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帮坐落在涪江边,除了南边的育才,是其他两所中学的必经之地。每逢上下学,便是铺子的高峰期,进进出出的青少年络绎不绝。当然了,时不时也会来几个年龄大的叔叔阿姨,没错,他们是来抓人的。
那时候网络没那么发达,男孩子们用以消遣的就只有那几件事儿,游戏机,台球,恋爱。
靳鹿站在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外,眉毛半挑,目不转睛着。
一对男女紧贴着,男人把女人抵在墙上,吻得正是热火朝天。
靳鹿察觉到看过来的目光,转眸便对上隔壁正在叮叮当当打银的银匠老头。那眼神,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靳鹿看到的景象。
她唇弯得诡异,一脚踢开大门,进了男人帮。
池野被开门声一惊,一把推开紧搂着他不放的女人,呼吸还未喘匀就抬腿走了出来。
“小子,你艳福不浅咯。”
佟老头拿着把锤子,不停地敲着银片。
池野站在门外,瞥见里面的人影,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太阳穴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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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还有这个,这两道都错了,重新做。”
池小风大气不敢出,点着头拿回了作业本。
靳鹿翻着书包,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昨晚上给池小风做的例题本,反倒是夹在书里的照片被她给鼓捣了出来。
她盯着那张照片,长长的巷子,红彤彤的火烧云,低头吹口琴的男人。
那是在柳优优被堵的那天下午拍的,她也是洗了照片才发现原来池野在里面。
拍了那么多张黄昏,竟是这张无意之作让她最为惊艳。
池野站在她镜头的最右方,不远不近地,正好露着他硬朗的五官,面容平静,手中的口琴在夕阳里闪着光。
他就那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她无法忽略的姿态。
靳鹿觉得这张照片明明色调温暖明媚,却偏偏透着股令人难以忽略的寂寥。
寂寥?靳鹿嗤笑一声,脑海里面的香艳场面还在回放。
她本来是想拿给池野看的,现在,靳鹿把照片夹回书里,转眸盯着池小风,“不管是理科还是文科,都讲究套路,一个知识点,翻来覆去就只有几个题型,学会总结,就事半功倍。”
池小风的笔尖一顿,抬眸看她,“套路?”
“哦,就是,”靳鹿瞥了眼站在门外的人,抿了抿唇,“举个例子,你追女孩的手段就叫套路,懂?”
“我....我才没有!”
池小风的脸一秒涨红。
“哎呀,不要害羞嘛,”靳鹿俯身盯着他,眼神狡黠,“说,看上哪个小女生了,姐姐帮你。”
池小风莫名其妙激动起来,“我说了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咯,”靳鹿吐吐舌头,暗想着这兄弟俩还真是不一样,“我还不乐意帮呢。”
池小风没接话,笔尖在纸上划着,划着划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
靳鹿脑门三根黑线,拆台拆得倒挺像一个妈生的。
“小鹿,你出来一下。”
门外的男人发了话。
靳鹿看了眼正在算题的男孩,站起身揉了下他的头,“好好学习啊。”
池小风听着门一关,顺了顺头发,想起上次哥哥跟他说的话,一脸无奈,“女人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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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鹿坐在小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点着。视线在不大的卧室里盘旋,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墙角堆着些裱了框的画,贴着裸粉色瓷砖的地板。
上次来的时候没认真看,这回仔细瞧了瞧,嗯,倒还算干净。
池野盯着她,她左顾右盼也不理,半晌,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么多?”
靳鹿拇指摸了摸信封壳。
“不多,“池野坐在床边,“昨天去开家长会,小风的班主任表扬他了。”
“是吗?”靳鹿眼珠子不停打量着屋子,心不在焉,“那你很开心咯。”
池野瞄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有点躁,顺手又摸出了一支烟点上,“把桌上的烟灰缸给我。”
“喏。”靳鹿伸手递给他,站起身来,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往门边走,“谢谢池老板~”
池野微低着头抽烟,听到开门声,眉头显出不悦,“我让你上午过来,怎么下午才来。”
靳鹿开门的动作一顿,笑不及眼底,“下午来不正好吗?”
池野正在弹烟灰,眼神滞了滞,“你好好给小风补课,别跟他扯些有的没的。”
靳鹿转身剜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了门。
池野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今天秦媚回来了,看着她冲着他眉眼含笑的样子,他的心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多日未曾安定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于是池野给靳鹿打了电话,他想让她见见秦媚,见见他终将娶过门的女人。结果她真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他谈笑风生,好不潇洒。
他心底纵然再不满也没权利说她半句,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越发摸不透了。
池野此刻脑海里全是靳鹿,他未曾想到,今天好巧不巧地,被她撞见那一幕,他在那一刻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已经不是谁都可以了。
他盯着窗外出神,看来,他低估了靳鹿在他心里的份量。
“唉,小鹿,不在这儿吃午饭吗?”
左良和洛凡凡正和两个兄弟斗牌,听到乒乒乓乓的下楼声,抬起了头。
“不吃了。”
靳鹿急匆匆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左良和洛凡凡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楼上紧关着的那扇黑门。
左良:“怎么都这暴脾气。”
洛凡凡摇头:“要变天了。”
坐一旁的光膀子兄弟嗅出点味道,“唉,这谁啊?”
洛凡凡见左良变了脸,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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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宇来电话了,”明风接过牧彦南递过来的雪茄,“成了。”
“哦?”牧彦南笑,“严振国会同意?”
明风:“没有,我听乔宇说熊涛去找过严振国,那天回来气得在办公室摔东西。”
“所以就恼羞成怒,擅作主张了?”
明风盯着桌上的《白夜行》,没去看牧彦南是如何胜券在握的表情,“倒是如你所料。”
“熊涛贪婪成性,又易受人蛊惑,严振国哪能不知。”
“你的意思是?”
牧彦南眸底在盘算,“让乔宇先别动,我想,严振国过几天会带专家去工地检查。”
明风点头,“嗯,狗急了会跳墙,乔宇要是伸手拉了熊涛一把,这事就真成了。”
“等着吧,熊涛仗着当年对严振国的救命之恩,也得把这一票干到底。”
明风看着牧彦南老奸巨猾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在大学的时候,“你啊,还和以前一样,做事不留余地。”
牧彦南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怜香惜玉起来了。”
明风哼哼:“我是怕你后悔。”
“行了,”牧彦南转了话题,“再过不久,小鱼儿要过生日了,奶奶要回来。”
明风有些意外,“奶奶不是刚到哥斯达黎加吗,怎么,为了她心爱的孙女,还没玩够就要回国了?”
牧彦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小鱼儿眼看着就十八岁了,我牧彦南妹妹的十八岁,当然得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