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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兰穆缨便派人送来一顶狐狸毛的小帽子,陆离扣在头上刚刚好遮住鹿角,也正好这种天气拿来御寒。同这顶小帽子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敞,往身上一披,白披风白帽子,直把陆离裹成了个小雪人。
兰穆缨来时,便见得这样一道雪白身影在院子里站着,听见脚步声,陆离转过身,先是一愣,接着整个人臃肿地跑过来,兰穆缨下意识抬手帮他扶了一下帽子。
陆离见兰穆缨一身骑马装,不禁问道:“你要出门?”
“出去几日。”兰穆缨略一点头,却不愿再多说出门的事:“你不习惯这里,也可以回鹿苑。”
“我要和你一起下山!”陆离立刻道:“我在你这都住了半个月了,总得去子钰哥哥那边报个平安。”
“不行。”
“……”陆离一阵郁结,正要反驳,忽然帽子被兰穆缨戳了一下,鹿角隔着一层绒被这人碰到,他竟也有感应,身子猛然一抖。
“你打算顶着这东西到处跑?”兰穆缨隔着帽子,刚轻敲两下鹿角,就被陆离别着头躲过,真像是怕人的小动物似的,兰穆缨一时兴起,问道:“怕我摸?”
“这是畸形!多诡异啊……你还摸……”陆离本想说疼,可又怕说了疼以后这人该不让自己割了,便随便敷衍一句。没想到兰穆缨却忽然拉了他回房,门一关,就擅自把他帽子扯了下来,拨开鬓发,去仔细看那鹿角,陆离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挣扎了一下,却又被死死按住脑袋。
“畸形又如何?”兰穆缨盯着陆离的眼睛,这次不只是碰,干脆整只手都握上去,还用拇指来回摩挲:“我想摸便摸!”
陆离胸中忽然被这人的情绪胀满,却是一股怒气,也不知在生什么气……夹杂在这火气中,还有丝丝缕缕让陆离觉得揪心的情感,怜惜?同情?心疼?陆离分辨不清,也无心去分辨了,他……快不行了!
“子佩师兄!”陆离红了眼,死死揪着兰穆缨的袖子,身上一阵一阵的发软发热,简直要被这不知死活的摸法逼疯了:“就算是你不嫌弃……也不带这样摸……”陆离身体微微颤抖,脸上也泛起红潮:“你这个摸法,就算换做别的地方,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兰穆缨动作一僵,这才察觉不妥,立刻松开手,脸色有些尴尬,却还试图挽回面子:“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
“都是男人,才奇怪吧……”陆离还沉浸在被摸了角的难受中,没好气地嘟囔一句:“还以为你对我有那种意思呢!”
兰穆缨的脸倏然一暗,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觉?自己都一副情-动模样,竟还指责起他来了?
“我若真对你有那种意思呢?”兰穆缨忽而逼近一步,伸手一拽,便让浑身发软的陆离撞到自己怀里,只见这人眼睛瞪圆,真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连呼吸竟都变的急促而灼热,兰穆缨本是逗他,此刻心中却忽而一阵动摇。
[小雪,我要不要表现得矜持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矜持?]
呿!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不矜持!
陆离定定望着兰穆缨的眼睛,忽然撅起嘴巴凑上去,兰穆缨眉头一皱,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你想干什么!”
“你不对我有意思么?那躲什么?”陆离一撇嘴:“骗我好玩是吧?”
“……”
这时,门外忽传来通报声:“岛主,马已备好,该上路了。”
“我走了,你留在这,还是回鹿苑?”兰穆缨看向陆离。
“鹿苑吧……”陆离见他态度强硬,自知说什么也没用,便也无心纠缠,直接选了“鹿苑”,自己这些日子还能自在些,说着,又伸手扯了扯兰穆缨的袖子:“你自己小心。”
“知道。”兰穆缨深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目送着兰穆缨出门,陆离撇撇嘴,倒也不算特别失望。
其实不去也好,他正好趁这几天兰穆缨不在,把脑袋上这对碍事的鹿角给它割了干净!
*
陆离回到鹿苑,小鹿是最开心的,这孩子天真活泼,成天有着说不完的话,陆离有他陪伴左右,兰穆缨不在的这几日倒也不难熬。
恰逢鹿苑的梅花鹿也到了换角的季节,小鹿这几天忙着割鹿角,陆离便在旁边观摩,小鹿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干起活儿来竟是一点不含糊,把梅花鹿五花大绑之后,用锯子利落几下,鹿角就割掉了。他将割下的鹿角丢入一只桶子里沥血,又把准备好的止血粉撒在割口处,帮助鹿角愈合,前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疼不疼啊?”陆离表情狰狞,感同身受地摸了摸梅花鹿的头:“辛苦你了,兄弟!”
