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起浪

“现在后悔想走，还来得及，等到了地方，就没退路了。”三个少年站在闹市口，沈飞在前，长剑倒握。

小鞋匠站旁边不说话，黑袍只是低着头，玄心不停默念经文。

“小鞋匠，你回去吧，我们是要去杀人，你跟来会拖累我们。”沈飞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说道。

小鞋匠站原地没动，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你们小心点，这里经常有小帮派火拼，第二天总会有很多尸体被扔到城外的死人沟里，几年前，我哥哥就被扔了进去，我都没敢去把他安葬。”

说完，他转身朝来的路走，走了一段路，又吼道：“我等你们回来。”

……

“走吧！”沈飞脸色平静，朝小鞋匠说的路线走去，黑袍与玄心跟在后面。

华灯初上，周遭混乱的声音不绝于耳，沈飞却感觉置身世外一样。在这里，又不在这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踏入江湖，谨小慎微的活着，算计每一步要走的路。

……

他被关在笼子里，许多孩童都被关在笼子里。那时，笼子里的世界，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逃了出来，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江湖。

有一天，他拿起了剑，不理身后冲天的喊杀，仰望远方。他终于明白，这手中的剑，即是江湖！

……

沈飞突然停下来，单手握住剑柄，朝上立在了身前，茫然若失的盯着剑刃。

“怎么了？”黑袍疑惑道。

沈飞摇了摇头，放下长剑，“没什么，走吧！”

剑，即是江湖。

要去杀人，如果不杀，就会被杀，这群摸爬滚打在最底层的江湖小斯，却依旧奉行着残忍而毫无规矩的生存法则。

说不准沈飞想着要他们命的时候，他们也在想着如何干掉今天令他们不爽的人。

“我们是去杀人，不是去比武，记住了。”沈飞说道，“以后还会遇上许多这样的事情。”

黑袍目光变了变，沈飞还是沈飞，可给人的感觉却陌生到仿如初见。

很快，三人来到了西南街口，站在路边上，沈飞看了一眼这条长街，十分安静，没有主街上那么热闹。

沿着街边往里面走，有一个葫芦口子一样的街口，沈飞带着两人走了过去。

站在巷子口，可以看见里面的几间木屋，还有高大老旧的土地庙。

此时那里传来人群哈哈大笑的声音，交错的人影，映在火把下，一群年轻的混混正在喝酒吹牛，粗鄙的声音咒骂。

“现在就去吗？”黑袍语气紧张的问，黑袍杀过人，还杀得不少，但每一次都是单打独斗，而且光明正大。

沈飞摇摇头，指了指街对面的茶摊，“等，夜色还不够浓，我们只有三个人，他们至少有十五个，等天更黑，等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动手了。”

说完后，三人来到了茶摊，坐下来喝茶，安静的等那一刻来临。

夜色越来越安静，远处长街上来往的人慢慢减少，喧闹声也变得微弱。

打更的老人敲着铜锣，从外面的大街走了过去。

“小伙子，茶摊要打烊了。”茶摊的主人是个老婆婆，她喘着气说道。

“嗯！”沈飞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葫芦巷子，起身朝那里走去，黑袍与玄心同时跟上。

老婆婆并未收拾水杯，而是面带微笑坐下来，看着他们的背影。

冷月高悬，如纱如雾的月光铺在街道上，三个年轻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沈飞直接朝那里面走去，葫芦巷子里，如它名字一样，像一个切开的葫芦。

两边圆形的高墙，中间宽敞。

一张石桌上摆满了空酒瓶子，三个石凳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几个人，还在梦呓，“……黑衣小子，宰了他……”

火把的光微弱了一些，沈飞挥舞了一下长剑，走到了三人身后。

黑色的剑慢慢提起来，后方小和尚想要开口制止，黑袍冷冷盯了他一眼，玄心不甘的闭上了嘴。

呼的一声，沈飞使出全身力量，黑色的剑如清风拂过，带起三颗头颅，一串串鲜血喷飞。

黑袍目光一颤，这家伙的出剑速度比那时快了许多，莫非那时他没用全力么？

“动手！”沈飞轻声道，灰色的身影冲向土地庙，手中的剑不断挥下，每次出手必全力以赴。

黑袍从右边杀进去，拿着沈飞替他打造的剑，与沈飞一样，用力的割掉对方的脑袋。

大醉的混混睡得死沉，根本料不到有三个乡下来的小子，正在收割他们的性命。

一路杀进土地庙，鲜血撒了一地。

站在庙里，沈飞轻轻呼气，黑袍大口的喘息，心跳得很快，他以前是逼不得已杀人，此时却在偷袭，用卑鄙的手段杀人，所以很不适应。

“不要放走一个！”沈飞冷冷道，拖着剑朝土地泥像走去，泥像下面的几张大床上躺着三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

