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夏狠狠怔住,偏过头迎上薄司寒的目光,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自从早上薄父来过后,他就像变了个人。突然强迫她更换经纪人,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脾气上来了也没想太多。现在想想,选择这种时候和他闹别扭,是不是她太不懂事了?
有那么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的无奈,但那种情绪也只是在他眸间划过一瞬。随后手腕间的力道骤然撤去,薄司寒坐起身,抱过她的枕头和被子,起身朝门口走去。
“早点休息。”
“等等。”
薄司寒脚步一顿,身子僵在原地。
“你能不能别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姚夏坐起身,盯着他的背影,“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你了。可是阿弈,我们是夫妻啊,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如果连我都不能说,你还能和谁说?”
胸口的烦闷越发厉害,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
“早点睡,别想太多。”
关上卧室门,走到书房,借着月色铺好被,他枕着胳膊躺下,双眸盯着天花板出了神。
“薄荨就是姚家害死的,你现在铁了心要娶那女人,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妹妹吗?!”
深夜安静,薄立成的话更像是扩大了数倍在耳边回荡,胸口狠狠揪着疼。虽说从未见过面,但薄荨毕竟是他亲妹妹。得知这一爆炸消息,他当时也处在崩溃边缘。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不开她。他也想敞开心扉,可这些话,他怎么能说给她听?
沙发太软,薄司寒辗转反侧许久都没能睡沉。天刚蒙蒙亮,他便缓缓睁开眼。正准备起身,就听得关门声传来,随后便是狗叫声。怔了数秒,掀开被子,起身。
彼时,卧室内床铺已经铺得平整,像是昨晚就没人住过般。姚夏的皮箱和洗漱用品集体失踪,衣柜内也少了最常穿的几件衣服。夏夏跑到他脚下,低声哼唧着。
薄司寒俯身抱起它,摸了摸它的头,目光落得很远。
连夏夏也不要了吗?
*
保姆车驶上高速公路,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除了司机,几乎全部在补觉状态。
车窗上的水雾汇聚成流落下,姚夏抽出纸巾擦去一块。整个人蜷缩在角落,目光透过那一处看向窗外,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林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看到姚夏盯着窗外出了神,揉了揉眼睛,整个人清醒了些,她眼底的淤青也更清晰。慢慢蹭过去,“姚夏姐,你的脚可以吗?”
姚夏惊回神,“恩?”
“我说你的脚。”林旭指了指她的脚踝。
“没事。”姚夏嘴角微勾,继而垂眸陷入沉思。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场唱跳演唱会,以后就算是唱歌,她也将不再走性感风。她喜欢的舞蹈,大概也只能没事的时候在练习室跳跳。所以对这场演唱会,她格外珍惜,不想留有遗憾。脚就算不行,也得行。
“睡会。”姚夏嘴角一勾,扣上卫衣帽子,窝成一团。
想到薄司寒昨天在她耳边说的话,胸口就像是被堵住了什么,闷得厉害。她本该在昨天就该动身去蓉城,最后因为崴了脚才推到今天。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早,但她不想临别前见了一面再谈得不愉快,或许趁着这段时间两人都静一静会更好。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没有发现她走了。
她背对着林旭,看似在休息,实则目光始终落在窗外。
高速公路两边还积着雪,去往BR的路途也一样。相比于之前的暴躁,今天的薄司寒显得太过平静,一整天都如此。卫斯看在眼里,却也选择沉默。
而后的每天,他都天刚亮就来到公司,直到次日凌晨才离开,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就会留在公司通宵。除了工作,吃饭,他大概只记得看看日期。
远在蓉城,鸿宇体育馆中,姚夏裹了厚厚的羽绒服,站在舞台中央,举着话筒。Dancer换了位置,她也要跟着走位,奈何长时间的站立,她的脚踝已经疼得麻木,想要迈开步子,脚却不听使唤,整个人就朝舞台跌了下去。
林旭忙跑过去,扶起她,眉心蹙紧。
“不行就换安静的歌,能少动就少动,你要是这一场就把自己跳废了,以后怎么办?”
