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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京城中的事情掀起了多大波浪,在秦安安所处的院子中,始终听不到一点风声,哑婢是不会说话的。
她靠在软榻上,随手翻着桌上特意准备好的一些话本,可是目光却丝毫没有往上头流转,兀自思考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景王妃。”
秦安安抬眸,便见门前站着一名灰袍男子,这男子左脸带着一块面具,只露出一半的脸颊,一双青碧的狐狸眼睛显得有些诡异,这人不是纪军零又是谁?
秦安安心中微微一惊,如今在这里被困的久了,她的反应是越发迟钝了,竟连什么时候屋中多了个人也不知道。她没有站起身,一动不动的倚在榻上。
纪军零慢慢的走进来,面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因着只有半张脸能看出神情,倒显得分外诡异了。他自顾自的在秦安安面前的木椅上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开口:“许久不见,王妃憔悴了许多。”
秦安安不言,纪军零就有继续道:“前日里还曾见过景王爷,看上去也清减了许多,果然是夫妻同心,本王也很佩服。”
“王叔今日来,大约不是单单为了与我说这些的吧。”秦安安开口道:“不知所谓何事?”
纪军零笑了:“王妃果真还是这样直爽的性子,可是却显得有些焦急了。实不相瞒,本王今日前来,的确不是为了叙旧,是为了告诉王妃一件事情。”
秦安安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十分平静:“何事?”
纪军零顿了顿,才慢悠悠道:“皇上已经驾崩了,赵家入了地牢,与之相近的裴子画被软禁,而长公主已经不再京城,你的仰仗怕是难以保全了。”
秦安安静静的听着,并未因为纪军零的话而露出丝毫神色波动,纪军零见此情景,目光微微一闪,不由自主的想要将秦安安的表情看的更仔细些。
安郡王即将开始动手,在那之前还得来最后试探秦安安一番。正是关键时候,安郡王不好出面,圣女又对秦安安有着私底下的情绪,纪军零不认为丹真可以在套秦安安的话中捞到什么好处,是以只得亲自出面。他知道秦安安这个人心思诡谲狡诈,可说了这些话,秦安安竟是一丝漏洞也看不出来,纪军零的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怀疑。
一个是自己的皇兄,虽说不亲,却也是他与纪凌尘的仰仗才是,一个是自己的娘家,还有一个是关系到前途的未来主子,秦安安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面前这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王叔,”秦安安却在纪军零心念闪动间开口了,她道:“我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一直想要替阿尘问一句,当初母妃与你情投意合,为什么你却将母妃转手送与他人,现在还于蒙古勾结在一起。再怎么说,安平朝也是你的故乡,我实在是想不出来,王叔你要抛弃自己的故土,反而帮着一个外族的来灭掉自己的国家是什么道理。”秦安安没有接纪军零的话,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纪军零的神色微微一愣,似乎才想起来她说的母妃是指早已经死去的焱妃,随即微笑道:“王妃怎么在这个时候关心起这件事情了?”
