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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水滴遇到军帐的毡布,砰砰作响。赵回稳稳坐在虎皮大座上,手指随着雨声轻点,像是催命的鼓声。
鹤清音事不关己地靠在小圈椅上,冷眼看着地上伏跪的几个血人,面上依旧是毫无波澜。卫锦则稍显局促地跪在一旁,跪便跪了,他脊梁分明挺得笔直,目光清亮地同赵回对视,不带半分畏惧。
赵回盯着卫锦看了半晌,忽地勾出一抹笑来,端起案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举到半空,却并未下口:“卫将军,你可知罪?”
卫锦将背挺得更直,十分理直气壮:“臣不过捉几个刺客罢了,何罪之有?”
举在半空中的茶水顿了顿,还是被送到了唇边,赵回轻抿一口,毫无预兆地重重地将杯子砸下,水溅五步,恰好沾湿了卫锦的袍角。
赵回自袖中拿出一面方帕,帕子边角绣了忆字,赵回瞟了卫锦一眼,神色间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语气平淡,措辞却严厉:“擅自拔营二百里,不进淆山,若是朕没有在馆驿停留,你莫非还要绑了朕拔营不可,如今还在装傻,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卫锦微微垂下头来,却依旧不卑不亢:“兵事呼吸,不容先关督帅,臣无罪。”
赵回将那面方帕捏在掌心里,以极其温柔的动作。心中的那些疑虑终究没胜过爱意,他抬眼望向卫锦,轻声问:“这可是你阿姐的吩咐?”
卫锦功力深厚,将这同叹息一般轻的的问句听了个真切,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侧头望向鹤清音,很有些无辜:“这并非是阿姐的吩咐,是鹤军师传的话,让臣暂且退出淆山。”
鹤清音眼角跳了跳,不情不愿地扛过了黑锅,信口胡诌道:“在下师从北地菩提门,能预风雨。近来夜观天象,恐会来大雷暴雨,淆山一旦崩陷,前军必会损失惨重,臣这才建议将军拔营。”
赵回眯起眼,不知在盘算些什么,算是不置可否。
卫锦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赵回他不懂天象。如今是冬日,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小雨,眼看着就将停了,哪还会来什么雷雨。想着想着,卫锦是心惊肉跳,背过头狠狠地剜了鹤清音一眼,亏他是北地神机魁首,编瞎话竟编得毫无依据。
鹤清音当他是个愣头小子,不怒不恼,依旧无所谓地坐着。这赵回大智,若不是这番雨论有七分是真,他又无意深究,这关怕是不好过的。只是宫中那位皇后颇有些意思,说她愚笨,她又近妖似地能测先机,说她*,她也不过只是个有些小手段的女流之辈,矛盾得很。
赵回将两人的各怀心事都看在眼里,只觉得烦闷,挥挥手赶两人退下,展开张宣纸,亲自磨了墨。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落了笔。
“吾妻阿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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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卫锦和鹤清音审过刺客回到帐里,素月已是久候多时了。两套夜行衣折叠整齐地摆在凳子上,卫锦只觉得它们灼眼得很,他有些倦了。
素月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将头巾束好:“二爷,请。”
卫锦这些日子与两人混得熟稔,毫不在意形象地扑上行军床,紧紧抱住叠得整齐的军被:“小爷再不愿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阿姐这是想坑死我,你们也别再拉小爷做挡箭牌。要去你们二人去吧,爷我就不奉陪了。”
素月与鹤清音对视一眼,好声好气地哄道:“二爷便同我们去吧,只这一次,便功成身退了。”
卫锦侧翻过身,露出一只眼睛给二人,试探着问:“此去是为何?”