“公子,你要是不忍心,就别看了。”小鹿擦干净满是鲜血的手,好心劝道:“外面冷,你回屋歇着吧?”
“没事,你继续,我挺得住!”陆离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似的,又看向下一只待宰的梅花鹿,还作势撸了撸袖子:“小鹿!等这只割完了,下一只你教我割!”
待到整个鹿苑的梅花鹿都割好了角,陆离总算练熟了手,但割鹿熟练,不代表割自己也下得去手……陆离尝试了好几次,锯子一碰到自己的鹿角,他就手软,勉强割几下,便疼得呲牙咧嘴,更用不下力气……结果竟是直到兰穆缨该回来这日,他也没能自残成功。
这日正巧是十六,一轮明月圆得很,陆离这三年有些见不得月圆,因为兰穆缨自尽那日也是十六,当晚他守在灵堂里,抬头看到的便也是这样一轮圆月,人月却不能两圆……也便是自此以后,每当看到圆月皎洁,心中便难掩惆怅,于是干脆就眼不见为净了。
但今日却不同,陆离望着头顶这一轮圆月,心中满是期待,期待着下一刻,温婉月色下,他就等来了那个人。
“每月的十六,岛主都会闭关练功,公子你就别等了。”小鹿见陆离站在院子里挨冻,一时不忍,上前劝道:“与其在这空等,还不如回去睡一觉,兴许睡醒了他就来了呢?”
“闭关练功?”陆离皱起眉,心中倏然警惕起来:“怎么个练法?”
“这个……”小鹿挠挠头。
“在哪里练功?”
“大概……”小鹿依旧一脸茫然。
陆离唉了一声,不再为难小鹿,径直走向院门,刚跨出一部,立即从屋檐上跳下两个护卫,陆离早就习惯,不仅不惊,反而往他们身后张望一眼:“今天怎么就你们俩?其他兄弟呢?都睡觉去了?”
护卫甲乙:……
“去看着你们岛主了?”
护卫甲乙:……
陆离啧了一声,便要朝外闯,这哥俩总算给了反应,伸手一拦:“岛主有命,公子不得离开此地。”
“有命个头!”陆离嘴巴一撇:“我看你们岛主就快没命了!”说罢,忽然飞起一脚,虚晃了这两人一下,陆离花拳绣腿,却仗着护卫不敢伤他,边打边往竹林跑,一进了竹林,便攀竹而上。
陆离当年学功夫时就发现,习武是个积累的过程,若真想练得一身好武艺,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但若是把习武的精力全拿来练轻功,两五年就能窜得比耗子还快。他本身就轻盈敏捷,又在竹林里长大,在竹间穿梭起来灵动如风,两个护卫根本捉不到他,没一会儿就被越落越远,陆离从竹林绕了一圈,便循着之前兰穆缨带他走过的山路,朝兰穆缨的住处飞奔而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兰穆缨根本不是什么闭关练功,而是每个月这一日都会真气暴走,就像五年前一样。
不消片刻,陆离便来到院墙之外,竟是没有一个护卫拦他,陆离当即心中一沉,皱眉翻上围墙。只见院落之中,黑压压的一片护卫将兰穆缨围拢其中,最内圈的人手持□□,□□彼此相压扣在兰穆缨肩头,生生将他按死在原地。而这一幕却只僵持了不到三秒,兰穆缨一声戾喝,内圈的护卫便被真气猛然震飞,连□□都飞了出去,后面的护卫便又一轮顶上……
陆离正看得发怔,忽然兰穆缨一转头,与他四目相对,这双眼已然被暴戾和仇恨淹没,陆离几乎要认不出这人是谁,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便在这时,兰穆缨视线忽而变得灼热,整个人似被什么点燃一般,暴吼一声,真气四散,视阻拦的护卫若无物地径直朝陆离飞冲而来,待他逼近陆离跟前,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陆离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人紧紧抓着后颈,扯下围墙,如对付一只驯兽似的,直接甩到地上。
陆离只觉浑身都被摔散了架,闷哼一声,便看见兰穆缨朝自己扑来,被他身子压住的那一刻,简直像被巨石砸中,陆离胸口一阵闷痛,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兰穆缨一口便咬在他脖子上。
这一次两次的咬脖子!兰穆缨到底是走火入魔,还是得了狂犬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