“关心谈不上,不过想要帮母妃讨一个说法而已,免得万一我死了,见到母妃却不能解答她的疑问。”秦安安含笑道:“现在我已经是王叔的阶下囚,王叔的大业也即将完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一直就不是你们安平朝的人,这个王爷一出生就死了,我是从小被送进去代替他的人。焱妃是很好,可惜为了我的大业,只能牺牲她,其实只要她听话,当初也不会死,本王已经许诺她,若是将皇上迷惑住,借机杀了他,能继位的自然就是我,可惜她就是不听话,死也是应该的。”
秦安安微微眯了眯眼:“也就是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母妃。”
“本王不需要骗,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给她一段时间的宠爱又能怎样,况且圣女才是世界上最值得我爱的人,她的雄才大略不输男儿,很多想法甚至远超与当事之人,就连换颜术在她这里都不是问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纪军零猛然停口,盯着秦安安看。
秦安安却是没什么反应:“我真是替母妃感到不值当,我见到她一定要告诉她,以后擦亮眼睛,离你这样的人远点。”
心中确实更加肯定了圣女的穿越者身份,却原来这个穿越者不是梦姑,看来穿越者是仗着自己的优势过于看低本土的人了,现在的形势梦姑想要弄死圣女,纪军零肯定是拦不住的。
她不言,这样的沉默落在纪军零眼中倒是有些放心,他心中松了口气。想着秦安安一定是故意虚张声势,如今大局已定,再有什么都怕是难以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倒是可以与安郡王说,即刻动手,事不宜迟了。
纪军零心情陡然间便变得好了些,他看向秦安安,这个女人始终是圣女心中的一根刺,身为圣女最信任的幕僚,他这一生就是为圣女扫平路上的所有障碍。梦姑和安郡王要留着秦安安换取纪凌尘的力量,可丹真的心里只想要置秦安安于死地,这个目的他终是会替丹真达成的。他会想法子破坏安郡王的交易,一旦秦安安被纪凌尘救回,日后想要在下手,只怕是难得多。要如何不动声色的让这个女人死去,纪军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又站起身来,俯视着秦安安道:“原本本王今日过来,是想着王妃孤自一人,不知道外面是情景,特意来告知一声。不过眼见王妃心思沉静,并不因此苦恼,本王也就心满意足了。王妃也莫要太过感怀,待大局已定,必然会给王妃一个安身之所。”
他说完此话,便大笑着离去,再也不看秦安安一眼,好似已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一般。待纪军零走后,秦安安面上的冷静这才慢慢散去,目光中似是有一丝轻松,但又含着一丝紧张。
纪军零特意来告知,看来安郡王已经开始动手了,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既然纪军零来特意试探,只能说明对方还没有发觉其中的蹊跷。今日她这般顺着纪军零的心思演了一出戏,就是知道纪军零会将试探的结果告知安郡王。安郡王吃了定心丸,这才会开始动手,她必须赶快催着安郡王动手。
这一日,宫中有人却不得安宁,安郡王府上,安郡王得了消息后,面色沉肃的与幕僚商量了许久,原来朝中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个旧臣——当初名噪一时的探花郎林蔚。这林蔚自然就是景王府的老管家了,现在表面上皇上驾崩,亲皇一派被打压的死死的,皇上又不愿意这个时候露面,自然需要一些帮助的。
“那人定是太后娘娘寻来的帮手,殿下不若待此时事情还未下定论,早些动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幕僚提主意道。
宫中来了个陌生的男子,手中拿着太上皇遗旨求见了懿德太后,来报的人却没说那人的身份是谁。只不过手持太上皇遗旨这一事,已经足够令人上心了。
“那那可不然,那人大约是先皇旧人,既然进宫,定是有了准备,如此贸然动手反倒不美,既然殿下如今已经占了先机,大可不必过于忧虑,不如静观其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另一名幕僚却是持着相反的观点。
安郡王皱了皱眉,这样的争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午后,手下的门客都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该按计划行事,不管对方来者何人,另一派却认为此事来头大有蹊跷,莫要中了敌人的诡计。这两方人各自有各自的说法,都是道理俱全,争论到了现在还没个所以然。安郡王心中便有些莫名的烦躁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这些日子,他隐藏自己的动作,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连关着秦安安的地方都未曾去看过。纪军零带回来的消息是,秦安安表现出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后招,他们的计划可行。可安郡王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又说,秦安安一切如常起居饮食,看上去极为安心。
安郡王心中便有些莫名,纪军零和他是盟友,如今也要需要他登上皇位来借助他的力量,在这之前不会动什么手脚,更何况在秦安安的事情上没必要骗他。自己的探子就更没有必要说谎了,秦安安明明前路忐忑,为何还如此平静?