素月倚着支撑帐子的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答道:“寻赵简,说服他让伊桑全军驻扎沟谷。”
卫锦气结,又转过身去背对二人:“赵简这人深不可测,若没有十足的筹码,必是不会贸然行事。敌方合共八万军士,就算你我三人自恃功夫,也怕是要无功而返。”
素月不知如何反驳,只好转向鹤清音求助。鹤清音斜睨卫锦一眼,不由分说地拿起一套夜行衣丢在他身上:“给你半柱香,若还未打点完毕,我就捉了你去敌营。你若是痛快,待大军班师回朝,我便将清风宗完整的轻功心法告予你。”
卫锦的脸色由恼怒转为狂喜,他猛地弹起身来,不顾素月在场,抓起夜行衣,就扯下领子袒露了胸膛。
卫锦此举自然换来了两人的白眼,待他面不改色地穿戴好,把一张薄薄的脸连带着厚如重山的脸皮凑到鹤清音近前,对他挤挤眼:“想不到鹤兄也会翻白眼瞪人,真是妙哉,妙哉。”
回应他的,是鹤清音拿起夜行衣,从容而不屑的背影。
等到鹤清音去而复返,雨已停了,云开月明。圆月挂在三人的头上,为他们照亮了前路。
素月蹩眉,一个跃身向鹤清音靠了几步,压低声音问:“军师,这雨竟停了,若这淆山不崩不陷可如何是好?。”
鹤清音回头瞥一眼正偷听的卫锦,唇角微微上扬:“能便罢了,若是不能,那就想办法让它能。”
素月了然,卫锦却有些迷糊,出声道:“若你我有这般盘算,那伊桑自然也能想到,岂不打草惊蛇?”
鹤清音用眼尾扫他,脸上写着满满的“孺子不可教也”:“不然以你之见,我们为何去找赵简?自然是给他个理由,让他去做说客。”
卫锦一头雾水,只觉得他两人魔怔了:“赵简?他与伊桑是盟友,为何帮你?”
这此间有些不可告人的缘由,鹤清音也只是略知一二,只得敷衍道:“盟友固是盟友,只是其中彼此忌惮着此消彼长,各人也有各人的盘算。若说两人完全一心,才是千古笑话。”
卫锦对此半信半疑,又开口问道:“那为何要带我同去,我对此间之事一概不知,副帅之衔惹人忌惮,去了反倒是个累赘。”
鹤清音笑而不语,他笑得渗人,旁边的卫锦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越过淆山,南行五十里便是赵简驻地。几人在一片小树林中止步,鹤清音同两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率先飞身而起,悄无声息地混进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待他探得帅帐,才回身带上卫锦,素月轻功并不出彩,依着原计划留在原地接应,以防不测。
卫锦提起一口气来,紧紧地跟在鹤清音身后绕过巡逻的兵士。两人绕到中帐背后,交换个眼色,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一举拿下了门口的守卫。帐内的赵简恍若未闻,站在展开的地图前,时不时勾画一笔,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叹息,像即将被捕的猎物。
赵简转过头来,卫锦和鹤清音已各守一边地坐好。卫锦满面肃色,鹤清音却仿佛早就料到了赵简的冷静,甚至还与他礼貌地点头致意。
这倒是赵简不曾料到的,他面上不动声色,优雅地坐下,抚着左手拇指的扳指笑问道:“卫将军和军师大驾光临,不知是来找在下喝一杯,还是要取走这颗人头呢?”
卫锦尚且云里雾里,自是不敢多话,只板着脸坐在那里,充个门面。鹤清音端起小桌上的茶水,水温尚好,看来是勤换过的。他举起盏来,仰头一饮而尽:“小梁王用心良苦,怕是久候多时了。能喝到小梁王亲手斟的茶水,我们二人也算是不虚此行。”
赵简挑挑眉,也举起面前的茶来一饮而尽,他将茶杯轻轻放下,将两手交叉起来置在桌上,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军师爽快,只是这茶并非是小王亲手所斟,不过来日方长,机会总是有的。”
鹤清音低笑,一派轻佻,与他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又何必否认呢,小梁王或许算到了有这一日,却不敢让引来的豺狼知晓,能屈能伸,是大丈夫所为。”
赵简收了笑意,向前倾了倾身,盯紧鹤清音的眼睛:“明人不说暗话,军师便挑明来意吧。”
鹤清音笑得更欢畅了,却又猛地阴下脸色:“小梁王早该料到这一天的,孤掌难鸣,入界宜缓,你却犯了忌讳。如今彼强我若,稍有个不慎,你就是遗臭万年,粉身碎骨。”
赵简长叹一口气,面露颓唐:“皇叔他,他可是都知道了?”
