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看向石室中还未遭殃的剑。提步向它走了过去,剑身便剧烈地颤抖起来。长安知道不能用手碰它,便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带,紧紧地缠在它的剑格上,也没怎么威逼利诱,长剑便自动自发地旋转剑身,替她指明方向。
如此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一间甚为古旧的石室。这间石室已坍塌了一半,只留下一个狭小的口子,供人通过。
长安费力地挤进去,就见碎石堆中有一长剑浮于半空。此剑剑身极窄,仅有两指宽,剑刃锋利,落发可断。若转一个方向,剑身就像消失了一半,只余一个半透明的剑柄在空中浮动。长安十分喜欢,当即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剑柄。
可不成想,此剑虽也畏惧于她,却依旧奋起反抗。
只见,剑身激射出万道剑气,并不朝长安打来,反而绕过她,撞击在石壁上。
石壁随即碎裂,向下砸落。
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长安定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偏偏,她此时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块当头砸下,发出“轰”得一声巨响。
浓烟滚滚,碎石飞溅,整个墓穴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塌方抖了几抖。
顾南渊倏得站起身,抓住颤抖不止的清源,却也阻不住它与墓中众剑齐齐哀鸣,飞驰而去。
这是剑冢暴动?长安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引发剑冢暴动?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暴动以后,剑中灵气会生生降下一个等级。是以,这万年来除了一个杀孽累累的魔头,便再无第二人能引得暴动!
这样一想,顾南渊前去营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师傅收徒向来随心所欲,他也未曾调查过长安的来历,莫非她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顾南渊略一停顿,清源便已没了踪影。
长安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就见身边层层叠叠围满了剑。
“怎么,想指使你的剑小弟们诛杀我?”长安提起手中长剑,屈指弹了弹。
那时,她自知无路可逃,便干脆纵身上去,拼着受几道剑伤,将其拔出,斩开头顶的石壁。此举虽免她死局,但重伤却无法回避,头顶砸下的石块,加之剑气造成的伤,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切,都拜这把剑所赐!
长安虽然很想把它折了,但看着眼前的剑阵,又有了更好的主意。
“想折在我手上,还是想跟我出去?”
长剑哀鸣一声,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长安见它光影黯淡,几乎就要折断,赶紧松手,把它放到一边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可得好好听话,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就拿你练剑,懂了吗?”
长剑抖了抖,表示自己明白。
长安还想问问它是因何缘故才会惧怕自己,就听身后有破风声传来,回头望去,就见顾南渊几个纵跃,稳稳地落到她身边。
“长安,到我身后来。”他长臂一伸,把长安护在安全的角落,才转过身,与万剑对峙。
长安被他护着,突然觉得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就好像是挣扎在荒漠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让她在这异世里,也体味到了亲人的味道。
“师兄,你来的真快。”长安喜笑颜开,轻轻拽住了顾南渊的衣袖。
她心知,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虽占了个师兄妹的名头,但到底只是陌生人。是以进了这墓穴,她从未想过要顾南渊来救自己。可是现在他来了,虽眼前的困局她自己也能应付,但被人护着的感觉,依旧叫她满心感动。
长安欢喜之至,喜上眉梢。
顾南渊无意中瞧见,便更觉愧疚。他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来救人,可见了她的欢喜,他才醒悟过来,长安年纪不大,不管曾经做过什么,那也只是引导不当,并非天性所致。现既已是自己师妹,又怎能不加教导,随意放弃。
愧疚之至,便愈发卖力,强行握住清源,当空一斩,正要把面前的剑潮劈开,突然被长安拉住了胳膊。
“师兄,他们是来送行的,你别动手。”长安招了招手,置于一边的长剑便乖乖地飞了过来。
顾南渊一见此剑,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疾光掠影,追龙逐凤!这是仙剑疾光,长安,你找到了疾光!”
“仙剑疾光?很了不得吗?”
