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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夜起,窗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直搅得屋内的卫忆心烦意乱。赵回已离去有段时间了,虽是未曾透露些什么,从他面上的肃色也能揣摩出一二来。更重要的是,卫忆记得这场大雨。
前世里她内里郁结,因这一场大雨又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吓得赵回天天在昭阳殿附近徘徊,病中的人总是心软些,两人几乎就要重归于好。
可惜天公总吝于美事,往往从中作梗。
明睿二十一年腊月,小梁王勾结东海倭寇,反。
墨玉进来时,卫忆正无意识地用手中的玉箸敲击着桌面,墨玉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通传:“娘娘,定远公主和如懿公主来了。”
卫忆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筷子,命霓虹两人将面前的冷膳撤下去:“她们怎的来了?如懿怕是还不曾用膳,端些点心来。”
等素云素月也出门去迎两位公主,墨玉才压低声音关切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卫忆抬头,勉强对她笑笑:“无碍,只是这阴雨天让人烦闷罢了。”
墨玉闻言,也不再多话,只立在一旁当个背景。
赵玉率先踏进门来,还端着那副风流人物舍我其谁的派头,一身素衣也能演绎得潇洒倜傥。她身后跟着的女孩倒是明媚,一身绛色衣裙,额上细细蔽了花钿,髻上钗了金扇青花瓷珠流苏,神色飞扬,活泼极了。
卫忆轻笑,越过赵玉去拉那少女的手:“曦儿回来了,在杭州玩得可还好?”
赵曦挽上卫忆的胳膊,同她一起落了座,嘴上抹了蜜似的:“皇姐说嫂嫂你又变美了些,我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是非信不可了。不仅姿容更盛,人也开朗了些。”
赵玉默默给自己斟了杯茶,似笑非笑地睨向赵曦:“你这丫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可不敢居功。”
卫忆抬腿在桌下踢了赵玉一脚,佯怒道:“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是老了,还是丑了?”
赵玉心情不错,难得与她抬了杠:“哎,是妍是媸此时已很分明了,本以为皇兄娶了美凤回来,谁曾想竟是只母老虎。”
卫忆剜她一眼,也懒得同这妮子争个高下,又转向赵曦好生询问了一番,弄得这惯会折磨人的祖宗都险些受不住,连连求饶:“嫂嫂,你就放过曦儿吧。不过就是寻常的游玩,哪有那么些惊心动魄的事儿,您要想听故事,该是去问皇姐才是,战场上的事儿,随便挑出个最不起眼的,怕是都攸关于性命。”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卫忆思量了片刻,还是隐晦地试探道:“战事残酷,怎能比作故事呢?阿玉启程的时候,本宫实在忧虑,就怕她出什么差错。这打仗可不是儿戏,刀剑无眼,别说是从小娇养的一国公主,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也——哎,既安然回宫了,便不说那些丧气话了。”
正说着,素霓端来了几碟子点心,赵玉见还热乎着,伸手拿了块儿个头小的栗子糕慢慢啃着,见卫忆有些低落,顺嘴安抚道:“皇嫂不必如此,我虽比皇兄资质差了些,可胜在外祖父从小教导。只要和护国公府沾了亲,没一个不会打仗的。”
卫忆扶额,忍不住抱怨:“你们瞎掺和些什么,难道这普天之下便没有合适的将领了么?非得你们兄妹俩横插一脚,总该给有能之士立功的机会。”
赵玉觉得这糕点有些腻口,将剩的一半塞给赵曦,不以为然:“皇室一旦有人出征,这军队的士气便不可同日而语,怎能混为一谈?”
卫忆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她苦笑了一下,又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闭了嘴。
赵曦嫌弃地看了赵玉一眼,还是将那半块栗子糕送入口中:“有你这么糟蹋粮食的么?多少普通百姓只能勉强果腹,就你挑嘴。”
赵玉耸耸肩,满不在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总归是救不了天下人的,又何必时刻惦记着自己的无能,真是个傻丫头。”
赵曦瞪大了眼,忿忿不平道:“什么谬论,你这蛀虫!”
