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撒泼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唐棠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殿下方才是有话要和唐棠说吗?”
低头看着唐棠清澈的眼眸,萧清轻咳两声,转身下楼,“没有,去看看凶手吧。”
没有才怪!但唐棠也无法猜透萧清,只得跟上。
凶手关押在顺天府大牢。已由方宁和薛子乔审问过,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这还是萧清第一次进来大牢,牢房的另一端,红衣男子丝毫没有一丝恐惧,散漫的坐在简陋的地铺上。直到牢门被打开,他被人押了出来,锁上镣铐,绑在架子上。
还是那身耀眼红衣,那人依旧妖艳魅惑。
萧清微微惊讶,“是你!”
他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萧清在凳子上坐下,身后的唐棠亦是十分惊讶。竟真让莫昕猜中了,凶手正是柳情!
“柳公子隐藏的真好。”萧清道。
柳情丝毫没有犯人该有的恐惧,就像平时谈笑风生一般,淡然笑道:“草民也不知道,阁下是当今太子,实在是看走眼了。”
萧清眼眸微敛,几分肃穆冷冽,“青核巷中死去的七人,都是你所杀?”
柳情笑着点头,“是。”
唐棠微微蹙眉,残忍杀害这么多人,此人竟一点愧疚之意皆无。
“包括季云的幼子,季小童,也是你所杀?”
柳情顿了顿,点头,“没错。”
“据我所知,你与季小童是亲人,平日里关系极好,你为何杀他?”
柳情冷淡一笑,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很是嘲讽,且恶毒道:“季小童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害死了我姐姐,病怏怏的身子,还拖累姐夫这么多年,我早就对他不喜。上个月我夜出行猎,刚巧被他碰见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呵……”
萧清皱着眉,又问:“他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死者,但在你说来,他并不是第一个遇害者。你为何要吸血?”
柳情轻佻的眉目抬起,似乎在看傻子,摇头笑道:“那个莫昕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就是天魔宫余孽,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复仇,杀了不少正派大侠……呵,上一次猎杀仇家未遂,还被他们打伤了。我不得不潜入季家养伤,修炼血魔功,也是为了报仇。只是一开始我也不杀人,只是要他们一点血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只能杀人了。”
“对了,那个莫昕是故意引我去杀他的,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会点功夫的年轻人而已,没想到竟然是魔教四大长老之一,败在他手上,我也不算输得太惨。”
“你……”唐棠无言道:“你就一点悔意都没有?”
柳情想了想,道:“有啊,昨夜我虽然没杀了莫昕,但好歹,也得手一半了……那个挡剑的人,好像是九皇子吧,唉……可惜了,我差一点就能杀了莫昕了。”
唐棠心道此人简直丧心病狂,也是真的想杀掉莫昕的。
而昨天莫昕与方宁对此事只字未提,硬是瞒着自己,若不是九皇子挡了一剑,那受伤的人可就是莫昕了。虽说莫昕对萧泠感情复杂,但唐棠还是挺感谢萧泠的。
萧清摇头,手上规律的敲击椅子把手,继续问道:“那么你的同伴呢?”
在来此之前,方宁已经派人重重把守在季宅外,只要季云一有异动,肖阳与柳笙歌就会联手将他拿下。
柳情却是嗤之以鼻,“我姐姐当年为了季云放弃复仇,但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没齿难忘,我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苦练血魔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屠尽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同伴,那太危险了。没有永远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带一个累赘在身边?”
“如此说来,季云只是你的一个挡箭牌,也许,他就是你逼疯的。”萧清推测道。
“是。”柳情红唇的笑意魅惑而危险,“那个傻子,若不是他缠着我姐姐,我姐姐不会看上他,也不会嫁给他处处受苦,为了他生下小童,难产而死……”
说到这,柳情的语气陡然一变,尖锐而狠厉,“这种人,还假惺惺的让人恶心,若不是因为我姐姐,我早就杀了他!不过是个无能不守信的男人罢了!”