姚夏坐在舞台上,掀开裤腿,看了眼自己红肿的脚踝,默然摇了摇头。
最后一次,她不想不留遗憾,也不想一停下来,就胡思乱想。
*
冬夜寒风刺骨,舞台下,姚夏只穿了单薄的紧身裙,整个身子都依靠腰间的暖宝宝取暖,手脚已经冰到极点。她单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正了正耳机。微转回身,比了个OK的手势。
背景音乐声起,姚夏握紧话筒置于唇边,红唇微扬,“Areyouready?(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似是烈火,瞬间点燃现场。寒夜纵然冰冷,却抵不住粉丝的热情。
升降台缓缓升起,只要踏上舞台,她就像是换了个人,脚上的疼痛也记不起。
但脚伤依然是累赘,她还是不得已在中途换了首慢歌来缓解。
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姚夏舔了下唇,还喘着粗气,嘴角却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大家今天听得过不过|瘾?”
粉丝们异口同声,“过|瘾!”
很多时候,姚夏都觉得他们任何的应和都像是一剂良药,能瞬间治愈她的疲惫。
姚夏浅笑出声,“接下来,翻唱一首慢歌给大家。”
台下一片哗然,向来活力四|射,从头蹦到尾的姚夏,今天居然要翻唱慢歌?
舞台上的灯光按下来,汇聚成一路追光跟随,姚夏转身走到舞台中央,坐在酒吧椅上。微阖双眼,镁光灯自头顶落下,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一片区域。现场渐渐安静,她睁开眼看向舞台下,点了点头。
“Rightfromthestar,heluredmein,tookmetoplacesI’veneverbeen,IthinkI’minlove……(一开始,他欺骗了我,带我去了我从未到过的地方,我还以为这就是爱情)”
起初四周很静,静得只听得她的声音。数秒后,现场开始响起掌声,一点点变得强烈,渐渐有欢呼声夹杂其中。
姚夏睁开双眼,感受着台下不减她跳舞时的热情,不稳的心也缓缓放平。
几乎她所有的歌都是快歌,偶尔有两首抒情,也是难度较低的情歌。开口前她很忐忑,怕自己没那个实力单靠唱功征服他们。但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样很好,不至于她转型后,就要淡出歌坛。
“NowamIcrazywhycannooneunderstandthatI’llneverfindabetterman。(我是疯了吗?为什么没人懂,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姚夏唱得入情,不由得闭上双眼,“I’m……”
短暂停顿后再衔接时,话筒突然没了声音,她忽地睁开双眼,才发觉现场只有台下的银光棒还有星点光亮。微弱的光亮,还不足以照亮现场,她扶着酒吧椅站直身体,转回身,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不是吧,停电了?!
长时间的黑暗,没有任何解释,观众越来越躁动不安。
“大家不要慌,很快就会恢复……”
没有话筒,姚夏拼尽全力喊出的声音,还未扩散开,就被淹没在愈演愈烈的议论声中。
没有音乐做麻|醉|剂,脚上的疼痛感再度袭来。周边尽是黑暗,她找不到方向,迈步又困难,一时间竟慌乱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如果他在就好了,哪怕说一句话,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
这一想法闯入脑海,姚夏瞬间怔在原地,目光投入漫无边际的黑暗,想要看得更远,眼底却渐渐温热。
隐约间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双唇微张还未问出声音,就跌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心得以安稳,她垂落的双臂抚上他的后背,渐渐抱紧,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不会来。”
薄司寒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放到她手里,旋即将她打横抱起,朝舞台边沿走去。
“你的演唱会我从不错过,每一场。”
他刚停住脚步,灯光便自大屏幕处一点点恢复,映着光亮,她看得他眸光明亮若水,却又隐含炙热。
大概真像歌词说得那般,虽然他霸道,不善言说,butshe’llneverfindabetterman(但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大家不要着急,我们会尽快恢复现场。Yaser,Yaser听到,请到后台来。”音响中传来舒舒的声音。
林旭急匆匆赶到,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脚上如同灌了铅,再挪不动。
他深知薄司寒在意姚夏,会在这种时候能挺身而出,他也不意外,他惊讶的是两人凝望对方的眼神。
眼睛,最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内心。
耳机里传来舒舒的喊声,“你到底找到老大了没啊?林旭,你聋啊,倒是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