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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深秋,大概是昨夜在园子里停留得太久,卫忆晨起便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喉间有些痒意。进来伺候洗漱的墨玉听她清嗓子的次数有些频繁,连忙打发了正端着盆子对素云做鬼脸的素月去膳房里取姜茶,又差稳妥些的素虹去请吴太医。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举动,墨玉才有些生气地转过头来面向卫忆:“娘娘可是昨夜里又悄悄开了窗?奴婢都同您说了多少次了,就是在盛夏间都不可如此。”
卫忆净过脸,慢吞吞地回应:“墨玉你又冤枉我,我怎会那般不知事?不过昨夜睡不安稳,你又歇下了,便让素月陪着去院子里坐了会儿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可别罚她。”
墨玉看卫忆说得轻描淡写,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柜子前挑选衣饰,将手里的东西都塞到了素霓手上。
卫忆见势不好,赶忙补了一句安抚:“好墨玉,是我错了还不成么?子睿不在,我实在不舒坦,盼着他或许能晚些过来,就出去等了一等。”
墨玉将手上捏着的累丝钗子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语气有些严厉:“娘娘这昭阳殿最不缺的就是宫人,下次娘娘若是思念皇上,大可着人前去通禀一声,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当做儿戏。”
卫忆看着凶巴巴的墨玉,心中一暖,即刻服了软:“是是是,墨姑姑说得是。”
素云正在一旁替卫忆挑选香露,见了两人的互动,还是没忍住,再次出言慨叹:“娘娘同墨姑姑感情真好,全宫中也是独一份儿的。”
卫忆抿唇笑了,将手里的湿帕子故意丢给站在远处的墨玉:“本宫同你们的墨姑姑自小一起长大,将她看得比亲姐姐都亲上几分,她也是真的比本宫的亲姐姐都爱管教人,你们怕是也没少受苦。哎,到底都是本宫的自家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苦?昨日国公府送来的那些个小玩意儿你们几个小丫头分了吧,算作对你们的安抚。”
墨玉被作妖的卫忆弄得哭笑不得,嗔她一眼,又低头在荷包里挑挑拣拣,挑出个银钥来递给素霓:“便宜你们了,大爷还将娘娘当姑娘,送来的都是些俏皮玩意儿。我估摸着着娘娘也该是要赏给你们的,昨儿没收库,只锁在暖阁的柜子里了。待一会儿得了空,你们四个便拿着分了吧。”
素云素霓都福身谢了恩,又讨巧地开起要克扣素月素虹的玩笑来,直逗得卫忆和墨玉都笑弯了腰了才作罢。
不一会儿,素虹领着吴太医进了殿,素月却还没个踪影。墨玉将红线绑在卫忆腕子上,蹩眉抱怨:“这丫头贪玩贪闹,别又见了什么跑去疯了才好。”
卫忆也摇摇头,隔着帘子应道:“八成是不知又碰见了什么新鲜事儿,随她去吧,性子活泼是好事儿。”
素月打了一个嚏喷,悄悄瞪了一眼手里拎着的小姑娘和小少年,心里有无限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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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忆这厢正教育着两个逃学被抓包的熊孩子,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昨日里本没歇好,身子又不爽利,顿时沉了脸色。正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吓得瞬时噤了声,一旁的素虹急忙快步走出殿门,要去探个究竟。
卫忆这才将脸转向两个孩子,稍微平复心情,拿了帕子给左边的小姑娘擦脸:“乖孩子,不哭了,墨姑姑去找你的丫鬟拿替换的衣裳了,让本宫看看你可受伤了?”
说着,卫忆狠狠剜了旁边直挺挺跪着的赵深一眼,训斥道:“深儿,你可知道其中的厉害?这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成?上树掏鸟蛋,往小了说不过是逃学,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姑娘家磕着了碰着了破了相,你拿什么交代给她的家人?”
赵深倔强的仰着头,没有丝毫认错之意:“有本王护着,菁菁能出什么事?就算那粗鲁的丫鬟没路过,本王也不会让菁菁摔在地上。便是,便是真的破了相,本王娶她又有何不可!”
卫忆气笑了,将又开始啜泣的小姑娘抱在怀中轻拍:“你想娶?人家姑娘可未必肯嫁。你现在便给本宫守在玄武门口,待散朝了,亲自去给袁阁老赔个不是。”
赵深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要本王去道歉?异想天开!”