“自然了不得,这是真正的仙器。”顾南渊顿了顿,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便详细地解释道:“世间宝物,可分为灵器,仙器与神器。凡界众剑虽挂了个仙剑的名头,但说到底,也不过顶级灵器。唯独疾光,这柄剑是一隐居于凡界的真仙所铸,剑成之时,他以仙骨为祭,使其突破屏障,成为仙器。”
“此剑一成,引得惊天雷劫,整整劈了三天三夜才消散。而随着雷劫的散去,疾光也不见了踪影,众人皆以为它渡劫失败,被劈成灰烬,却不知它是到了这剑冢。”
顾南渊说完,甚是欣慰地夸奖长安。
长安得了重宝,心里欢喜,也不再怨它伤了自己。一边想着如何剥削它的价值,一边指使它让众剑归位,便随师兄一起离开剑冢。
可谁知,刚一走出剑冢,天色就暗沉了下来。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不一会儿便聚成了万道雷雨,向疾光劈来。
原来,那时的疾光并未完全度过雷劫,铸剑师见它破碎在即,便将其投入剑冢,令其继续积蓄力量。本来,凭着多年的累积,要度过雷劫绰绰有余,但疾光遇上了长安,力量磨损大半,比之当日也好不了多少。
眼见雷电就要劈下,疾光哀鸣一声,战栗不断。
长安不想它被毁,便想打开剑冢,令其暂避。可哪知,剑冢拒而不开,生生断了这最后一条退路。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升仙劫如此厉害,以他们凡人之躯,是抵挡不住的。
顾南渊拽起长安,驱起飞剑,就要离开。
可长安却甩脱了他的手,道:“师兄,你先走吧。是我带它出来的,总不能看着它断掉。”说完,咬破手指,在空中虚虚画符。那日她师傅告诉她,息壤生生不息,此护身符虽会令她元气大伤,却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是以,在这危机时刻,她便想以此来做拯救。
顾南渊见她如此坚决,不再逼迫。
但见她画符之时,甚为吃力,便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左手快速划了个八卦,引出一道灵气罩,将他们护在中央。
灵气罩刚成,便有雷电劈了下来。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泄出一点点边角,便让灵气罩不堪重负地碎成粉末。顾南渊吐出一口血来,连退三步,面如金纸,长安扶住他,想代替他保护二人,却被他强硬地推到身后,牢牢护住。
这是第二次被他护在身后。
长安瞬间红了眼眶,只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非得与天道对抗,白白害了师兄性命,真是太不应该。正自懊恼,突然听空中传来一阵鸾音仙乐,几条素白的绸缎当空泻下,搭成一座仙桥。
刹那间花香阵阵,仙乐袅袅。
长安正自疑惑,便见一口布袋,跃到二人眼前,正要将蓄势待发的怒雷吞进袋中,却被一忽然而出的金钟撞开,卷起雷电便跑。
一番生死大劫,消弭于无形。
顾南渊松了口气,回身拍了拍长安的脑袋,道了句别怕,才抱拳向空中道:“多谢梓叶仙子出手相救。”
“南渊师兄客气了。”
长安先闻得一阵动听的女声,如玉扣相击,清丽悦耳,随后,空中悬着的白绸仙桥晃了晃,一个乌发如云,白衣胜雪的女子,足不点地得飞身下来。
待她靠近,长安抬头望过去,只见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清丽脱俗,世间罕有,乌发用一根白色翎羽束起,姿容如仙,却无神仙的冰冷,反而温婉可人,似是随时随地都会化为一汪水。
云梓叶,天下第一美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长安打量云梓叶的时候,云梓叶也在看着长安。见她娇俏可人,十分灵动,虽穿着道袍,但比之自己一点也不见败势,心里憋闷,神色也不禁冷了一点。
当即不再看她,走到顾南渊身边,似是无意地将长安挤开,才伸手取出一个玉瓶,道:“我这里有瓶丹药,治疗天雷造成的伤颇具神效,南渊师兄你收着吧。”
顾南渊点头谢过,接下伤药。
云梓叶又似关怀地说道:“南渊师兄,这是你的师妹吧,我前些日子听说了,她似是不能修炼……一点修炼资质也没有,倒也麻烦,我这里有几颗延寿驻颜的丹药,给你师妹用着,也能多点时间想办法。”
她欲语还休,状似同情,可话里话外的讽刺,却瞒不过长安。
长安撇了撇嘴,见顾南渊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暗道了句呆子,跻身上去,先把丹药收好,才道:“哎呀,姐姐竟然还带着驻颜丹,这又不是常用的东西,竟然也会随身带着。不过姐姐还真是有心了,这么替我着想,师兄,你快谢谢人家。”
长安笑嘻嘻地,让人拿不到差池。
云梓叶总觉得她在明里暗里骂自己老,却又辨不清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随意应和几句,便转头与顾南渊说话。
一番寒暄,顾南渊也不再多留,拎着长安回了门派,丢给她一些基础书籍,便匆匆跑去闭关疗伤。
三日之后,长安已把这些书籍翻了个遍,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正想把铜符拿出来研究研究,就见顾南渊沉着脸从竹屋走了出来。
“长安,被魔头夺走的培源塑骨丹我会拿回来,但门中那半枚,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