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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里还在魔族结界之内吗？”
杭合欢用仪端把前面纵横拦路的藤木断开，衣袖却又是不小心被刮了一道。
冷清珏将她破烂不堪的袖子直接撕了下来，捻起粘在袖子上的一种草植，放在鼻端嗅了下，道：“这是芷莛，只在寺丘山有，这里，应当是人魔结界之间的地方。”
杭合欢环看四周，果然是半点人烟的迹象也没有。
她们自无回宫——也就是她们先前所在的一片黑暗里找到了先前莘椿被囚禁之处，意外地发现那处禁制竟是魔界结界大阵的阵眼，通过那禁制之后她们便被随机地送到了这个地方，连带着冷清珏的灵力也恢复了。
“那我们能御剑走吗？”
冷清珏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人魔两族结界就在这附近，御上剑走不了多久就会撞上结界。
杭合欢叹了口气，“那只能靠腿走路了。”
“嗯。”
见冷清珏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杭合欢转了转眼珠子，将身子挂去她的身上，带着点无赖的语气道：“可是，我腿酸啊……”
冷清珏扶着她，嘴里说的却是：“好好走路。”
杭合欢对着冷清珏咬耳朵，“难道师父的腿不酸？……我应该很努力了呀……”
至于说的是什么努力……冷清珏白皙的脸上稍染红晕，抿了抿嘴唇，不答话。
杭合欢从冷清珏身上起来，拉住她的手，“好吧好吧，腿走就腿走，就当和你一起出来游山玩水好啦！”
“哎对了，说起来我们还真的没这样出来过呢，以后一起出来走走怎么样呢……”
冷清珏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听着耳边杭合欢的念叨，手慢慢收紧，唇边扬起笑，抬起头跟上杭合欢与她并肩而行。
“好。”
清晨升起来的太阳迎着照亮了她们的面庞，也将两人渐远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
而同样是被清晨的太阳照耀着的万华，此时的气氛却阴沉的像阴天。
盛茂京领着一众长老弟子，正在万华山门外迎敌。
一身水青颜色的纪浩楠全然没了往日的翩然风采，满脸阴郁，“你万华弟子杀了我正乘首徒在先，教出如此德行败坏的弟子，你万华又有何资格再居玄门首位？！”
盛茂京轻掸衣袖，神情淡然，反问道：“纪掌门何出此言？”
“难道你想否认不成？！”
“纪掌门！”萧乾华手里拎着被捆的严实的人出列，高声道：“纪掌门说的被我杀了的人莫非是这位吗？”
旁人兴许认不出来，但纪浩楠却绝不会认错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裴凯！”
萧乾华将人扣下，冷笑了一声，“我还未质疑纪掌门的属下为何企图谋害我师尊，纪掌门竟还敢来声讨我万华？！”
纪浩楠脸上清白交加，咬牙切齿道：“你不过区区一个后辈！有何资格来问责于我！”
“那我呢？”尚青陈上前与萧乾华并肩，脸色不善，“纪掌门这样大的人物，不知我可有资格来问责纪掌门？！”
方才纪浩楠在说萧乾华德行败坏的时候他就已经气得不得了了，他辛辛苦苦亲手养了这么大的主角，不说根正苗红也是绝对的五好青年！！就算是没打算扒上主角，他也不可能放任纪浩楠这样对萧乾华说话！
盛茂京见他们对峙，捏了下袖角，眸光转了转，招过陆璟尔悄声说了两句话，陆璟尔点头应下，趁着无人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山门处。
等回过来，那边纪浩楠正道：“还请尚山主将我的属下放归！”
尚青陈的灵力虽只恢复了七八成，但身旁有萧乾华等人在，全然无惧道：“纪掌门这语气不像是在求人，倒像是再给我下命令啊……”
战听奇离得近，闻言挥着灭方在离纪浩楠不远处留下一道剑痕，哼声道：“你还不够资格给我万华下命令！”
平素温和近人的符黎溯也难得一脸严肃，没有好脸色给他们看。
纪浩楠带过来的人加上先行到达的魔族之众数量不少，可对上万华山门心里却仍是觉得没有多大胜算。纪浩楠狠命地握了下拳，低下姿态，道：“那尚山主待如何？”
尚青陈理了理衣角，看向盛茂京，“一切全凭掌门师兄做主。”
盛茂京一听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先是愣了两秒，复而作高深状，沉吟道：“正乘派意欲伤我万华长老在前，又与魔族勾结在后，我万华身为玄门之首理当对此做出惩戒。”
纪浩楠几要将牙咬碎，可是裴凯还在尚青陈手上，他没有选择。
“正乘掌门纪浩楠，悉听万华训诫！”
盛茂京还以为他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没想到他竟是将他那个部下看得如此之重，心下摇头，看来要劳言师弟白跑一趟了。