鹤清音冷哼一声,斜靠在椅上,眼神冰冷:“谁都来不及分心体谅你,只是你自作聪明,意气用事,这皇室的脸面被你丢得干干净净。若不是看在你未酿成大错,还来得及补救,你现在早已是一把枯骨。皇上思前想后,总归与你有血脉之连,又念你是赵姓后人,便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番话削了赵简的气焰,令他羞惭不已。他稳了稳心神,苦涩地开口:“实在是那姬赫伊桑欺人太甚,我贪功冒进,心急求胜,如今已陷入了大不义的境地,还请军师能指点一二。”
鹤清音见鱼已咬钩,也不再为自己造势,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清冷的模样。他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在兵器架旁站定,手抚上一杆银枪:“皇上欲除伊桑而后快,若是你能将他两万兵马引入沟谷驻军,便可扭转乾坤。”
赵简皱起眉来沉思片刻,给出个中肯的答复:“伊桑于我是豺狼,我于他也未必不是虎豹。这盟约关系浅薄,若没有能令他一搏的说法,他未必信我。”
鹤清音手执长.枪,绕到卫锦身后,将手按在他肩上:“我们此行,便是来给你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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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中乱了套,小梁王遇敌夜袭,身受重伤。
伊桑沉着脸,同报信来的心腹飚了些鸟语,推开睡在他身旁的营妓,骂骂咧咧地起身更衣洗漱。此事已是五更过半,山露深重,伊桑甫一迈出帐子,便抖了一抖,备马的士兵慢了几息,竟狠狠地挨了他一脚。伊桑蔑视地瞥了小兵一眼,翻身上马,向梁军帅帐奔去。
入帐便闻得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赵简躺在床上,半个身子浸满了鲜血,他闭着眼睛,唯有胸膛的些微起伏昭示着他还活着。
伊桑皱眉,用发音不太标准的汉话质问帐中的副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副将是个心高气傲的,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冷哼一声:“伊统领若是想看笑话,还请等军医有了定论,不必如此心急。”
伊桑神色阴鸷,抽出腰间的弯刀便要向那副将砍去。那副将人高马大,伊桑却只是墩胖,那副将旋身一躲,捉过他的后领,夺了他的弯刀。
赵简感觉到气氛僵持,费力地睁开眼,命军医扶他起身,避过伤口半靠在榻上,他望向那副将,轻轻地摇了摇头,斥责道:“咳,李云,不可对伊统领无礼,还不快把人放下!”
李云从鼻孔中哼出一声,不情不愿地将那伊桑甩下,伊桑欲要发作,却被赵简立刻截住了话头。
赵简捂着伤口,面色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他望向摔在地上的伊桑,语气急切:“今日夜袭的是敌军副帅卫锦和军师鹤清音,两人绕开守卫,想取孤性命。缠斗中我重伤卫锦,却也被鹤清音所伤。我方探子来报,今日赵家军后退二百里,乃是因主帅赵回旧疾复发,命在旦夕。今日副帅来袭,恐怕是已经穷途末路,欲取孤性命扰乱军心,好方便逃脱。敌军主帅副帅皆伤,已与散沙无异。可惜孤如今身受重伤,只能恳请伊统领带领你们骁勇善战的将士,并上我梁军三万人马驻军淆山,方便追击,莫要让他们遁回京城。若此事成了,赵军必受重创,你我也能趁机打进中原腹地。”
说着,赵简挣扎着想要站起以示诚意,伊桑连忙起身拦下,试探道:“这消息,可准确?”
赵简无奈地笑笑,自袖中取出一封沾血的密函:“统领且看此函,这是心腹传回的消息,已十分确切了。在他们来袭前,孤研究地势,恰好寻到一处沟谷方便驻扎,正准备叫将军前来商议,却被那些来袭者打断。”
伊桑接过信来,眼中的质疑已转换成了贪婪,他面上的喜色遮掩不住,已是无心多留。他望向赵简,即刻开始商定细节。
赵简面色苍白,才说了几句便支撑不住,只得躺回榻上,他望向伊桑,眼神诚挚:“一切全仰仗伊统领了,在下这身子,实在是有心无力。伊统领属军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追击先头是当仁不让。我梁军拨出三万,全为将军殿后,将军若觉得不妥,孤可安排他们只驻扎在南山山麓,有令则进,无令则退,方为妥当。”
伊桑一双王八眼里精光连闪,虽是心动,却还不至于失了理智。他状似无意地将手按在赵简的伤口上,听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后,才满意道:“梁王大度,竟将这肥肉全送给了我们倭国,这恩情,伊桑必不会忘。”
赵简苦笑,他又咳嗽几声,才苍白着脸开了口:“你我都是直人,便把这话说亮了也无碍。孤带来的这六万人马,一部分是家父的旧部及孤的亲卫,有勇无谋,是万万斗不过那赵家军的。另一部分鱼龙混杂,孤这一倒,也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如若出什么差错,怕是会坏了大事,失了良机。孤也是走投无路,如今给伊统领行个方便,还望时候伊统领能怜惜几分,权当种个善因也罢。”
伊桑安了心,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笑容满面地应下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要匆匆赶回帐子点将点兵。
赵简挥退众人,只留下李云一个,他一瞬间便收起了笑容,眼中寒光迸射,仔细控制着身上的杀气。待伊桑走远了,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李云才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玉瓶来:“二皇子,上药吧,这药是鹤军师留下的。”
赵简点点头,想要半坐起来,却牵扯住了伤口。赵简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骂道:“鹤清音这狡诈小人,下手也未免忒狠了些。”
李云想要笑,使劲儿憋住了,他一个大男人,轻手轻脚地弯身替赵简上药,这画面竟异常的和谐。
东方已见了白光,风渐渐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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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回听完暗卫来报,只觉得心力交瘁。这里面卫忆必是掺了一脚的,他虽信她是在帮他,却对她的智计不抱什么期望,只觉得她瞒着他谋划,又撺掇卫锦随着她胡闹,着实是可恨。赵回将手中的折子放下,重重地揉揉额角,沉声吩咐:“去,把卫锦和鹤清音给朕绑过来,还有那素月,一并带来。”
暗一到时,卫锦正在和鹤清音单方面吵着架,暗一站在窗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卫锦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愤懑道:“你到底同不同我说,你在那赵简面前扯了一堆屁话,你当小爷会信你吗?”