卫忆抱着小姑娘站起身,径自朝内室走去,看都不看赵深一眼:“素月,他若不去便绑了他去,一时没得个原谅,就一时别让他回来。”
赵深炸了毛,指着卫忆的背影大骂她卑鄙。一旁站着的素月奸笑一声,将他死死按住:“王爷就跟奴婢走一趟吧,娘娘也是为你好。若是您惹了娘娘生气,袁姑娘能不能继续留在国子监,可就没个定数了。”
赵深使了吃奶的力气挣开素月,恨恨瞪她一眼,攥攥小拳头,忍下心中的怒火,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卫忆进了内室,先将怀中煤球一样的孩子交给墨玉,看两人转进了浴房,这才向刚进来的素虹使了个眼色。素虹会意,将得的消息一字不漏的低声复述了一遍。
这消息听得卫忆眸中现了厉光,她将手里黑乎乎的帕子扔到一旁,冷声道:“她若是喜欢,那便遂了她的意。定远可也来了?”
素虹摇摇头,恭声道:“来的只有卫小姐,公主已回了青阳宫。”
卫忆颔首,打开小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个赤金护甲带在手上:“这里有孩子,将那卫嫣然宣进外室。”
卫忆看着素虹的背影,眼里盛满了决绝。
等前殿的小太监又来回报,说卫嫣然已哭得几乎要厥过去,卫忆才不紧不慢地移了脚步。
刚转出屏风,就见地上跪着个鬓乱钗横的年轻女子,她发梢还滴着水,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袍。
卫忆心里实在厌恶得很,不愿靠近卫嫣然,只在她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卫嫣然却是不肯的,以双膝为足,踉踉跄跄地要扑过来就要抱卫忆的腿。卫忆自是不会让她得逞,稍稍往旁边又挪了一步。
卫嫣然扑了个空,干脆就趴在地上,凄声哭喊:“姨母,嫣然不知什么地方没做好,惹您生气了,您就看在嫣然年幼不知事的份上,给嫣然一个改过的机会可好?让嫣然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别赶嫣然走,嫣然最听您的话,您让嫣然做什么,嫣然便做什么——只,只求您别赶嫣然走,姨母,姨母…”
这声情并茂的表演没什么成效,卫嫣然已哽咽得发不出声来,卫忆却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似是站累了,卫忆让素云扶着,斜靠在了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茶水,任由卫嫣然唱她的独角戏。卫嫣然也不气馁,依旧趴在地上无声地落泪,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着实是可怜得紧。
待卫忆悠悠地用完一碗茶水,吩咐素霓将茶具撤下,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卫嫣然。卫忆已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后,又曾当过十年的太后,只是板着面孔威势便已极重,现下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卫嫣然,足以让已大闹过一场,筋疲力尽的卫嫣然骇的发抖。
卫忆也懒得与她磋磨,她拿起桌上一个蜜桔在手中把玩,干脆直奔了主题:“你母亲生前高风亮节,竟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本宫早该知道,你同你那生父一般,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
卫嫣然刚刚被两个宫人强行架起,看似跪得笔直,实际双腿已颤得不成样子,她咬着下唇,强撑身子着回话,泪落了满颊:“姨母,您错怪嫣然了,您错怪嫣然了啊。”
卫忆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顺手将手中的东西冲她面庞掷了过去,冷笑出声:“那你便同本宫讲讲,这宫里这么多河湖,你为何偏偏就落在了番王和定远在的地方。”
卫嫣然不敢躲闪,只得受了,还欲开口狡辩,却被卫忆生生打断:“将你的那些废话收起来,别污了本宫的耳朵才好。你想谋个出路,嫁给番王,人之常情,本宫允了你又如何?”卫忆顿了顿,咬牙切齿地接道:“但是你得实话告诉本宫,之前在勤政殿,是你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还是我那好庶妹的吩咐。”
卫嫣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半天也没给个答案。
卫忆心里有数,她站起身走到卫嫣然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两兼有之?卫嫣然,你真是,死有余辜。”
卫嫣然昏死过去之前,觉得卫忆看她的眼神里包含了很多东西,有对她的恨,有被她辜负了信任的痛,甚至还有些庆幸,唯独没有不忍。
卫忆抡出这个耳光,可谓用尽了全力,她扶着素云的手臂,看着晕过去的卫嫣然,心中百感交集。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送去宝瑟宫吧,给番王作个丫头,之后的,便看她的造化了。”
素霓素虹欲言又止,迟迟不肯动作。卫忆见她们如此,摇了摇头:“毕竟是本宫疼了多年的小姑娘,现下也…未酿成大祸,本宫乏了,懒得再费心力处置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素霓素虹对视一眼,还是应下了,语气却敷衍得很。卫忆瞟她俩一眼,也不点破,挽着素云向里屋去了。
被至亲之人捅在心口上的刀,就算能够拔.出来,也无法痊愈了。
等有朝一日结出一层硬硬的痂来,也到了你该绝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