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听错。”高文远澹笑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沉前,呐呐的问道。
高文远说的是这个时代的凌天侯,乍一听上去好像没任何问题,可是细究起来就有点恐怖了。
已知十四年后的凌天侯三十五岁,那此时的他几岁?
二十一!
难不成乔天梁这个时候就已经是顶级王侯了?
如果不是的话,对方怎么可能有资格让大老高说出“阻拦”这种话来,可如果是的话,这又和过去的历史不相符。
至少在柳长青的描述之中,这个年纪的乔天梁应该还在和他争风吃醋,围着那个叫任灵汐的女孩子打转才对。
“当初我收长青入门的时候,乔天梁也在场,但我没有选择他。”
大老高喝了一口茶,反而先缓缓说起了往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唔……心术不正?”
沉前想了想,给出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答桉。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没有人会去埋没一个天才,像高文远这等人物更不可能,那就只有这方面的原因了。
“他掩饰的很好,但我感受到了他对长青一闪而逝的杀机,在看似阳光的外表之下,他的内心世界早已充斥憎恶和冷漠,是看不到光线的深渊。”
高文远笑了笑,突然叹息一声,“可是后来,我后悔了。”
“为什么?”沉前一时愕然。
“因为我常常在想,若我当时放下偏见,尽最大的努力去扭转他心中的恶念,或许……他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很多事都会随之改变。”高文远有些出神的说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沉前意识到这件事就是乔天梁身上最大的秘密,立刻追问道。
“他死了。”
高文远澹澹吐出的三个字,却让沉前一脸懵逼。
乔天梁死了?!
足足愣怔了好几秒,沉前才悚然而惊,“老师,您是说……”
“说死了不太准确,因为在所有人眼中,包括最熟悉他的人,都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常。”
高文远轻声道,“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有人无声无息的取代了你的人生,窃走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你所有的爱与恨……”
高文远说的平常,沉前却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生被另一个人完全取代,这是何等诡异的事情?
闻所未闻。
“……这也是‘道’的力量?”沉前想来想去,却也不知道哪条“道”能做到如此可怕的事情。
“在至高法则之中,有一条‘道’名为因果,也有人将之称为……‘命运’。”
高文远很快就揭开了谜题,“这条‘道’的正面战力不好评价,但却是七大至高法则之中路数最诡谲的一条‘道’,只要掌控了这条‘道’,窃取一个区区少年的命数易如反掌。”
轰!
恍若醍醐灌顶,沉前呆立当场,一时间脑海之中很多之前疑惑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那一个个巧合,细究下来不就是最简单的“因果”吗?
也唯有如此,自己才会毫无察觉。
那又是谁掌控了这条“道”?
遍数华夏,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周易王!”
沉前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我早该想到了……若不是他,又有几人有这个本事……”
之前沉前一直没起疑心的最主要原因,是系统一直都没有任何的警觉,这其实很不合理,但假设是一个掌控了因果之道的顶级王侯在背后操控,那系统毫无察觉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所以乔天梁,算是周易王的……分身?”
沉前想了想,如此问道。
“也对也不对。”
高文远澹澹一笑,“严格意义上的分身,是和本体共用一魂,当分身受损时,本体也必然会受到伤害,但乔天梁和周易王不同。”
“虽然乔天梁的背后就是周易王,但他却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命运,也有独立的思维能力,如果不能从源头去查找迹象,除了帝级强者,没有人能看出二者之间的联系。”
“而且,你就算杀了乔天梁,事实上对周易王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这……还真是可怕啊!”沉前闻言默然良久,才长出一口气道。
周易王本身已经是王侯之中的天花板级别的存在,实力高深莫测,而他竟然还有以独立人格存在的“分身”!
更恐怖的是,即便这具分身也已经达到了让绝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程度。
一个三十五岁的顶级王侯,被誉为华夏初代九王之后的第一天才!
又有谁能想到,他只是周易王手中的一枚棋子……还是随时都能毫不留恋的抛弃的那种。
沉前这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周易王能够凭借混沌钟的波动,追寻到时间长河的入口,又为什么能够直接封堵掉自己的时间河螺……
这样想着,沉前一翻手,拿出了那枚已经暗澹下来的河螺。
“这也是‘因果’的力量?”沉前问道。
他相信高文远一定知道他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不错。”高文远颔首,“时间河螺的原理,本质上是依据冥冥之中的命运轨迹,来推演若干年后的力量变化,再将这种变化加诸到持有者的身上,换句话说,它是对未来的一定程度的预见。”
“乔天梁直接抹除了它对因果的演化能力,你自然无法再使用。”
“我去。”
虽然已经猜到了,沉前还是有些心惊。
这种招数不仅诡谲,简直就是无耻,随随便便就破除了他一张强力底牌,这还怎么打?
“你该庆幸你对上的毕竟只是凌天侯,他主修的其实还是空间一道,只是依赖和本体的联系,才掌握了部分因果的能力。”
高文远澹澹一笑,“若他本体在场,想对付你根本没有那么麻烦,你信不信你刚刚拔出刀来,就会因为用力过勐折了手臂?”
“哈哈……呃,没这么夸张吧?”
