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夏摘了墨镜放进背包中,食指刚触上密码锁,便已有犬吠的声音自门里传来。
夏夏见是妈妈回来了,小尾巴晃得更起劲,急着要扑过去,看了看门口的毯子,抬起的前爪还是放了回去,徘徊了好几圈,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姚夏哼唧。
薄弈走的时候,夏夏才一岁多,但他当年给它立下的规矩,到现在它都还记得。而夏夏,就仿佛是他立给她的规矩,每次看到它,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取名字了吗?”姚夏从薄弈手里接过巴掌大的小柯基,笑意已然爬上嘴角。
“夏夏。”
“哎!”姚夏答应后,就见某人浅笑出声。
“它叫夏夏。”
他笑起来,只是嘴角微勾,多的却是满目柔情。对她,他曾从不吝啬笑容。而今,她再去回忆,眼前却只留有今日的冷漠。
“误听而已。”
同样低沉熟悉的声音,如是听来,胸口却凉了半截。
“Yaser,你回来了!”阿曼撕下面膜,大跨步跑过来,一手提着面膜,另一只手在脸上打圈按摩着,“我今天买了超多好东西,急需你的夸赞!”
“才刚月初就开始剁手,这么想不开?”姚夏勾了勾嘴角,换好拖鞋,俯身抱起夏夏。
等待已久的夏夏看见姚夏近在咫尺的脸,就仿佛看到了喷香的肉食,小短腿扒着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要献出今日第一“吻”。
“夏夏!”
被它沾了满脸口水,她的嘴角却还是不自觉地弯起。
走过玄关,满餐桌各色各样的购物袋,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姚夏愣了数秒,轻笑出声,“阿曼,你这完全是从今天就开始喝西北风的节奏啊!”
“这个!今年限量款!怎么样,好看吗?”阿曼从眼镜盒里拿出戴上,便开始捎首弄姿,镜腿的标签晃得姚夏有点晕。
夏夏在姚夏的怀里挥舞着小短腿,左蹭蹭右戳戳,花式求关爱。她一不留神,它圆滚滚的身子眼看着就要从她怀中滑下去,忙伸手兜住它的PP,眉心微皱。
“夏夏!爸爸来了!”
起初听到“爸爸”两个字,它还会兴奋地跑到门口等着,时间久了也是自带免疫,不过用来规范它的行为,倒是百试不爽。夏夏瞬间就老实了,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无辜地眨着眼睛。
“那个。”阿曼摘下墨镜,清了清喉咙,“我听老季说,你今天看见他了?”
“看到了。”姚夏宠溺地揉了揉夏夏的头,俯身放下它,转身朝浴室走去,“我去洗个澡。”
阿曼忙跟上去,义愤填膺状,“我跟你讲,他就是命太好,赶上我今天休假!要让我看见他,绝壁当众撂倒,让他颜面扫地!”
姚夏已经走进浴室,闻言又折回门口,单手扶着门框,“省省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如我自己上。”
“得了吧,你也就嘴上说说,下得去手吗你?”阿曼话刚说出口,便立刻捂住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姚夏骤然敛回目光,直接关上门,拧开水龙头。水声充斥整间浴室,心反而静下来。
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自听见水声,阿曼便在门口徘徊,时不时看着时钟计时。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说错了话,这要是出什么事……
呸呸呸!
两小时后,阿曼终于等不住了,奈何门被姚夏反锁,她只得站在门外喊,“Yaser!老季说明天放你一天假,不如我们出去聚一聚?”
然而,自认为喊破喉咙的声音却是有去无回。阿曼怕极了,一连后退了几步,牟着劲跑过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门,门却突然开了,姚夏正不耐地擦着长发,就被阿曼扑了个满怀。
姚夏眉心微蹙,“你这样,我会以为是你在占|我|便|宜。”
随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将两人紧|贴|的身体分开来,毛巾一丢,淡然从她身侧走过。
阿曼跟上去,“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我没事,放心吧!”
