好是能放聪明一点。”
“对不起,大少!”秦溟轻挑着一双潋滟的眸光,淡声开口,“既然你也知道我和阿银的身份,不过是个外人。那么,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当得起权大少的一声警告。”
权子赢闻言,重重地抿了下唇。
只见他倏然起身,在房间里优雅迈步。
他捧起之前醒好的红酒,倒是给自己小斟了一杯。
西装笔挺的他,对着秦溟遥遥一敬,危险的眸光,倏然间落在他身上,“我倒是希望,直到最后的那一刻,你们依然能够这么理直气壮的和我开口。”
“不过,你们最好是有自知之明。东欧是我的地盘。”权子赢敛了敛眸,“我想你们得知道,不管权默,到底有没有受伤,只要他敢来,那么就要承受……选择到这里的后果。”
秦溟之前还吊儿郎当的眼神,在和权子赢对峙的这一刻,他整个人变得格外的冷肃。
权子赢看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敌人。
而他看他的目光,亦是如此。
半晌,秦溟勾唇笑了,“既然大少你这么肯定,那么就不妨让我们拭目以待。”
权子赢闻言,并没有否认。
他开口应承:“只要你们有胆,我肯定也敢。”
“只不过,到了事情的最后,谁会是王,谁会是寇,那可就令得两说。”
对此,秦溟只回了他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便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后没多久,之前在楼下的那位优雅贵妇人也换不上了楼。
长长的眼捷,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射出一片漂亮的阴影,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伸出手,轻扣了扣房门,“该下楼用餐了,子赢。”
权子赢听到房间外传来的响动,他只是慵懒的抬了抬眸,随即,他便漫不经心的应道:“我知道了,母亲。”
“母亲”这二字,倒是让站立在房间外的女人,怔了一怔。
倏地,她勾唇一笑,从容而又优雅道:“快下来吧,我们都在餐厅等你。”
今天晚上的这一餐,权老爷子是专门让人弄的Z国菜。
地地道道的口味,倒是把餐桌上的这几人弄得格外的开怀。
侍立在别墅三楼房间里的银狐和秦溟,看着楼下的这一幕幕,嘴角勾起的笑容,不由觉得更加讽刺。
倏然间,银狐抬眸讥讽,“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今晚是他们一家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团圆饭。我反正是真没想到,这豪门家族里的人,用晚餐,居然还会是这样的形式。”
秦溟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老大已经在这边呆了四天了,再待下去,久了没和嫂子联系,你说我们到时候该怎么跟她交代?”
秦溟不说这个问题还好,一提起这个,银狐就忍不住皱眉瞅了一眼,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一身伤。
白色的绷带,将他肌理分明的身躯紧紧包裹。
原本还是绯色的嘴唇,早已演变成了苍白。
银狐抬眸问道:“老大什么时候能醒?”
秦溟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戴在自己身上的手表,“估计还有两个小时。”
银狐“嗯”了一声,在那之后,漫漫长夜,他便和秦溟一起守在病床前,慢慢等待。
不知不觉间,楼下的喧嚣,渐渐远去。
银狐忍耐不住的坐靠在了一边的墙角,开始打起了哈欠。
突然,权默的手指微动了动,他那干涸的唇瓣,也下意识的轻抿了抿。
原本,银狐又是一个哈欠要打下去。
但当他突然看到房间外黯下去的灯光,心下一个好奇,就忍不住抬脚来到了床边。
“老大已经醒了。”秦溟低声告诉他。
银狐闻言,他整个人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低下了眸光,正想要仔细打量。
“别急!老大现在刚恢复了意识,等他真正醒……应该还要再过十分钟……”
“秦溟?”
秦溟的话刚一说完,权默那虚弱的声音,一下就传入了他们二人的耳畔。
秦溟拦住银狐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眸,担忧的看着权默,“你已经醒了?那我马上再为你做一次检查。”
他把话一说完,看那架势,便是立即就要动作。
然而,权默突然动作强硬的起身,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道:“不用……”
“老大!”银狐一下叫住了他,嘴唇微微嗫嚅。
看他那样子,明显就是想要说些什么。
秦溟一个眼神及时飘过去,立即制止。
银狐动了动嘴唇,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处境。
权默大脑意识的恢复,比秦溟预想中的还要强悍。
他只是反映了一瞬,便虚弱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他们两人在这之前,还真没见过权默多少次像现在这样这般虚弱的样子。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望了一瞬。
显然,他们都注意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