鲜血顺着剑刃留下一条线，沈飞抿嘴压制自己的呼吸，心跳变得缓慢，脑袋里一片混乱，或者说一片空白。

是不是又在走相同的路！不知道！

“够了！”玄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大吼一声。

沈飞与黑袍脸色同时一惊，转身看向他。

玄心一脸愤怒，又急忙道：“小心！”

沈飞刚回头，一根铁棍朝脑袋砸来，急忙挥剑去挡，一股恐怖的力道顺着剑刃撞在他身上，一瞬间的接触就把沈飞撞飞出去。

另一边，黑袍直接被一脚踹飞，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

三个睡在木床上的混混头子都醒了，扫了一眼四周，三人同时冲向沈飞。

炼体九品，后天巅峰，三个后天巅峰，还是有内力的！

沈飞弹身而起躲开劈来的一刀，左肩却被人一棍砸中，腹部也被踹了一脚，身子还没站稳就飞向了门口。

玄心一把扶住沈飞，吓得不知所措，三个后天圆满的混混，这他妈可不是小混混了！

“赶紧滚！”沈飞推开他吼了一声，左手臂膀被砸得血肉破碎，鲜血顺着袖口流出来，沈飞脸色不变，手臂在颤抖，右手仍然紧握黑色铁剑。

玄心后退几步，呆呆的看着沈飞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错了么？他喃喃的问自己。

三个混混头子朝沈飞逼近，没有人浪费多余的口舌，说话只会显得多余，每一次分神，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前，都会让你送命！

沈飞刚才以一敌三的场面，三人不敢忘记，虽然没感受到他一丝一毫的内力，可对敌的反应速度，还手的力量，却让他们不敢小觑。

何况沈飞受了他们两次重击还能站着不倒下，可见沈飞的体质非同一般，若是换个人，早就吐血昏死过去了。

最先出手的人，是拿刀的男子，一出招就运用了内力，速度快了许多，几乎看不清刀影。

沈飞错身避开一刀，后续刀影如暴雨接踵而至，只见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断躲避移动，没有用剑反击。

生如草芥，唯守本命，唯我境界！一阴一阳是为谓道，一生一死是谓道，生死之内，皆为道。

我即是道，杀，即是道！

片刻间，沈飞躲避的动作不再生涩，已经适应对方的攻击手段。

另外两人，一人持棍，一人持手空拳。见同伴与负伤的沈飞交手十几招还没拿下，有些不放心，同时出手攻来。

沈飞目光微变，抽身退开后，颤抖的左臂同右手一起握住长剑，站在土地庙外，他弓着背盯着三人，默默的感受潜藏在后背脊梁里的两条剑气。

全身的力量涌向双臂，左手不再颤抖，一阵狂风从沈飞脚下散开。

抬头的一瞬，那三人杀来。

后背两条阴冷的气流顺着身体钻入沈飞的双臂，胀鼓的臂膀泛红。

挥剑，被强大力量扭曲的剑刃横扫而出。

黑袍醒了，爬起来偏过头看去。

冲向沈飞的三人同时停下，表情定格。

沈飞身子呈俯冲，双手握着剑柄斜斜的放在左侧。

当啷一声，持棍男子的铁棍落下一截掉在地上，胸口飞出一大片血线，身子朝后面倒下，紧跟着空手的男子倒下，脖子上浮现出一条猩红，最后是拿刀的混混，刀断，人亡。

“阿飞！”黑袍爬了三次才站起来，拖着长剑捂着肚子，跑到了沈飞身旁。

沈飞脸色涨得发红，过了几个呼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落在地上，飘着霜气。

黑袍急忙扶着沈飞，一模他左臂，血肉模糊，碎肉掉了一片。

“阿飞……”黑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急得声音颤抖。

“快离开这儿……”沈飞沙哑的说完，身子一软朝旁边歪倒，长剑落在了地上，黑袍赶紧背起他。

“小和尚我草你祖宗，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给老子滚！”黑袍带着哭音吼了一声。

玄心呆呆的站在月光下，黑袍背着沈飞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看他们走过，玄心回过神，“你要带他去哪儿？”

“去你妈的，跟你没关系！”前面黑袍骂道。

小和尚木然的回头，“这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以前学的慈悲，都是错的吗？”

错的，都是错的，嘿嘿，错的！

师门慈悲，方丈被杀，佛经被抢。

师傅慈悲，现在即将死去。

我一念之差，差点害死他们两个。

“都是错的，都是错的……”小和尚面露狞笑，走上去拾起黑袍与沈飞的剑，然后去翻找那些尸体，一具一具的，摸出他们身上的财物，塞在怀里后，不时疯笑两声，跌跌撞撞的朝黑袍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