鹤清音看着军事图,目光深沉,不发一言。
卫锦翻了个身,侧躺过来,几乎要炸毛:“阿姐和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皇上?”
这好像涉及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皇室秘辛,窗外的暗一也支楞起耳朵等着回答,却久等不到。
卫锦又打了个滚儿,以枕头做暗器,瞄准鹤清音的脸掷了过去:“莫非真是皇上派你去见那赵简?这没道理,不管赵简他是虚是实,犯了谋逆这个忌讳,不可能有什么将功折罪的机会。”
鹤清音准确地接住枕头,沿原路线扔了回去,好看的眉毛蹩起,显得十分不耐:“你安静些,一会儿随我去见皇上。”
卫锦一怔,窗外的暗一也一怔,两人都闻到了自投罗网的气息。
暗一叹了口气,隔着窗子轻声道:“若是便宜的话,二位带上晚间那位姑娘,皇上有请。”
午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领了军棍的卫忆呲牙咧嘴地坐在议事厅里,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伊桑领军向沟谷进发的消息。
黎明时赵回便和同鹤清音秘密地做好了部署,派去挖石头的挖石头,派去埋伏的埋伏,只等倭奴一入沟谷,午夜时分便能折损他几千的兵士,挫挫倭国海寇的锐气。鹤清音在账外站着,见风势渐大,心里犯起了嘀咕。
军中难免有眼线,以保万全,赵回做重病状闷在帐里,卫锦所在的议事厅里也时不时送出几条染了猪血的帕子绷带,除了受军棍的部位疼了些,人是清闲得很。
鹤清音正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沉思,赵回身边随行的金灿灿前来传话,他捧着个暖手的坛子,递到鹤清音手里:“皇上说了,外边儿风大,请军师进帅帐一叙。”
鹤清音微怔,接过坛子,随着金灿灿去见驾。赵回正在写信,见他来了便止笔,将狼毫搁在一旁,神态宽和,像个无害的长辈。
“鹤军师,请坐。”
鹤清音恭顺地坐下,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赵回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鹤军师,你原本想杀朕,为何迟迟不肯动手,是因为如懿那丫头,还是因为皇后?”
鹤清音浑身一震,望向赵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片刻后,他低头敛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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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下起了急雨,远方隐隐有闷雷之声。鹤清音撑着伞,站在雨幕下,只觉得许多事许多关节处都想不通畅,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卫锦站在他身后,面带忧色,还夹杂着几分悲悯。狂风呼号,豆大的雨点撞在人脸上,打得生疼。
卫锦叹了口气,也有些疑虑:“你若早知有这雷暴雨,为何还在山上安排了兵士。若是淆山因这雨陷了,他们怕是…怕是回不来了。”
鹤清音侧身看他,觉得他愚善,却又觉得他可敬。可惜他并未预测到这雨来的如此疾猛,也不能确定这雨会不会让淆山崩陷,就算是预见到了,恐怕还是要派人上山的。在战事里,该考虑的从来都不是一万,只是万一而已。
卫锦见他不语,心中倒也有些明白。卫锦实在不忍再看,转身回了帐子,将灯吹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还没到约定的子时,远处便传来几声闷闷的巨响,似乎是雷声,却又好像不是。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