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拈花燃

“且慢！”老和尚仍旧咳嗽几声，喘气道：“居士，我知你武艺不凡，但你可曾看出，那孩子身上有一股隐藏得很深的戾气！”

青衣男子顿足，浓眉微皱，“那又怎样？”

老和尚由徒儿搀扶着走到男子跟前，轻声细语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孩子生性善良，若不消除他体内的戾气，早晚会酿成大祸！”

男子见和尚煞有其事的样子，便信了几分，但还是轻笑道：“能有什么大锅，只要他普普通通的生活，谁能把他怎样。”

老和尚颇感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页经文递给他，“拿着吧，这一页经文取自万佛宗十五年前散落的如来真经，此篇为拈花一笑，万恶皆焚。”

男子脸色一惊，心道这和尚莫不是疯了，佛门真经随便送人？

“也不是什么珍贵秘籍，居士不必放在心上。”老和尚微笑。

男子这才收下了经书，心里却有些踹踹不安。

老和尚望着他走向远处，眼珠晃了晃。

“十五年前，南州铁碎城有杀星出世，血光蔓延星空长达一个时辰……”

……

从温家回到铁匠铺，已是晌午过后，铺子里生意萧条，来锻造兵器的人并不多，沈飞也乐得清闲，索性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了会书。

傍晚时分，西门老人提着个酒壶醉醺醺的回来了，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朝木屋里走，瞧了沈飞一眼，停下来，在身上摸索了几下，瓮声瓮气的道：“想学武吗？”

沈飞疑惑的看着他，“又喝多了，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凝聚不了内力！喝多了就赶紧去睡，整天就知道喝喝喝，迟早喝死你！”

老头子嘀咕两句，把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递过来，“拿着，好好看看……”说完就跌跌撞撞的朝屋子奔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打呼的声音。

沈飞放下书，靠在椅子上，目光打量着桌上的那一页纸。

纸上有一串古怪的文字，中间画着一朵正在凋零的花，花瓣燃烧，飞落。

沈飞忍不住笑了笑，“臭老头越来越糊涂了，但愿别哪天给喝死了，哎！”

夕阳落进来，洒在脸上，沈飞靠着椅子一晃一晃，眯着眼睛打盹儿。

模糊中，感觉温暖的阳光仿佛一片暗红色的海洋，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了一样。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飞过刚才看过的那一页纸张，水墨描画的花朵，渐渐燃烧，从纸页上漂浮出来，一瓣一瓣的花朵绽放，燃烧。

花朵上的火焰越来越明亮，花朵漂浮起来后越来越大，似乎已占据了一个世界。

沈飞感觉自己被一片暖洋洋的海洋给包裹住了，意识逐渐陷入梦中，整个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在那里面，花朵还在继续绽放，一瓣一瓣的花，落在大海上，漂浮着，燃烧着，点燃了这片海。

不知何时，沈飞醒了，猛地一惊，却发现自己睡在一片海洋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慢慢坐起来，沈飞摇了摇头，看着天空中仍在一边绽放，又一边凋零的花朵。

已经有无数的花瓣飞落，还有许多落在海面上，粉色，在燃烧。

沈飞坐在海面，看着身旁飘过的花瓣，花瓣上的水光荡漾，荡开的波纹里，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穿梭在一片塔林，他肩膀上扛着一座破碎的小佛像，纯金。

仿佛能听见那里面的声音，就如同自己置身其中。

“柳换天，快把佛主像放下，别跑了，前面是万佛山禁地，再跑你就没命了！”后面一大群和尚急迫的吼着。

那男子嘎嘎怪笑道：“屁，卖了这玩意儿，小爷我又可以花天酒地好几年！”

“你这混账，老衲今天非得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孽障！”有僧人追赶着咒骂。

“追上爷再废话，哈哈哈……”男子肆无忌惮的大笑。

偷天换日柳换天，江湖上十大盗贼之一，人送绰号盗圣！轻功一流！

沈飞惊愕的看着男子被追至一座百丈高的血色塔楼，塔楼四角飞檐坠挂着四条手臂粗的黑色铁链，铁链尽头，束缚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姿妙嫚，长发披散，穿着一身黑色花朵的长裙，一张美丽的脸，洁白无瑕，脸上却带着邪魅的笑容。

她被铁链悬在半空，任由冷风肆虐，望着下面跑来跑去的和尚追着一个男子。

魔后夕妍！

沈飞脑子里迅速划过这几个字，瞳孔一缩，画里的邪魅女子正抬头盯着天空。

只感觉有一双诡异的眼睛盯上了自己，浑身一颤，莫名的恐惧袭来。

偏过头不敢再去看花瓣上的画面，沈飞闭上眼睛坐在海面，心中思绪混乱无比。

这些画面好熟悉，可又，好陌生，他们都不属于自己，可却似曾相识。

天空中燃烧的花瓣还在飞落，男子被一只金色大手拍飞，撞在血色塔楼上，滚落下去时，喷出一口鲜血，血液里，有五脏碎片。

“大手印，死秃驴，你这是弄死小爷啊！”男子擦了擦嘴角，身旁的金佛已经破碎，里面漂浮出一缕洁白的气流，气流形成一个稚嫩的男孩儿，男孩儿望着他温和的笑道：“你太贪了，贪婪是人的本性，太贪，就会要你的狗命！”

“哟呵，这破佛像里面竟然还封印着一个小鬼！”男子莫不在乎自己的伤势，打着哈哈，“这无量金身是用来让你复活的吧，真是抱歉，老子给你打碎了！”

男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亏不亏，哈哈哈……”

“舍利子，拿来！”男孩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

“呸，去你妈的！”男子从怀里摸出一颗圆圆的珠子，泛着金色的光芒，他嘿嘿一笑，挥手把珠子砸向塔楼的大门。

血色大门上，刻满了一串串咒印花纹，当珠子撞上去的一瞬，血光与金光顿时迸发，形成一股恐怖的旋风散开。

旋风过后，血色塔楼倒塌，震天动地，烟尘笼罩了整片大地，三道流光冲天而起，飞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

沈飞呆呆坐在海面，双手抱着头，睁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远处，四周无数花瓣飞落。

“……毁了我肉身……”

“……魔后也逃了……”

“柳换天！你该死！”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沈飞的脸色不断变化，时而憎恨，时而迷惘，时而忧虑，时而哭泣，时而大笑。

“啊！！！”

沈飞猛然站起来，嘶声吼出内心的压抑，满天花瓣全部焚烧。

海洋崩溃，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世界翻转，海水从天空倒灌。

沈飞背负着逆转的世界，坠向一片无止境的深渊。

……

呼地一声，坐在椅子上摇晃的沈飞豁然苏醒，额头汗珠密布，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了看四周，沈飞提起桌上水壶猛灌了几口冷茶，心中还有些后怕。

一定是那张纸搞的鬼，上面的花有古怪。

正要去看桌上的纸，一阵风吹来，纸页被风吹着飘向火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被引燃。

沈飞愣了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燃烧的纸张。

嘴里嘟囔出一句莫名的话语，“一念极乐，一念修罗。佛心已碎，只求一场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