“正乘勾结魔族，本应散去弟子，不再立宗，但念正乘数任掌门德修善行，即日起，正乘派禁于灵襄，其下门人亦不得随意出入。纪掌门，你可服吗？”
纪浩楠看着那边被捆住的裴凯，一字一顿道：“我，服……”
“啊！看那快看那！”
“咦！竟然是他！玄门美人榜上首名言山主！”
“不是说言山主闭山了吗？怎么……”
“嗳管他呢！反正能看见人就好了嘛！可真是好看呐！”
“是啊是啊……”
一身素衣的言海身后跟着陆璟尔一到场，便吸引去了众人的眼光，就连纪浩楠带来的那些人也没了立场，只顾去欣赏了言海的天人之姿。
盛茂京满意地对这景象点点头，果然将言师弟叫来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言海看了眼在场的状况，脸上无悲无喜，就连眼睛也空洞无神的很。在那一群身披黑袍的一众魔物之中，有一个身形微微晃了晃，但并不惹眼。
言海缓步走到盛茂京处，道：“师兄。”
“言师弟来了？甚好甚好！”
“嗯。”
只浅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言海便不再做声，站去了盛茂京右后侧。他虽是闭山许久无心世事，可不代表他不知世事。
言海来了，这场上的主角就已然换了人。
纪浩楠连落幕都落的灰头灰脸，领回了裴凯便带着一众门人离开了。而随他一起来的那些小门小派自也不敢再留下去，虽然他们是打着讨伐万华的旗号，可到底是与魔物为伍，若说了出去，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纪浩楠回头看了眼高站在山门之处的言海等人，素衣如仙。眼底情绪复杂，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赢得过这些人……
纪浩楠一行人一离开，对面的就只剩下了一直都在做背景的魔族一众。
盛茂京咳嗽了一声，叫了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温藏岸和张凌歌出来准备打发了，就有一个身着醴红衣裳的女子恰恰赶到。
“道修，还是这副德行……”
若是放在旁家玄门，听了这轻蔑的话定是要火冒三丈然后要上去和那红衣女子拼个你死我活的，可这是万华山门，那女子注定是要失望的。即便是脾气耿直如战听奇听了这话都没甚反应。
那女子见没人同她搭话，自己又补上一句，道：“哼！道修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了吗？真是丢脸！”
盛茂京摸了摸鼻子，转向温藏岸，“嗯，你们要不先解决一下家务事？”
温藏岸似真似假的苦笑了一声，“也好。”
说罢，便站到前面去，先是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再直起身子，问道：“姑母，我一直有一事未查清，数年前，导致良余杭氏仙门灭门的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提及此事，莘椿面容微微扭曲，恨声道：“是我放的又怎么样？！梓陵那蠢货都没能对我如何，凭你，能干什么？！”
温藏岸摇了摇头，“那么在杭氏府邸的禁制也是姑母所为吗？”
莘椿颇有些陷入癫狂之状，似咆哮一般道：“是我怎么了！她不是被所有人都捧在手上吗？！却是连我的禁制都解不开！她有什么好的？明明连我分毫都比不过！她！……”
一柄锋利的短刃在莘椿毫无防备之时刺入了她的后心，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袍的魔物，只是这魔物却并无魔气。
随着短刃拔出，莘椿反手要去攻击身后的魔物，那魔物的身形却是诡异十分的飘离开了。
站在盛茂京身后的言海脚下不禁向前挪了半步，没有血色的唇瓣也在不自知的颤抖。
张凌歌站在绝对安全区，看着眼前倒下去的莘椿暗自念叨着：“我记得我好像没写过她还有这么强的报社心理啊……奇怪……”
只到他腿边的别爱元拉了拉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什么奇怪呀？还有报社是什么呀？”
张凌歌低头只看了一眼别爱元，捂起脸，他不承认他写过这么犯规的生物！
别爱元仍是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直到温藏岸回来才解了围。
那个杀了莘椿的“魔物”卸下黑袍，露出来的那张脸俨然是先前被萧乾华推落入衡云崖底的顾唯。
“掌门。”
盛茂京点头，“好。”
“师父……”
盛茂京回头，先前一直站在身后的言海却是不见了人影，转回身，“言师弟他……你，看着办吧……”
顾唯低下头，藏好情绪，“是。”
借别人之手解决完了自己的麻烦，温藏岸表示要带着魔族一众回去了。
盛茂京则表示不要着急，你的麻烦解决了，我还有个麻烦没解决。
很快，在钟氏仙门领头带来的玄门众人就看到万华山门和那些魔物打的昏天黑地，战况之激烈竟是让他们一时间不能轻易靠近。