赵玉对这指责报以轻笑,不置可否。
卫忆深深地看她一眼,很有些心疼,这孩子该是体会了多少可怜世态,看过多少生离死别,才能有这般体悟。
纯稚之人才配拥有愿景,过尽千帆者唯有存一份薄凉之心,才得以坚定地前行。
还未到午时,赵曦便吵着赵玉教她几手上得了台面的花架子功夫,两人相携而去。雨声渐歇,卫忆紧绷着的神经却丝毫没有松懈,她神色复杂,命四素退出殿外,只留墨玉一个。
“墨玉,下午你便去库里挑些东西,要贵重些的,替本宫送到如意宫去。再向瑞嬷嬷打听打听,公主这次南下回来,队伍里可是多了个面生的太监?务必要谨慎十分,莫让曦儿听得半点儿风声。”
不消一个时辰,墨玉便将事情办得妥当。卫忆蜷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是瑞嬷嬷匆匆绘制的人像。卫忆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将画像递还给瑞嬷嬷:“拿去烧了吧,稍后寻个理由传他过来,恭敬些。至于曦儿那边,你尽力支开她,别让她察觉。”
瑞嬷嬷福身领命,跟在墨玉身后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殿外。
卫忆抱着手边的小暖炉,舒舒服服地平躺下,闭目养神。幸好,这人这辈子还是存在的,若是利用得好,定能彻底化解这次的危机。可若是…若是他不似上一世那般心悦曦儿,又怎样才能拿捏得住他呢?
想着想着,耳边本就模糊的雨声渐渐远了,只是墨玉的动作实在太快,还没等卫忆彻底坠入梦乡,她已是把人带到了:“主子,人在后门候着呢。”
卫忆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她抬手扶了扶髻上有些松了的簪子,端坐起来:“宣。”
不多时,秦靖安已规规矩矩地立在了殿下。卫忆端起面前的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抿,扮出副胸中自有成竹的样子:“墨玉,你们守在门外,若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得擅入。”
墨玉抬眼望向卫忆,眼里满是紧张之色。卫忆肃了脸色,轻轻摇头,墨玉这才戒备地看了秦靖安一眼,不情不愿地带着屋里伺候的宫人们退了出去。
卫忆转过头来打量着秦靖安,他站得笔直,毫不避讳地同卫忆对视着,面上看不任何出情绪,一身寻常内侍的服装偏是让他穿出了些气势,饶是卫忆,也不得不赞他一声风骨无双。
卫忆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冷笑一声,轻启朱唇:“常山孤鹤,丹顶清音,也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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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是秦靖安不曾预料到的,他站在如意宫外,心情十分沉重,连有人靠近都不曾察觉。
“喂——秦靖安!”
秦靖安抬头望向出声的少女,只觉得喉头发紧,难以发出声来。休缓了片刻,他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搂在怀里:“如懿,我有话同你说。”
赵曦呆呆地被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分辨出心中的滋味,就被人劈头浇下一缸冷水。
“我要走了,如懿,等我回来。”
话音还未落,秦靖安猛地推开赵曦,飞也似的逃走了。
赵曦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离秦靖安越来越远,远到不可触及了。她站在檐下,溅进来的雨水打湿她的鞋子都不去理会,寻过来的宫女焦急地劝阻,她也充耳不闻。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赵曦才转身进殿,径直走向书房,她转到一扇屏风后面,声音微不可闻:“查!查那人今日究竟去了哪些地方!”
赵曦身后的墙壁突兀地传出敲击声,似鼓点一般。赵曦猛地踹开屏风,走到窗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要走,我偏要把你捉回来,折了你的翅膀不可,鹤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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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回在卫忆这儿吃了个闭门羹,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摸摸鼻子,锲而不舍地又轻轻拍响了门:“阿忆,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卫忆靠在门上,并没有动作:“你即刻启程去东海就是,何必在我这儿停留。横竖都是不需要同我商量的,你爱打仗,便打你的仗去,我这儿可不是沙场,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赵回正无奈,忽地看见身旁的金灿灿正冲着一扇窗子又挤眼睛又努嘴。赵回感激地看了廊下默默站着的墨玉一眼,拍拍金灿灿的肩膀,推开窗户,一气呵成地跃了进去。
“阿忆,你错了,昭阳殿是朕最大的战场,非朕亲征不可。
接下来自是无需赘言,无非就是些关于闺情春.色,幽欢绮梦的俗事罢了。
几番温存过后,赵回将卫忆揽在怀里,语气郑重又撩人:“阿忆,梁王勾结倭寇,其心可诛。他现下师出有名,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朕非如此不可。”
卫忆还没从余韵中回过神来,听了这不算解释的解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梁王,哼,他有反心难道只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而已?瞒而不报,你才其心可诛。”
赵回被她的反应取悦了,又凑上脸去吻她,两人唇齿交缠之间,赵回好像呢喃了句什么,又好像没有。
“若让你日日担忧,才是我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