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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困。
身体一阵阵发困,眼皮不停打战,沉重无比,她开始犯迷糊。可她知道,现在她不可以睡,绝对不可以。一旦睡下去,恐怕就再醒不过来了。
沈襄强打精神。
刚刚那一击看似给‘闫青’造成了极大伤害,实际上沈襄伤得更重。方才搏命一击,她几乎用尽灵力,现在就如同被抽干了血肉般,抬手力气都无。
她艰难睁开眼。
‘闫青’躺在前面,衣襟染满鲜血,双目合着,看不出生死。但沈襄知道,他定然是不会死的,至多是重伤罢了。
倒是她,恐怕就要死了。
她快要死了。
沈襄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沈襄曾经濒死过许多次。在那幽静凄然的夜里,在那孤寂无人的地下室中,在那冰冷潮湿爬满老鼠的地下室里,她无数次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死亡。
这种感觉许久没经历,她竟觉得陌生。
陌生而熟悉的无力与痛楚,仿佛将她拉回了那些潮湿幽暗,冰冷痛苦而看不见光明的日子里,她从心底涌起一股悲哀。
她不想。
她不想死。
这样的感受,尝过这么多次,已经够了。
她要活。
她回头瞟了眼‘闫青’,他依旧昏迷着,不知生死。这是个机会,也是她唯一逃生的可能——只要趁着‘闫青’不知道的时候,逃到空间里去。
只有这样,方能不暴露师傅,又能求生。
沈襄咬紧牙关,艰难举起手。她的手腕因失血过多,显得格外白,青色血管与那紫色花纹衬着愈发显得艳丽了。
她将沾满鲜血的手按在那紫色花纹上。
等了一秒钟。
什么都没发生。
沈襄头晕眼花,嗓子呕出一片温热腥甜。沈襄知道,这是因为她内脏开始出血了,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又试了一次,惨白手指放在花纹上。
分毫未动。
空间打不开。
沈襄怔了怔,又或许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脑内缺氧,让她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艰难又迷糊地想着,为什么会打不开呢。
她想不到。
她越来越冷了。
她想睡。
只有睡着了才会暖和一点。可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能睡。一旦睡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绝对不可以睡。
沈襄终于还是存了点理智。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剧烈的痛苦也只是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也就是这一点清醒让她想通了。
空间寻常都是用灵力驱动的,只需一点儿。
可现在她与‘闫青’拼命时,存着双双玩完的心思的,全身灵力耗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剩,连这样一丁点儿灵力都挤不出了。
她苦笑。
这难道竟是天要亡她吗?
今天,她竟是真要死在这里吗?
她只觉得眼皮愈来愈沉,似吊了一块秤砣,黑压压得往下压,身上无端生出丁点儿暖出来,让她只想循着那温暖沉沉睡上一个美美的觉。
那么就这么算了吧。
她几乎抵不住身体本能,这样模糊想着。睡过去,一切都会好,人间再无苦楚,世上也无让她为难的一切,一切一了百了。
多好。
可……
她不愿意。
沈襄忽然睁开眼睛,嘶哑叫道,尽管耗尽气力,那声音也是如蚊蝇。她强迫自己清醒,她还不能死,不可以。
若是死了,便真是白了了。
闫家岂不是尽可逍遥了。
天理何在!
她多年所求,也不过一个公道而已。
今日,所求路尚未成,怎可半途而废。
她需要活下去。
她的后背被灵力余波灼伤,整个背都是焦黑,边缘可见暗红模糊血肉,间或可闻到血肉因高温而半熟时发出的香味。
沈襄伸手,生生从伤口边扯了一块半焦的肉下来。
她需要能量。
她要吃东西。
哪怕吃不进去,也要吃。
只要能活下去。
那肉味道自然是不好的。不过此时沈襄口中无味,也觉察不出什么味道了。她胡乱塞了几口,来不及嚼,囫囵吞了下去。
接着,又撕了一块肉下来。
就在此时,前面被强塞进去的肉被她生生呕了出来。她的五脏六腑早已被伤了,本就需要静养才能恢复,现在如何受得这样难消化的肉食。
沈襄却不管。
吐了她继续吃。
只要能塞进去,沈襄绝不会放弃一点儿机会。
前前后后,足足扯了五六块半熟犹带血的肉入口中,又吐了四五次,沈襄身上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她强逼着自己挤出一丝灵力,按在了那手腕紫色花纹上。
就在此时,她脚腕一沉。
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沈襄甩了甩,挣脱不掉,一个虚弱到极致的声音喊着她:“救我……救我……”
沈襄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命。又如何经得起背后一拽,险些泄了气。可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沈襄没时间耽搁,只能咬牙撑着驱动灵力。
灵力堪堪够她一人。
可后头那个麻烦又甩不掉。
沈襄拼了命驱动干涸的灵力,脑内针扎一般痛,哇地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
静了一瞬。
空间终于开了。
沈襄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感觉周身浓郁的灵力浓度,确定自己是已经到了空间里,最后一根弦终于松了,瞬间失去了意识。
沈襄一睁眼,就对上师傅那张老脸。
许久未见,师傅养的更加好了,皮肤油光水滑的,满面红光,除了头发有些花白,半点老态都不见,因为心宽,总是笑呵呵的,格外可亲。
师傅见她醒了,长长舒了口气:“总算醒了。”
沈襄还有些懵:“……师傅?”
