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僧人

“阿飞，阿飞！”老远有少女唤个不停，声音喜悦而急切。

沈飞放下铁锤，拾起桌上铜盆里的布巾，擦了擦手，表情显得有几分无奈。

一个胖乎乎的少女从小街上跑过来，停在铺子前，少女喘了喘气，眯着眼睛凑近了点，温和的问：“阿飞，爹爹的刀打好了吗？”

温小柔是温木禅的女儿，因为天生视力有点问题，所以看东西不清楚，得凑近点才能看得清。

温木禅是做镖师的，风险行业，这年头强人倍出，南来北往行商的老爷，若是不雇个功夫了得的好手，怕是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温木禅与老头子关系不错，具体是什么交情，沈飞不清楚，也没怎么多问。

这次温木禅托沈飞给他锻造一把百炼刀，由大莽山盛产的火牛铁为材料，需得精炼七天才能完工。

沈飞别的本事不行，打铁却是一把好手，在这条狗尾街那可是出了名的，附近的父老乡亲没一个不说沈飞的手艺好。

今天正是百炼刀完工的日子，所以温小柔就跑过来询问。

“阿飞，去我们家吃午饭吧，娘亲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温小柔生怕看不清沈飞，凑得很近，拉住沈飞汗腻腻的手臂说道。

沈飞咳嗽一声，轻轻推开她，“那个，小柔，你先等等，我洗一下手，很脏的。”

温小柔清脆的“嗯”了一声，不忘催促道：“那你快点哦！”

沈飞叹了叹气，苦笑着摇摇头。

温小柔因为自身的缺陷，身边陪她玩耍的人几乎没有，小时候经常被孩童耻笑捉弄，她只能独自委屈哭泣。

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丫头的终生大事，温老头也开始着急起来。

好在这不有个沈飞，知根知底，憨厚老实，嗯，还会打铁养家，对人又温和，最主要的是对温小柔也不错。

其实沈飞想说，对自己好的人，他也会好好待对方，这无关乎男女之情，更何况温老头还和西门老人关系不错，对小丫头照顾一点，不是自己该做的吗？

温小柔除了有点近视，肉嘟嘟的，其它没什么好挑剔，白白净净的脸蛋儿有些圆润，与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可亲，她的美丽不会令人感到排斥。

老头子这段时间总会提婚事这个话题，温小柔也越加勤奋的往铁匠铺跑，这便是沈飞感到头疼的原因了。

简易的洗漱了一下，把百炼刀用牛皮裹好，再用皮绳捆上提在手里，沈飞从木屋里走出来说道：“走吧！”

温小柔把玩着粉色的上裙角，笑嘻嘻的望着沈飞，等到沈飞走到她身边，小丫头红着脸，试探的伸出手，想去拉沈飞的手腕，又有些害羞，便缩回了手。

沈飞刚刚也是提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里见她收回手，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在小街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到十字路口，临街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阵欢呼喧闹。

“是沈家公子娶亲呢，好热闹啊！”温小柔一脸羡慕的说。

沈飞望着迎亲队伍，眼神里划过一抹冷色，轻声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沈飞已经朝前面走去，温小柔疑惑的回过头，敏锐的她立马察觉到沈飞不高兴了，也不再多看，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条街比狗尾街要宽阔许多，围在街边看热闹的人成群结队，骑在大马上的青年男子，面带微笑的俯视着周围的人。

人堆里，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灰白色僧衣的和尚，缓慢的走在人群中，脸色无悲无喜，仿若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尽管行人如麻，他们却更显出尘脱俗。

老和尚身材高瘦，手里拄着一根禅棍，他抬眉略微望了一眼远处的十字路口，张嘴轻声宣了一句佛号。

“师傅，有什么发现吗？”小和尚仰头问。

老和尚静若死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淡的笑容，“好纯正的体魄，是个好苗子，他，与佛有缘！”

“切，师傅您每次都这样说，也不见您说对过一次！”小和尚嘀咕道。

老和尚哈哈一笑，慢悠悠的道：“这次，错不了！”

……

交织纵横的街巷仿佛一张蛛网，来来去去的人下至贩夫走卒，讨饭乞丐；上至公子佳人，江湖豪客。多得即便你有三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久经踩踏的青石板街道，已不复往日的平坦，沈飞提着牛皮裹住的百炼刀，慢慢的前行，身旁温小柔乖巧的跟着。

一路走过一家家店铺，大到生意兴隆的酒楼饭店，珠宝首饰铺子，钱庄，布料店；小到人影丁零的杂货店，小吃摊，包子铺。这一路都能看见，耳边充斥着闹市各种杂乱的声音。

“施主，请留步。”身后有青涩的声音呼喊。

沈飞脚步停顿，转身望向那边，温小柔傻乎乎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些怯怯的拉住了沈飞的衣襟。

