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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谦在全场注目之下走向点歌器,众人十分默契地保持了一致的安静。
他走到一半就停下来,转头看向所有人,“一个个都不吭声是怎么回事?这样弄得我压力很大啊。”
哄堂笑过后,秦涛拿着麦克风喊:“主要是你架势太足,咱们有点受惊吓。”
宋明谦伸手在半空一指,微抬下巴,拽得二五八万说了句:“都给我躁起来。”
友人们极给面子地一番吆喝鼓掌。宋明谦这才满意地弯腰点歌。
“小陌来,到这儿吃水果。”秦涛招呼她,指着身边的空位。
宁小陌坐了过去,接过秦涛给的草莓,目光追着宋明谦跑。
“你得做个心理准备啊,这宋圣僧来聚会从不开口唱歌,十有八|九是难听。”秦涛毫不客气地拆台,好心提醒:“小陌你待会受不了就用纸团塞住耳朵。”
宁小陌笑了笑,无论宋明谦唱成什么样,她都很期待。
有人喊:“谦儿来首《男儿情》,跟小陌的《女儿情》凑个对。”
“要发情你自己唱,我就来首……”宋明谦在点歌器上按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就这个《justthewayyouare》。”
秦涛靠了一声,“还唱英文,谦儿你今天骚出新世纪呢。”
这歌不算冷门,前奏出来的时候,全场又鬼哭狼嚎了,宁小陌觉得这歌听着有点熟,宋明谦乘着这时间脱了外套,白色衬衫贴着他的窄腰,衣袖挽上去半截儿。
秦涛嫌弃至极,“他的衬衫就只穿白色,真是受不了。”
宁小陌深切怀疑,秦教授的抱怨只是出于他的嫉妒。
因为宋明谦穿白衬衫的样子,真的有种禁欲的美感。
大长腿往屏幕前一站,拿着话筒看了眼歌词,压准了节奏,“ohhereyes‘hereklikethey‘shining……”
全场掌声如雷,“好!”
宋明谦掌心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往下唱。
宁小陌连草莓都忘了吃,因为宋明谦的声音太好听。她没听过原声,但这个现场版真的很带劲。
曲风加快,进入歌曲高|潮。只见宋明谦突然转过身,全身跟着节拍一起动,“there‘athingthatiwouldchange……”
宋明谦的肢体动作不大,基本上就是跟着音乐打节拍,但他体形高大,衬衫下摆没入裤腰,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一动起来,潇洒如风还透着点骚气。
看得宁小陌脸红心跳。
每次的高|潮,宋明谦都直直看向她,嘴角含笑,眉眼动情。屋里的近十号人跟着宋总一块浪,群魔大合唱,马路边上都能听见他们嚣张的铜锣嗓。
宁小陌笑得合不拢嘴,秦涛眼明手快地掏出手机录视频,“明天挂他们集团内网上叫卖,十块钱一个种子,这奸商大小子公司几千号员工,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宁小陌忍着笑,心想,“秦教授,其实您也挺奸的。”
宋明谦唱完后,众人听得意犹未尽。他拿起桌上空了的果盘,满场蹿了一圈,“各位兄弟,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麻烦自己跳个楼。”
还真有人投硬币,砸的“叮叮当当”响。
宋明谦操了一声,“这他妈的谁呢,一块钱都舍不得给,放了个一毛的硬币。”
众人齐喊:“秦教授!”
秦涛无辜极了,“这卖艺的还没到我面前来乞讨呢,来了我肯定不给一毛,一定一毛都不给!”