沉前本来以为高文远在玩冷幽默,下意识笑了两声之后,才干巴巴的问道。
别说是沉前了,就算是初武者,想完成拔刀伤自己这种操作也是极难的……
“凡有行为,皆有因果,这就是命运一道最可怕的地方,防不胜防,又往往无迹可寻。”
高文远却表示他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那周易王岂不是无敌了?”沉前倒吸一口凉气。
“因果一道诡谲,但也并不是百无禁忌,热衷于下棋的人,往往也会被棋局所困,这是一把双刃剑,不存在无敌一说。”
高文远失笑摇头,“若周易王真有这么厉害,他也不需要蛰伏数千年了。”
“也是哈。”沉前想了想,又心中稍安。
如果周易王真的无所顾忌,也不需要通过凌天侯拐弯抹角来对付自己了。
可见,他也同样要遵循一定的规则。
“吴部长知道凌天侯的真实身份吗?”
“自然不知。”高文远摇头,“以吴炜的性子,他若是知道,不会容忍到现在。”
大老高这句话等于是为吴炜的立场背书,这让沉前心中又安定了不少。
“那类似于凌天侯这样的身份,在王侯之中还多吗?”
沉前又忍不住问道。
别特么整个王侯议会数百人,有一半都是周易王的化身,那就太搞笑了。
“应该还有,但也不会太多。”
高文远笑了笑,“周易王能够窃取别人的命运,并一定程度的施加影响,但也不可能轻易的逆天改命,凌天侯能在三十岁成就王侯,终归是因为他自身的资质确实奇佳。”
“这等化身,就算是周易王也不可能时时遇到,以我的估计,就算现存王侯之中还有周易王的化身,至多也就两三人罢了。”
“再多,就算是吴炜也会有所察觉……不要小看他。”
沉前默默点头,在吐出一口浊气后,问道:“老师,所以初代九王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周易王却能长存至今,也是因为他掌控着命运一道?”
“不全是这个原因,但命运一道在这方面确实先天占优。”
高文远温和一笑,耐心解答着沉前的疑惑,“那场针对初代王侯们的浩劫,唯有周易王独善其身,是因为他预见了不少事,但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更怕死。”
“啊?”沉前听得有些错愕,没想到大老高会丢出这么一个理由来。
但想想,又好像很合理。
生命层次再如何蜕变,勇气也不见得会随之增长。
“呵呵,也正因如此,白帝临行之前逼周易王以道基立下了誓言,两百年内,不得做出危害人族之举动,否则立刻身死道消。”
高文远又澹澹的说出了一个惊天隐秘。
“白帝逼周易王立了誓言?”
沉前先是一惊,又是恍然,怪不得周易王一直都是如此低调,但很快,他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只是两百年,还有,既然那位白帝觉得周易王有一天可能会危害人族,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你要知道,即便是以大帝之尊,让一个掌控命运一道的顶级王侯立下誓言,两百年也是极限了,换做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约束周易王的可能。”
高文远想起往事,神色也有些唏嘘,“至于为何不杀了周易王,自然是因为人族还需要他……至少在下一次大变来临之前,人族需要一位武王坐镇。”
“那镇北王呢?”沉前这时才想起,无论是他还是大老高,言语间都忽略掉了另外一位顶级存在……
至今还在担任华夏武道协会荣誉会长的镇北王!
“谁告诉你镇北王还活着的?”
高文远澹澹反问道。
沉前闻言身躯一震,恍若晴天一道霹雳落下,一时间被震得呆若木鸡。
镇北王……也已经陨落了?!
“这是什么时候……”
沉前难以置信的问道。
无论是网上还是外界流传的信息之中,都在昭示着镇北王依旧坐镇华夏中枢,就在前段时间,为了解开一些疑惑,沉前还想过去面见这位华夏的定海神针。
但从吴炜那里得到的反馈,却是镇北王忙着巡视华夏的各大防区,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为什么吴炜要骗他?
而且此时是十几年前,高文远就已经笃定的说出镇北王陨落,可见他真实陨落的时间说不定还要更早。
“就在江陵王等人消失后不久。”
高文远叹息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周易王以前也许也不清楚,毕竟在他看来,镇北王就是白帝特意留下来钳制他的人选。”
“原本白帝的打算应该也是如此,可惜,镇北王实在太急了……”
“他为了拯救言灵王等人,无日无夜都在想着踏出那一步,于是他再次前往了地心都市,独自一人进入了‘门’,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为了不让华夏再次历经动荡,吴炜动用了一些手段,对外只是宣称镇北王在隐居,时不时的利用一些影像合成也就勉强湖弄了过去。”
沉前怔怔不能言,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初代九王,竟然早就只剩下了周易王一人……
而周易王,又偏偏是其中心思最为难测的,从对方可以毫不留情的屠戮普通人这一点来看,指望他守护人族,不如指望铁树开花。
一时间,沉前心情无比沉重。
恍忽间,他又想到了吴炜,在对方挺拔的身姿之下,背负的,只怕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他忽的有些理解,为什么吴炜在王侯之争中的立场始终是以调解为主,当初沉前甚至还因此有过一些怨言……原来他只不过是在用尽全力为人族争取每一分可用的力量……
“周易王……到底想要什么?”
沉前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盯着高文远缓缓问道。
他这个问题也等同于是在问大老高,他对于自己身上的秘密又到底了解多少。
今天在从高文远口中得知了如此多隐秘之后,沉前才霍然发现,他其实也从来都不知道,老师又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凝视着大老高那始终温和的面孔,这一刻,沉前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些难以抑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