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谁家女儿颜色娇（1）

柳絮般的雪花在天空中打着转缓缓飘落，落在行人的肩头，落入地面，转瞬失了踪迹。

栖尘和海棠两个女流被照顾着，坐在马车中前行。西洲和竹笙凡骑马并行在马车两侧，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偶尔听见竹笙凡将海棠逗弄到炸毛，于是整个镖队都跟着欢笑起来。

雪中行路人并不多，许久才有一两匹骏马载着路人疾驰而过。镖队里除这四人外都是步行，因此行进速度远远慢于路人。有了这片笑声，才让空旷的官道上显得不那么寂寞。

刀疤秦和朱老三远远吊在镖队尾端。

看见自家少主虽然还是如往常般不喜言语，但面容上却轻松了许多，偶尔也会被海棠逗乐，微微一笑。刀疤秦有些感慨：“这么多年看着少主长大，除了和他的那些机关打交道时，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也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朱老三点头附和：“的确从未见过少主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和那位栖尘姑娘说话的时候，偶尔也能见他笑上一下。只可惜路没多远了，他们只随镖到龙山镇吧？”

“嗯，龙山镇。”刀疤秦简短地开口，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

“少主都还没说什么，你要死不活的干嘛。”朱老三斜眼看刀疤秦，以往队伍里最耐不住寂寞的就是他，怎么今天突然还转性了。

“等那丫头走了，就又闷死了。”刀疤秦看上去有些郁闷。

“怎么，又看上那丫头了啊，不要你的小叶子了？”朱老三调笑的问道。

“滚滚滚，老子对小叶子可是他奶奶的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矢志不渝，你懂个屁！”刀疤秦笑骂着轻踹了朱老三一脚，“我就是觉得那丫头挺好玩的，你说咱们以往走镖哪有这么闹腾的时候，可听她吵吵听习惯了，等她们一走又安静下来，多无聊啊，怕是再也适应不了以前那种安静咯。”

朱老三叹气，拍了拍刀疤秦：“日后会再见的。”

“希望吧。”刀疤秦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低声开口。

走走停停行进了两天，镖队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龙山镇。镇子不算大，过了镇外的牌坊，便看到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展现在眼前。

小雪将青石板润得有些湿漉，青色的流水从街巷中潺潺流过，围着小溪流是镇子上的人们正在闹哄哄的忙碌着。

卖鱼的大叔正和大婶儿讨价还价，保证自己的鱼刚从河里捞起来，新鲜得不得了；乌黑锃亮的屋瓦下坐着编织竹筐的大娘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谁家姑娘又该出嫁了；远处酿酒的作坊内飘来阵阵沁润心脾的酒香，镖队里有些嗜酒的汉子们喉头已经开始动了；无声的溪流从桥洞下淌淌而过，桥上聚着几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正叽叽喳喳的对着这群陌生的来客指指点点……

“真好啊。”望着眼前的景象，栖尘突然有些感慨，在山中呆得太久，乍一看见这么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温暖热闹得她甚至有些不适应。

望向海棠这丫头，也是像她一般感慨连连：“师傅，我好喜欢这儿啊，这儿好热闹！”

竹笙凡拍了拍两个女孩的肩，默默不语。她们之前呆的地方却是清净到有些枯燥无趣了。

西洲看了看天色，略一思考：“今天也晚了，不便再赶路，不如我们也先找间客栈歇下，明日再各自上路吧。三位怎么看？”

栖尘一行人自是没有意见。海棠爱热闹，想到要分开行路，在离镇子还有好一阵儿路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分别惆怅了。此时听到西洲的话，得知突然多了一晚共处时间，立刻开心了起来，积极地拦了一位路人打听当地最大的客栈怎么去。

被海棠拦下的是个相貌颇为俊朗的青年，他头戴儒巾，身着一件竹青色襕衫。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书箱，书箱里装满了画卷，看模样应当是一位摆摊归来的书生。

海棠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把这小书生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呆楞楞地看着海棠。

“哎，小书生，你躲什么？本姑娘有这么吓人吗？”海棠佯装生气，“我问你啊，你们这儿最大的客栈在哪儿？要怎么去啊？”

“最大的客栈吗……客栈叫望月客栈，从这儿直走到路尽头，看见一处染布坊后右转，再沿着路直走大概半柱香功夫就到了。”书生赶紧答道。

“嘻，谢了。”海棠笑眯眯地对他一拱手，有心逗弄他，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本姑娘就那么吓人吗？”

“啊？姑……姑娘不吓人，姑娘生的好看。”小书生一脸被吓到的样子，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倒是海棠听了这话耳根一红，急匆匆丢了句话就跑开了：“长得那么老实样，没想到倒是个油嘴滑舌的。”

竹笙凡看着海棠远远跑开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哈？？她这是害羞了？？栖尘你说我是不是中午没吃饱，饿得眼花了啊。”

栖尘怀里揣着手炉，在一旁笑眯眯地开口：“书生背着青竹框，谁家女儿颜色娇~笙凡，你不觉得海棠今天特别好看吗？”

“……有吗？”竹笙凡无语，心道栖尘也跟着不正常了，转头看向西洲，想寻求点安慰，结果西洲正伸手逗弄肩上停着的木鸟，看都不看他一眼。

竹笙凡被他气笑了：“我去，一个大男人天天玩鸟。少主，你这样不行啊。”

西洲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懒洋洋地问道：“看来剑圣是看腻机关鸟了，也好，晚上让你和我的木牛过下招，剑圣意下如何？”

“别，我还是去追海棠那丫头吧，跑没影了都。”竹笙凡连连摆着手，一个大轻功甩开人也跟着跑远了。

栖尘仍是笑吟吟的：“西洲呀，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贱，没什么恶意的。”

“放心，我也是和笙凡闹着玩的。”西洲嘴角一牵，也对栖尘扬起了一个笑：“我们也快些去追他们吧，早点用过晚膳，也许还能出来逛逛夜市。”

听见夜市二字，栖尘的眼眸微不可察地亮了亮，但面上仍是含蓄地点点头。西洲看着她这样，心里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无论这一路走来表现得多沉稳机智，听见这些热闹的东西还是无比期待。

其实西洲又哪会知道，栖尘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过了快三年时间，终日里都是与草药医书打交道，性子早被磨得失了少女的冲劲。此番抱有期待，全是因为夜市上总容易淘到些稀奇药材和各类好东西，倒不是什么小姑娘对热闹好玩的向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