见阿曼又要跟上来,姚夏叹了口气,转回身。
“大姐,我是要睡觉,你跟上来干嘛?以身相许啊?”姚夏瞥了眼她的胸口,眉峰微挑,“再发育两年,我考虑一下。”
阿曼忙捂住胸口,“你睡,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没有ET侵|占|地球等级的大事,别叫我。”姚夏喊了句,转过身,就看见夏夏舒服地趴在床上,朝她晃着尾巴。
拯救不开心,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吃、睡,而姚夏选择了后者。可能是这次对她的冲击太大,居然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阿曼正窝在茶几和沙发间吃着炸鸡,见姚夏终于肯走出闺房,立马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睡那么久肯定饿了,我定了你喜欢吃的炸鸡……”
姚夏走到沙发前,把怀中的夏夏往阿曼怀里一塞,“炸鸡你自己吃吧,我有事要出去,下午记得带它去散步。”
*
姚夏垂眸拉开拉链,甩手将外套丢到角落的椅子上,随意扎起长发。随后,修长的手指在电脑触摸板上滑动,轻点一下,音乐便从墙角的音响中传出。
强节奏的音乐刺激着耳膜,她跟随着脑海中的舞步,竭力舞动身体。与其说是练习,倒不如说是一种发泄。
也不知跳了多久,气息已不再平稳,果|露的皮肤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是擦了油般亮,碎发紧贴着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直到饥饿的身体再无力支撑这种强度的运动,小腿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单手扶着地板坐下来,眉心已然拧成了疙瘩。她伸直腿,用力掰着脚尖,疼痛感才渐渐淡去。再抬眸间,镜中映出的练习室,本只有她一人,恍惚间,竟多了另一个身影。
“那么喜欢跳舞?”
薄弈高大的身体在她面前骤然矮了大半截,一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则轻揉着她的小腿肌肉。
“那你,喜欢看跳舞吗?”
薄弈垂眸,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姚夏嘴角缓缓扬起,将他扑倒在地,眉峰微挑,“那你能在这待一整个下午,就是单纯的喜欢我咯?”
想要看得仔细,镜中却又只剩下她一人。她嘴角一勾,不失苦涩。随后支撑着站起身,从口袋中掏出香烟,食指在烟盒上打了两下,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继而又伸手在口袋中摸索着。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有火吗?”姚夏抽出手来。
“我戒了。”
姚夏转回身,淡然在季珩面前摊开手,目光瞥向手心。
季珩犹豫片刻,还是掏出打火机丢给她。
“戒了,身上就不会有烟味。”姚夏垂眸点燃烟,猛吸了一口,很自然地把打火机放进口袋,“不过既然你想戒,打火机我没收了。”
季珩倚着墙壁,侧眸看向她,“阿曼说你自己出门,我就知道你会来练习室。”
“那不一定,说不准我去BR了呢。”姚夏夹着烟扶在阳台上,望着街边人来人往,烟雾在她唇边缭绕。
“Yaser。”季珩眸色暗沉,轻叹口气,“昨天的事,我……”
“没必要,我想去找他,随时可以。”姚夏掸了掸烟灰,“BR那么大个公司,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所以你还是想去找他问清楚?”季珩眉心紧蹙,双眼微眯,“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我也不知道。”姚夏掐灭燃尽的烟,目光落得很远,“可能我只是想要个结果。”
姚夏拿过外套,转身朝门口走去。
季珩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喊道,“你去哪?”
“去砸场子。”
*
出租车在BR大楼前停住,姚夏推门下了车。通体玻璃写字楼映入眼帘,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巨大的“BR”似是点缀般落在楼顶一脚。
姚夏抬手推了下墨镜,步步走近,却被保安拦在门口。
“不好意思,请出示您的工牌。”
姚夏目光一转,嘴角微扬,“我是来找人的。”
“麻烦说下姓名及职位。”
“……”
真是有够麻烦……
保安见她没有反应,便又重复道,“麻烦您说下……”
“李大伟,市场推广。”姚夏勾了勾嘴角。
“好的,稍等。”
等?等你戳穿我?