于是，万华山门大战魔族，最终魔族不敌达成和平条约的事情就这样传了出去。
但至于为什么传出去就变了样子，盛茂京淡然地掸掸袖子，“竟然有这事？我可不知道……”
接着换了道氅，换回一身补丁的布衣，扛了锄头继续去翻地。
良余。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身穿红衣与白衣的女子相伴而行，最后穿过街道，在一处安静的府宅前停下。
杭合欢抬头看了眼匾上写的“温府”二字，垂下眼睑。冷清珏握住她的手，像是安慰。杭合欢侧头对冷清珏笑了笑，她从来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所以也没有多伤感，只是见了匾上的字有点感叹罢了。
“我没事，我们敲门吧？”
“嗯。”
杭合欢拉着门环扣了两声，很快就有个中年男子从里探出了头，只看了杭合欢一眼，就立刻开了门，恭敬道：“圣女大人请进，君上和凌少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杭合欢转头去看冷清珏，疑惑着怎么回事，冷清珏却是轻摇了下头。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既然是温藏岸和张凌歌在等，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两人还真是省了她的事……
进了大门，看见的却是另一扇大门。
杭合欢有些惊诧，再抬头去看匾上，提的字却是“杭府”。那个给她们开门的中年男子见此解释道：“这是君上安排的，圣女大人请随我这边走。”
虽是对这里没有感情，但到底也要承了温藏岸的一份情。
中年男子很快将她们引到了地方，叫过了温藏岸和张凌歌后便退自觉了下去。
温藏岸笑着道：“这里也是送给妹妹的一份礼物，恭贺妹妹成为圣女。”
“等等……你说什么圣女？”
温藏岸道：“是啊，妹妹不是已经举行过祭典了吗？”
杭合欢是想来这里祭拜完了之后就跟冷清珏回去万寂山的，至于魔族，完全没有好感……
“但是我的圣女不是梓……姨母封的吗？现在你上位，圣女之位是否……”
温藏岸打断她，道：“祭典一成，妹妹就是我魔族唯一的圣女，这话，梓陵姑母应该和妹妹说过吧？”
杭合欢抽抽嘴角，说过是说过，但谁能知道是真的……
见状，温藏岸又笑了声，道：“且盛掌门也希望妹妹能留在这个圣女之位上，作为人魔两族和平的代表。”
杭合欢：“……”
冷清珏将杭合欢护在身后，若是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杭合欢却也没纠结多久，代表就代表吧，反正她本来也就一半一半，而且多个身份多重保护，没什么不好的。
想开了这事，就把另一件事提了上来，“圣女我可以继续当，不过么，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看着杭合欢走向张凌歌，温藏岸自觉把话咽了下去。张凌歌看着朝自己一步步逼近且明显不怀好意的杭合欢，往后退了退，“你……你要干什么？”
杭合欢微笑，“干一件大事。”
“什……什么事啊？”
“揍你！”
说罢，杭合欢提起仪端便作势去刺张凌歌。
“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温藏岸！！——”
温藏岸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冷清珏，只能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去。
张凌歌和杭合欢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面追，直在院里绕了好半天，张凌歌脸上多了几块青紫，杭合欢这才满意地停下了。
等到温藏岸将假哭的张凌歌带走了，这院里才算又安静了下来。
杭合欢带着冷清珏走进祠堂，祠堂里牌位林立，牌位前的小案上还供着香。拉过摆在一旁的两个蒲团，规规整整的摆好。
杭合欢看向冷清珏，神情认真。
“师父……清珏，这天地，你愿和我拜吗？”
冷清珏伸手在她颊侧轻蹭了下，率先在蒲团上跪了下去。杭合欢笑着也跟着跪下去。
两拜对着在上的牌位拜过，转过身，两人眼睛相对，分明可见彼此眼中笑意。
然后，一齐弯下腰，极是认真的对拜下去。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牖，洒下细碎金光在两人身上，时光仿佛就要永远定格在此。
可她们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从此以后，她们还有许多时光，要一起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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