纪凌尘的暗卫倒确实在四处搜寻秦安安的下落,这点看着毋庸置疑。可宫中的太后却迟迟没有动作,安郡王不认为太后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她应该想什么法子改变如今的现状才是,可是没有,太后安静的出奇,在软禁期间竟也是十分的平静。
而董盈儿最近突然患病,闭门不出,便是自己也不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最近他安插在宫中的暗探发来的消息都是正常的,关键时期,他也不能做出强闯皇上妃子寝殿的事情。
甚至连那个已经定了死罪的穆惜柔,得知了自己十几日后即将被处斩的消息后,也是一派坦然,好似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凡是人派出去的棋子,尤其是作为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大多都是死士,是知道自己的结局的。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安郡王曾经见过,穆惜柔的平静不是对自己结局早已预料到的平静,那反倒是一种似乎含着解脱的淡淡的喜悦。喜悦?
安郡王只觉得头痛,这些人太过平静了,平静到让他对自己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也忍不住感到怀疑。如今多了个手持遗旨的陌生人,更令他心中有些犹豫。他本就是个做事讲究万无一失的人,此番更是如此。是以终于回头,打断了门客们的争论,扔下一句静观其变就拂袖而去了。
只是这观到的变化,却是比众人都意料的早了许多。
因为第二日,懿德太后便令人宣布了一个消息,当初辞官归隐的当朝探花郎林尉林大才子,于二十多年之后手持先皇旨意,奉旨归仕。
此事一出,举朝哗然。
林尉的名声在老一辈的文武百官中不可谓不响,便是现在朝中多的年轻官人,府上的父亲叔伯也都是知道的。这样一个对于安平朝有着十足影响力的人,却在如今形势风云莫测的现在突然如此高调的回来。虽然这符合林尉一向行事不羁的风格,可也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登时,朝中便掀起了两股风浪来。一拨人极力反对林尉入仕,即使是拿着先皇旨意也不成。还搬出了当初他辞官归隐的事来说道,说既然一心为国,为何当初要洒脱的走,如今又回来,怕是居心叵测。另一拨人却是极力支持林尉,只说林尉胸中有才华横略,留在朝中正好可以为安平朝谋求繁华光景,是安平朝百姓的福祉。试看当今文官之中,又有哪个及得上林尉的才学,如此才华横溢之刃,自然要重重任用。
反对林尉的人自是安郡王那边的人,这些人自从瞧着林尉见的第一个人是懿德太后便笃定了其中必然有阴谋。至于支持林尉的人倒不是支持太后的,只是大多都是原先朝中的老臣,与林尉也有交情的。林尉在文官中的影响,隔了几十年仍旧不减。
而事实上,林尉才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他。懿德太后的懿旨都下来了,林尉手里还有先皇的圣旨,如今哪里还有能管束的了他的人?再者支持他回来的人都是朝中的老臣,声望极高,是以谁也无可奈何,于是当初辞官归隐的探花郎,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猜测林尉回来的原因。而林尉果真也不负众望,拿出来以前无法无天的性子,入仕的第二日就在朝中公开上了折子说明尽快立下摄政王的事情,而且还态度鲜明的表明,自己支持的正是纪凌尘。
事情好似变成了一出闹剧,谁也没有想到林尉会来这么一手。当即就有支持安郡王的人在朝廷上与林尉吵了起来,可林尉是什么人,曾经舌辩群儒,即使过了二十多年,功力也丝毫不减,不比原先锋利,言辞越是讥诮无比,初听还不觉得,细细听来,只觉得老辣至极。直辩的几个支持安郡王的大臣在朝上气的脸红脖子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是这样便也罢了,林尉还开始四处游说别的臣子。他是文人,找的人也全都是朝中的文官,大多都是年事已高在朝中颇有地位分量的。当然,也与他有着十足交情的。本就与林尉有了交情,林尉在文官心中又是领头人一样的存在,加上他的巧舌如簧,几乎是不到多少日,大多数原本还在犹豫的文官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了纪凌尘的这一派。
这世上,文官看着是没有实权,可作用却不容小觑。文官的学生遍布天下,而读书人本就是在百姓中说话分量十足的人,若是将所有的好话全部都引向了纪凌尘,即使后来安郡王登基,这名声怕是也不会好了。林尉的举动越发的放肆,终于,连安郡王这样惯会忍耐的人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