两米外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后面呼喊的，正是小和尚，大概才十多岁，模样普通，一双眼睛却充满了神采。

沈飞眉头一跳，不知为何，当自己看见和尚时，心底没来由的产生了反感，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和尚这一身份，让沈飞感到厌恶。

“有事么？”沈飞语气颇有些不悦的问。

老和尚往前走了一步，单手执佛礼道：“小施主贵姓？”

“免贵姓沈，沈飞。”沈飞抱了抱拳回答道。

“沈施主。”老和尚脸色认真的道：“实不相瞒，我观你骨骼惊奇，体魄纯正，是块修行禅武之道的好苗子，你可愿拜入我大罗寺门下潜心修行？”

沈飞表情古怪的打量了老和尚两眼，心里暗暗想到：这老秃驴莫非看不出来吗，我虽然体魄不错，武学资质却是一点也没有的，因为母亲很平凡，又没继承沈家的血脉天赋，所以就更显普通了。

力气大就能练好武，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如果自己真的有天分，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铁碎城的几大武门给拒之门外了，到最后只能每天打铁度日。

“不愿意。”沈飞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老和尚，心里只认为这厮是个混江湖的骗子，没当回事。

开玩笑，做和尚能有什么前途，就算我沈飞没什么大的梦想，也不至于这辈子就要遁入空门，而且我还没娶老婆呢，还有，那么善良的母亲，没有享受到丁点的幸福快乐就死了，这些东西，我怎能放下！

那些憎恨已经压抑了十年，整整十年，如今已不是当年孱弱幼童，有些事情，可以去做了。

“施主！”小和尚跨步而出，伸手拦住沈飞。

老和尚面带微笑站在后面。

街上人来人往，街上方的天空飞鸟翱翔，浅色的阳光朦胧如纱，洒在一片翻转的落叶上。

“什么意思？”沈飞眼睛一眯，手掌握紧百炼刀。

别以为和尚就是什么善茬，这个世界里，禅武，道武，魔武，兵武，儒武，并称五大正宗，没有一个是好惹之辈。

“人生初始，命格已定，万物皆空，因果不空。”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温和的笑道：“施主既被我佛门寻到，此番缘法已结，为何还要执着？”

沈飞嘴角一撇，心中不由冷笑。

莫名里，心底暗暗嗤笑：你大罗寺不过佛门五寺之尾，在百宗之中连话语权都没有，走到世俗里居然如此霸道，还想强行收徒，真是笑话！

“阿飞！”温小柔有些紧张的抓着沈飞的手臂。

沈飞把牛皮裹好的百炼刀递给她，“先回家。”

“可是……”温小柔抱着刀眼神担心的望着沈飞。

沈飞看也不看，目光凝聚在小和尚身上，“我是绝不可能去当和尚的，你也别跟我讲那些狗屁道理，我，没兴趣听！”

“哼，冥顽不灵！”小和尚目光一冷，挥手一拳砸向沈飞胸口。

沈飞慢慢的伸手挡在胸口，手掌一下盖住对方拳头，一股力量被他手掌抵消，同时沈飞手臂用力一推。

小和尚急忙收拳，噔噔噔后退几步，站稳之后，他拳头散开，五指颤抖，眼神惊骇的盯着沈飞。

感觉刚刚那一拳仿佛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对方反震回来的力道更如狂风恶浪，若非自己苦修多年，今天怕是要吃大亏。

这小子，不简单，单凭自身力量就能对抗我佛门武学，师傅果然没看错，他是个好苗子！

被沈飞轻描淡写的击退，小和尚心里很不服气，正要继续动手，老和尚喊道：“玄心，住手。”

“是，师傅！”小和尚很不甘心的瞪了沈飞一眼。

沈飞无视他的不满，淡淡的看向老和尚，“您这身子骨，想收我为徒，恐怕没机会了！”

老和尚面露苦笑，“你看出来了？”

“血气虚浮不稳，受过重伤，内力不敢动。中气不足，五脏皆伤。嘴唇淤青泛黄，眼白褐色冲血，你这是中毒了，还是剧毒！”沈飞懒洋洋的说完，拍了拍衣领，转身拿过温小柔抱着的刀，微微笑道：“走吧，别让你爹爹等急了。”

后方老和尚叹了叹气，捂着嘴狠狠咳嗽了几声，几乎断气了一样。

“师傅您怎么了？”小和尚吓得不知所措的扶着老和尚，脸色很是无助。

老和尚摇摇头，温和的道：“没想到黑心老魔的毒神掌竟有这般威力，看来为师这次是躲不过此劫了！”

此时沈飞已经走远，四周一些看热闹的居民都指着那师徒两互相低语。

人群里，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出来，面色沧桑没有表情，他站在了两人身前，目光冷漠的盯着二人，沙哑的道：“再敢靠近他，我会宰了你们！”

说话时，一股冷冽的杀气扩散开来，围观的人顿时只觉周身一寒，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