姚夏环视四周,三两个保安都在门口,进入电梯需要刷卡,但好在遮拦不高,可以一试。由是,默然向后退了几步,趁着保安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跑了进去。
“喂!站住!”保安追上来。
姚夏跑到刷卡机侧面,单手撑在顶部,越过玻璃挡,跑到电梯前按了上键。
“立刻停下!”保安跑到刷卡机前,一手掏着卡,另一只手指着姚夏吼道。
彼时,电梯还停在5层。
“快点,快点。”姚夏盯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小声嘀咕着。
紧握的手心已然渗出汗来,眼看着保安掏出卡,叮的一声,电梯门终于开了。姚夏忙跑进去,瞥了眼,随意按了个楼层,迅速按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保安也已闯入视线,幸运的是,电梯门先保安一步合严,她终是躲过一劫。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按的是16层,而这栋楼共30层。
电梯在16楼停下,姚夏迅速按了关门键。电梯一路上升,在顶层停下来,跑出电梯的同时,她瞥了眼天花板。
楼层高4m,高速电梯12层以上大致速度在1.75m/s,电梯从底层升到顶层只需68.57S,即便所有保安都被她骗去了16层,而后打电话查看监控录像,也拖不过10分钟。
顶楼都是BR高层独立办公室,走廊异常安静,姚夏一边跑,一边快速在各办公区域中搜寻薄司寒的身影。然而别说薄司寒,半个人影都没有。
某一刻,她忽地停下脚步,脑海中有个词汇一闪而过——会议室!
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厚重的地毯踩不出声音,但空荡且安静的走廊中突然多了讲话的声音,即便再轻,也极易被发觉。
没时间了……
而此时,姚夏正站在路口,往左还是往右,一步选错,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赌一把!
姚夏转身朝右手边跑去,恰巧此时,走廊尽头的玻璃门被推开,居然是卫斯抱着一堆文件夹走出来。
卫斯下意识地瞥了眼会议室内,扯了扯嘴角,却不失尴尬,“夏夏?你怎么来了?”
姚夏没理他,径直从他身侧跑进去,彼时,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而薄司寒就坐在长桌尽头,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
“不好意思,打扰了”姚夏摘下墨镜,双手拄在会议桌上,额头依然渗出汗珠,看向薄司寒的眸光却冰冷至极,“薄先生,我要和你谈谈。”
见是姚夏,会议室中的人都默默盖住了手中的策划案,皆看向薄司寒。
薄司寒不慌不忙地合上手上的文件夹,也遮住了文件的标题——志行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收购方案。
卫斯看了眼薄司寒,凑到姚夏身边,小声耳语道,“夏夏,薄总在开会……”
姚夏丝毫不顾及他的话,反而提高了嗓音,“薄先生,我有要事要和你谈!”
“姚夏!”
薄司寒瞥了眼卫斯,后者便沉默下来。随后,他身子向后一靠,抬眸看向姚夏,眸光幽邃如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置可否。
没有薄司寒发话,没人敢动,会议室中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经过昨天不愉快的相见,对于薄司寒是否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根本没有把握。但她能确定的是,有些话不当面讲清楚,他们之间就永远悬而未决,至少在她心中,是如此。
保安正在这时赶来,“薄总,是,是她硬闯进来的……”
“出去,出去。”卫斯给保安队长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
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明哲保身谁都懂得,保安队长一接收到卫斯的信号,便带着手下迅速撤离了会议室。
在那之后,如坐针毡的BR高层们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薄司寒薄唇微启,语气微冷,“散会。”
姚夏暗自松了口气,僵硬的肩膀也放松了些许。
人都走尽后,卫斯最后走出去,并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越接近真相,就越紧张。
姚夏走近些,靠在会议桌上,抽出香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也顺利地点燃了一支烟。
“我给你一支烟的时间解释。”
“客随主便”薄司寒瞥了眼禁烟标示,“这禁烟。”
“禁烟?”姚夏轻笑出声,转过身迎上他的目光,“这栋楼禁止我进入,我不是好端端站在这?”
薄司寒的眸光中竟透露出些许无奈,“无……”
“无理取闹,是吗?”姚夏打断他的话,嘴角一勾,眼底竟已湿润,“我想听这句话很久了。”
只是此时听来,却不是往昔韵味。
薄司寒微怔,眸色渐沉。
姚夏吸了吸鼻子,“但我更想知道,当年我到底怎么你了,你他妈话都不说一句,就把我给甩了?”
“谁说——”
薄司寒站起身,双手拄着桌面,身子微向前倾,两人间的距离便无限贴近,他的眸光在她脸上流连一番,“是我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