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逝者

夜色昏暗，在这黑色潮水里，洁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夜市开始了，灯火辉映的长街似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沈飞出神的走在街上，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脑子里有许多东西想不通。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无论是秀才或者李青莲，再或者死掉的西门老人。

“喂！”一声刺耳的女子怒喊从耳边传来。

沈飞回过神转身看去，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飞雪里，她不停的喘气，捂着胸口气愤的盯着沈飞，伸手指过来喊道：“你要去哪儿啊？”

看了一眼周围，不知不觉居然走了这么远，有些羞愧的笑了笑，沈飞正要开口解释。

瞳孔里一支羽箭支干旋转着飞来，沈飞脸色一僵，飞身冲过去一把搂住女子朝旁边旋转。

羽箭几乎是擦着沈飞后背划过，铮的一声刺进雪地里，稳稳的扎在了石板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沈飞脸上，沈飞还在戒备的盯着黑夜里的一举一动，没来由的一耳光把他给打懵了。

“放开我。”黄衣女子气狠狠的吼道，这混蛋本小姐好心收留你，你竟敢对我有非分之想，且等我回去让他们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此时她心里已把沈飞当做狼心狗肺的混球，又恨又怒。

沈飞松开她，揉了揉脸，转身走向羽箭，弯腰拔起羽箭拿在手里看了看。

色泽圆润暗银，手感光滑，坚硬到能刺穿青石。

“玄铁锻造，真有钱！”沈飞揉着脸笑了笑。

黄衣女子正待大骂几句，一看沈飞拿着羽箭她语气一滞，歪着头一副我没做错事也不怕的表情左右看了看，怯怯的跑到沈飞身边。

女子捂着嘴咳嗽两声，沈飞回头疑惑的盯着她，“怎么，刚刚伤着了？”

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微微低头抬眼指了指沈飞的脸，“呐个……”

沈飞扔掉羽箭转身朝前面走去，“别跟来了，我去去就回，跟着我会有危险。”

“唉等等我！”女子急忙追上来。

“怎么了？”沈飞停下不解的看着她。

女子低头扭扭捏捏的摆弄上裙角，目光不时看一眼沈飞，“我一个人，害怕。”

沈飞扫了周围一眼，放大声音道：“你是凤仙楼的大小姐，这红叶城谁敢对你不轨，放心回去吧！”

“真的吗？”女子抬头明显不信沈飞所说的。

沈飞本想再安慰她两句，黑暗里突然飞来三支羽箭。

“妈的！”沈飞爆了句粗口，女子愣住。

“不是骂你。”

“哦！”

沈飞一把扛起女子朝前方跑去，三支羽箭钉在原地，跑过一条街来另一条街，躲在一处屋檐下，沈飞放下她道：“赶紧绕路回凤仙楼，有杀手想杀我，你别跟来了。”

女子紧紧抓着沈飞的手，脸色怯懦的道：“可是，他们好像都在针对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我不会武功的……”

沈飞也有些想不通了，杀手怎么会浪费力气去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呢，何况对方还是凤仙楼大掌柜的掌上明珠，不应该啊！

“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女子神色恳求的望着沈飞。

沈飞脸色焦急，皱眉思忖，双眼不停的晃动。

“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做，如果耽搁了，就来不及了。”沈飞强忍着烦躁对她解释道。

女子顿时气愤的吼道：“你就不怕我被杀手杀了或者抓了，我这么漂亮，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沈飞嘴角一歪，沉默了一下，“好，我送你回去。”

“哼！”女子气呼呼的瞪了沈飞一眼，“走啊，愣着干什么。”

沈飞从屋檐下走出去，女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出了这条街之后，又绕了几条小街，沈飞领着她朝凤仙楼走去。

停在一条巷子口，沈飞望着外面的大街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不行。”女子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沈飞，“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爱回不回。”沈飞冷冷说完转身朝巷子里走。

“唉你……”女子指着沈飞气得一跺脚，没等沈飞走多远，她又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风吹散了乌云，一轮新月挂在破散的云空，细细碎碎的雪还在飘，沈飞来到了李家杂役房外面的那条长街。

寒风在耳边呼啸，雪花经过他的身边往后面坠落。

杂役房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举着火把，碎声说喊着模糊不清的话。

沈飞停在十多米外，从人群间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雪地里躺着一个人，火光映出他的衣服，脏兮兮的儒生袍子。

“已经死了，把他扔水沟里去，杂役房外面躺个死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人说道。

“那谁去扔？”有人问。

“大晚上的扔尸体，不去不去。”

“他好像还有一点呼吸……”

“伤成这样有呼吸也活不过今晚了！”

杂七杂八的声音都在推脱谁去扔了这具尸体，这些人都是李家杂役房的，他们好像都不认识躺在地上的人。

沈飞一直等，等到最后那些杂役都走了，也没有谁去管地上的人。

大黄灯笼挂在杂役房门前，映着躺在雪地上的人，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他身上。

沈飞慢慢的靠近，模糊的夜色里，那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衣袍上有三道血口，一道在右手腕，一道在腹部，最后一道在双眼。

沈飞仰头吸了一口清冷的寒风，鼻子有些发酸，不忍去看地上的人。

他的血几乎流干了，肤色白的像纸一样，双眼被人用利刃刺瞎，微微张着破裂的嘴唇，脸色无悲无喜。

“秀才，我来了！”沈飞低下头，轻轻的呼喊。

地上的人脑袋动了动，左手胡乱的去摸。

沈飞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块。

“你怎么来了。”他躺在地上，握着沈飞的手，露出苍白的微笑。

“你在做什么？”沈飞语气平淡的问他。

“等死啊！”秀才呵呵的笑，瞎掉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不要相信别人，尤其是女人，你要记住了。”

难道他是被一个女人给害成这幅模样的？沈飞有心想问他是谁干的，弱小的自己肯定没法帮他报仇，但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把他弄得如此惨状。

秀才张太一，武当派的幸存者，有着沈飞难以想象的实力，如今他却快要死掉。

“什么也不要问，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去，若是有心，帮我给太极功找个好的传人，你跟我一样执念太深，终究看不透，也放不下……”张太一神情安静的念叨完，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沈飞等了很久，等到身上都填了一层积雪，才发现张太一已经死了。

默默的起身，走向漫长的黑夜里，朝来时的路走着。

新月终被黑云掩去，风雪淹没的城市，少年怔怔的走在长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