郑青峰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袋,看着极重,真正落下时,却是极轻,唯恐将沈襄敲坏了一样似的:“你这孩子啊……怎么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弄得这样脆皮模样了。你进来的时候,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可真怕把你碰一碰就碎了。我一个老人家,七老八十了,可经不得你这样吓。”
沈襄缩缩头。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小竹楼里。应当是师傅将她抬进来的,伤口也都一一上了药,动一动就火辣辣地疼。
沈襄艰难动了动:“师傅,我睡了多久。”
郑青峰没好气地说:“你都睡了七天了。”
沈襄一惊:“我都睡了这么久了。”
郑青峰道:“……你就知足吧。就你那烂成血饼的模样,碰一碰都要掉渣。能够七天醒过来都是你走了八辈子的大运了。再说了,空间里时间流速不一样,外面现在也才过了大半天。就知道你是操心的命,但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了,现在你得给我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再出去。”
沈襄乖乖听训。
等郑青峰一咕噜说完了,才叹口气,问道:“说吧,这次哪个王八蛋兔崽子伤了你,等我出去了,宰了他!”
沈襄瞟了眼郑青峰,慢慢一五一十说了。
郑青峰皱眉听完,问道:“你是说,你碰上的那个混蛋实力比你还强,且闫家的人称他为老祖?”
沈襄点头:“我前段时间已进阶八级,可还是被他轻飘飘地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个人的实力强得不太正常。”
郑青峰叹口气:“他是不是还长得极漂亮,喜欢扮成女人?”
沈襄惊讶点头。
郑青峰又问:“他是不是还知道你的名号?”
沈襄着急问道:“师傅,你认得他?”
郑青峰苦笑:“我怎么会不认得他,当年就是他把我逼到这空间里,幽闭这么多年,至今没有出去法门的。”
沈襄失声叫道:“师傅?”
郑青峰继续道:“如果你遇上的是他。那你这一遭被打成这样,倒是真不冤。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襄摇摇头:“不知道。”
郑青峰道:“他就是闫家的镇山老祖,不知名姓,外人只唤他闫老祖。据说,自闫家创始时,就有他,现在传承也有数百年,数百年里,他一直不老不死,十分神秘,是闫家最大的底牌。活了几百年的妖怪,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功力更是深不可测,遇上他,你能捡回一条命,也算上幸运了。”
沈襄震惊地看着郑青峰。
郑青峰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一百多年来。据说他正在闭关,以期能突破最后一个关卡,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突然找上你的麻烦呢。”
沈襄还有疑问:“师傅,可是那闫老祖为什么说他在一百多年前见过沈襄呢?还说上一个沈襄就是被她给杀了,现在又看到她了。”
郑青峰忽然看着沈襄。
沈襄被看得发愣:“……师傅?”
郑青峰叹了口气:“你和她,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了。”
沈襄心一动,预感到了什么:“师傅,你在说什么,我和谁长得越来越像了?”
郑青峰平静问道:“那魔头是不是说过,上一世他在上一个‘沈襄’25岁时,在婚礼上,身披红嫁衣的时候,杀了她?”
沈襄轻轻点头。
郑青峰继续道:“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身份?”
沈襄心里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捂住嘴,震惊地摇摇头:“没有。”或许是先入为主,她从未仔细思考过师傅的身份,以及他为何被关在这里。
以前是师傅不愿说。
后来,她便也不想了。
郑青峰看着沈襄,一字一顿道:“我就是那上一个‘沈襄’的丈夫,那日,婚礼上的另一个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