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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尔凝视路西法,神情坦荡、目光清澈。最真实的谎言,首先要骗过自己,做到问心无愧。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其次,就要摸懂对方的心思。
他没有一杆子否定路西法的感情,而是保留了喜欢这一措辞,就是怕惹路西法反弹。路西法的坚持与执着非常可怕,好不容易有了松动迹象,决不能因为一句话就让一切回到原点。
麦尔的言下之意: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但这不是你想象的爱情,而是一种喜欢或是宠爱,是对一个玩样的感情。所以,你可以不在乎对方的感觉,在他身上任意汲取。
他不指望路西法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话,但至少要让路西法产生疑惑,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思及此,他心里泛起淡淡的愧疚。现在之所以,他能如此理智去计算这一切,是因为他对路西法暂时没有一点情爱。
他承认他被路西法感动了,但感动不是爱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在原先的世界,他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然而路西法执着与深爱,让他变得手足无措,一时间失去了原有的方向。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段感情,炙热得烫人、浓郁得腻人。什么任务、什么上帝任务,这些都是次要的理由,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来源于他自己,他没办法回应路西法的感情。
他垂下眸子。他给路西法冷静的时间,何尝不是给他一个机会,借机正视自己。逃避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问题该解决了,哪怕那一个人不是路西法,也不能一直逃避在过去的世界里。
路西法看向麦尔,心头不由狠狠一揪。麦尔半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波动。黑发落在圆滑的肩头,被热水打湿成一撮一撮,活似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他喜欢的麦尔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充满朝气与蓬勃。
玛门喜欢美人,便收藏了各色各样的美人,把他们当作玩物来满足自己的喜好。那些美人就像现在的麦尔,脸上满是灰败感、死气沉沉。路西法沉下心,难道麦尔以为自己成了玩物,他在戏玩他?
没错,他是迟疑了,迟疑自己对麦尔的感情是不是爱情。因为这个结论来得太仓促,根本没有经过一点深思,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一向考虑事情深思熟虑,唯独这一件事是一闪而过,因此他会产生迟疑并不奇怪。
不过他敢肯定,他对麦尔哪怕不是爱情,也几乎赶上爱情了。他能把一个念头当成答案,就算有一部分是自信在作祟,但更多是他对这一份感情的与众不同,才会造成草率与鲁莽。
他蹲下身子,将身上的长袍脱下,轻轻盖在水面上。他柔声道:“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麦尔一顿,猛然抬起眼。宽大的衣袍落在水面上,将裸-露的身体一一遮挡住。路西法相信他的措辞了?现在是在补救吗?
路西法笑了,嘴角浮起淡淡悲伤。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麦尔肩头的黑发轻轻挑开。他道:“我知道炽天使不会轻易生病,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别感冒了。你大概从来没有意识到你有多美,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我很抱歉今天的事,但我做不到放开你。”
路西法笑得很温柔,嫣红的嘴唇泛起微微的苍白,一双水蓝的眸子暗暗波动,却坚定地凝视着麦尔。金发垂了下来,将巴掌大的小脸挡住了一大半,勾勒出一股莫名的苍凉。
他的语气很轻,每一个字带着缠绵与情愫,一字一句像是说不完的爱语。转眼间他轻笑一下,微微侧开头,呈现一张立体的侧脸。他的鼻梁高而直,睫毛微微颤动,唇角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强忍着某样感情。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很困扰我对你的感情,认为我把你当成了宠物来宠爱。可我想告诉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守护这份感情。或许我对你的感情,真如你所说不是爱情,但我无法对你放手。”
麦尔心中一颤,脱口道:“陛下……”
路西法回过头,将食指轻轻抵住了麦尔的唇。他道:“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放手。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军队、魔王之位、甚至是性命……我都可以通通不要。我只希望你不要让我放手、不要逼我放手,好不好?”
这一刻的路西法不再高傲,不再傲慢,只是一个爱得到卑微的可怜男人。麦尔想起了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为了爱你,愿意放弃自己的尊严,那他一定爱你到了至极。
麦尔看着路西法,那一双眸子以往如故的坚定,不容他丁点反驳。他点了点头,唇上的手指轻轻挪开。他道:“陛下,现在能我解除身上魔法了?”
路西法挪开视线,轻轻一挥手,优雅地起身。他理了理微湿的衣袍,转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高贵绅士的天界副君。金发垂在了胸前,目光高冷而不可以上,他道:“我在外面等你。”
麦尔却张口喊住了他,“陛下,如果一份感情让你变得卑微,你应该及时舍弃它。不然到了最后,你只会一个人伤痕累累。”
路西法停了步伐,微微侧过脸,嘴角勾起浅笑。他道:“如果有一个人把我带入了地狱,那么我死也要把他一起拉入地狱。”说完,他大步离开浴室,没有一点留恋与不舍。仿佛在得到麦尔承诺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抛下了这一份感情。
然而麦尔却知道,路西法越表现得平静,内心越是疯狂,几乎要淹没他自己了。要说他之前是有些不忍,那么心中便是强烈的不忍了。路西法疯狂、极端,哪怕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峭壁,也执着的不肯放手。他本身没有错,只是爱错了人。
麦尔徐徐起身,将浮在浴缸上的外袍温柔拾起。路西法比麦尔高出了半个头颅,故而他的外袍比麦尔身躯大了一圈。麦尔将衣袍轻轻裹在了身上,空荡荡的、带着一股温湿,又好似还残留着路西法的气息。
他看着路西法离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眸子涌动着波光,像似在做出某项巨大的抉择。太阳西下,夕阳透过窗子折射进来,落在修长的身躯上。忽然间,空气间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赌一次,我也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