柳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美目似怨似恨,面容狰狞。
看去让人有几分动容,唐棠差点就信了,这只是个为了复仇无奈迫于血魔功而去杀人,为了姐姐的死而逼疯姐夫,残忍杀害亲外甥,被世间所遗弃的单纯少年了。
但是,他说的话,虽然听着挺合理,但是却并不是那么有可信度。比如,那日在青核巷,与九皇子过招,被莫昕打败的人,武功比他还低些。这是莫昕方才让方宁带的话,他可以肯定,柳情不是那天那个吸血的黑衣人,但是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萧清看了看一旁神游天外的唐棠,又道:“看来你是供认不讳了。”
柳情道:“本来就是我做的。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不需要签字画押吗?难道你不想早日结案吗?我可提醒你一句,再过两日,就是我走火入魔的日子,到时候莫说是你,你们,这座大牢也拦不住我。”
萧清冷冽的目光锁在柳情身上,半晌,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结案吧。”
“殿下!这……”
方宁和唐棠几乎异口同声,唐棠道:“殿下,以微臣之见,此案疑点甚多。”
太子摇头道:“此案早该结了,免得整日人心惶惶。再者,他本来就是凶手,不管是杀人吸血,还是行刺静王,哪一条,都足以砍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柳情竟然没有反驳,无所谓的笑了,“我落在你们手里,也没想过能逃脱……呵呵……这世间太过复杂,既然容不下我柳情,便是我做了鬼,也会找那些仇人报仇!”
萧清拧眉看了看,起身出了牢房。
唐棠忙跟上,不甚了解的问道:“殿下你明明知道,那日与静王爷交手的人不是他……”
萧清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唐棠,竟然耐着性子解释,“即使不是他,但长安需要尽快恢复一片安宁。”
“可是……可是……”
萧清这么说,但显得固执的要抓到真正的吸血魔的唐棠有些小家子气了。
唐棠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吸血魔一案出来后已经一个月多了,长安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顺天府几次围剿失败,长安城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入夜后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在街上。
方宁弄好签字画押的事后,看着萧清两人气氛尴尬,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却被萧清叫住了。方宁上前问道:“殿下可还有事?”
萧清点头,吩咐道:“紧密盯着青核巷那边,尤其是季云,有任何异动,马上抓起来。”
萧清也在怀疑季云?方宁本来的意思不满瞬间消失,笑着应下跑去忙活了。
“这下你可满意了?”萧清看着唐棠问。
唐棠愣愣的看着萧清,倏地耳尖泛红,眼神撇到一边,“微臣该满意什么?”
萧清盯着唐棠的脸,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什么,略为失望的转身出府衙。唐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凉的双手抹了一把要冒气的脸,长吁一口气,待冷静下,这才追上萧清。
萧泠伤势过重,不好移动,唯有在同福客栈内修养,所幸此事还未传至皇帝耳中,龙颜大怒也不是说着玩的。昏迷了整整一天,萧泠清醒过来时,窗外濯濯星辰点饰天空,屋内已点上烛火,看来已是晚上了。
正欲撑着手起身,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萧泠疼得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环视四周,这里不是王府,萧泠便知道这是何处了。
吱呀一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宁静的夏夜,首先看到一片天蓝的衣角,一人从门外进来,手上拿着食盘,一眼便看到床上醒来的萧泠,端着药的手一抖,很快反应过来。
莫昕极为冷淡的表情,将食盘置于桌上,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醒了就喝药吧。”
萧泠痴痴地望着对方,点了点头。手刚抬起来,就嘶的抽了一口气,右手捂着左肩伤口处,苍白的脸上,眉头皱的紧紧的,“小莫,我伤口疼,要不你喂我吧?”
伤口在左肩,你不是还有右手吗?莫昕手倏地捏紧瓷碗,就在萧泠以为那瓷碗要碎时,莫昕想起了兄长方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唐棠如是说,弟弟啊,你看静王好歹是为你受的伤,即使你再不待见他,在他伤好之前,就先别跟他计较什么了……
唐棠语重心长的劝导,莫昕听得直翻白眼,此时却也乖乖听话,坐在床边,拿起勺子将黑褐色的药水舀到萧泠嘴边,面无表情,:“喝。”
萧泠就着勺子一点点将药碗里的药水喝完,入口虽是苦涩,心里却甜滋滋的,一双眼笑眯眯的未离开莫昕脸上半刻。
看得莫昕内心憋着的火气一阵比一阵大,却也冷着脸将药喂完。莫昕移开视线,想了想,又问道:“你饿不饿,我去让人做点吃的。”
萧泠上气不接下气,虚弱地答道:“不用,我头昏的很,不想吃东西。”
莫昕本想冷哼一声,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那你歇着吧,我走了。”
“别走……”萧泠一着急,想要拉着莫昕过来,但牵动因为肩上的伤,结果扑在莫昕怀里,但看身形,看起来倒像是莫昕被他抱在怀里……
莫昕的额角隐隐跳动,眼中怒气明显,萧泠一看,心一横,直接躺在莫昕怀里,气若游丝道:“我头好晕……”
莫昕冷声道:“那你更应该躺下好好休息了!”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有推开萧泠。
萧泠窝在莫昕肩上,双手抱紧莫昕的腰身,即使肩上阵阵刺疼也不松开,偏要懒着莫昕,“小莫,你陪陪我,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