宋明谦抡起果盘作势扔他,秦涛灿烂地往宁小陌身后一躲,探出脑袋,“你扔呀扔呀,你闺女保护我。”
宁小陌机灵地赶紧起身,一溜烟地跑到宋明谦身边,留下秦涛孤身一人。
宋明谦挑眉,“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说完,拽着宁小陌往怀里一拉,低头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口。
后来宋明谦接了个电话,项目部打来的,说是有点急事汇报。他知道,每个要紧不会这个点给他来电。
他跟秦涛打了个招呼,“帮我看着小陌,我回公司开个短会。如果散场前我没回来,就把她送我公寓。”
秦涛说:“没问题,你赶紧去。”
宋明谦摸了摸宁小陌的脸,“有事跟秦涛说,我很快就回来。”
宁小陌点点头,“圣僧拜拜。”
宋明谦笑了笑,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落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吻,沉着声音说:“今晚的女儿,美得我肾疼。”
宁小陌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还在纠结这肾疼到底是怎么个疼法。
纯溪镇的生态园项目被人给阻拦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扯着不撒手,几个农妇特牛逼,一人一床毛巾毯往工地上一铺,往上头挺尸横在路中间。
挖机铲车没法动工,停工超过十二小时。
宋明谦陷在皮椅里直掐眉心,孙舟给他拿了支烟,点燃后递过去。
“顾源颂的人,还记恨夺地之仇。”
宋明谦咬着烟,在烟气升腾里眯缝了双眼,“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那块地下个月就公布投标结果了,还不死心地劝我放弃。”
“他年轻时候就是个土匪。”孙舟说:“宋总,不然我明天走一趟吧。”
宋明谦想了想,半截的烟灰支撑不住了,才在坠落的前一秒给摁在了烟灰缸里。
“等我把这块地搞到手,两块钱转卖给别的公司也不给他。”宋明谦翘着二郎腿,狂妄地说:“比钱,比手段,我还从来没输过。你让宋昭远和市政府通个气。”
孙舟一听就懂,“好,我这就去办。”
“等等。”宋明谦把他叫住,“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趟纯溪镇。”
处理完公事,等他再回去也才一个半小时不到。
秦涛一见人就额头冒汗,“快快快,把你闺女弄弄。”
“你把她怎么了?”宋明谦瞬间紧张,语气结了冰,目光满场子搜刮。
“我能把她怎么啊,她喝了一杯酒,估计是和饮料摆在一块分错了。”秦涛指着最里边的沙发,“还是混合酒,后劲大,人直接躺那了。”
倒也没秦涛说的这么夸张,一口下去半杯,没到醉死的程度,但也开始神志不清。
宋明谦简直头大,“我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就把人看成这样。”
秦涛一溜烟,“我去买单。”
宁小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这么快就来了啊?”
“嗯,就一个短会。”宋明谦心想,还行,口齿清晰。
结果一回头,宁小陌就哇啦一声干呕。
宋明谦:“……”
这歌没法唱了,回家醒酒。
宋明谦架着人,任她歪斜在怀里,“宁小陌你真行啊,鼻子是不是个摆设?没了嗅觉这项功能就干脆切了。”
宁小陌反应还挺快,“切了就丑了,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宋明谦笑骂,“不知好歹的小东西,酒和饮料你分不清?”
“那哪是酒啊,闻起来和果汁儿一样。”宁小陌搭着他的手,努力站直,“还挺好喝,甜甜的酸酸的就和,就和……”
“就和什么?”宋明谦支着力,给她当扶手。
宁小陌笑了笑,“就和宋爸爸的舌头一样。”她撅起嘴,两瓣唇合成一个漂亮的圆,“要抱抱要亲亲。”
宋明谦浑身过电,这小姑娘开放外露了哪怕一点点,就够煽风点火的。
他在电梯里抱住宁小陌,低头用牙齿咬着她的唇,压低声音问:“宁小陌,你到底懂不懂事?”
也不知怎的,一阵咳意汹涌,宁小陌没忍住直接咳起嗽来,“咳咳咳!”
喷了宋明谦一脸酒气。
“操,要命了。”他偏头一躲,皱眉说:“我非得把秦涛给卸了。”
出了电梯,宁小陌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清醒不少。她甩了甩头,“宋爸爸,我们去哪?”
“你还想去哪?”宋明谦扶着她,掏出车钥匙,“回我家。”
宁小陌哦了声,站在原地等他取车。
宋明谦摸摸她的头,“乖了?”
她点头,“比你乖。”
宋明谦顺口又问:“醒了?”
又点头:“比你醒。”
宋明谦眉一挑,凑过去,“喜欢我吗?”
宁小陌点点头,“喜欢,特别喜欢吃猪蹄子。”说完还冲人灿烂一笑,“你被耍了。”
宋明谦弹了下她脑门,“真是没心没肺要上天了!”
宁小陌哭丧着脸,“疼,宋爸爸给吹吹。”
“吹哪呢?”宋明谦特别情愿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起了心思动情问:“宋爸爸还会吹别的地方,要试试吗?”
宁小陌一巴掌呼向他的脸,“呸,臭流氓。”
宋明谦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巴掌成真,冷声问:“这话跟谁学的?”一听就不是她的风格。
宁小陌声音清脆,“秦教授呀,他在包厢就是这样说的。”
她模仿秦涛,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地学舌:“宋明谦是个拐卖儿童的臭流氓!”
“我拐卖儿童干什么?”宋明谦火气噌噌噌。
宁小陌两手搂着他的胳膊,甜甜糯糯地说:“当童养媳呗。”
简直了!
宋明谦哭笑不得,那股火气被浇了个透心凉。
宁小陌瞅见一边的小花坛,特来劲地跑过去,跟着往边上一蹲。
宋明谦还没弄明白这又是哪出戏,就听她说:“快来给我浇浇水,松松土。”
“干什么?”
“我要开花了!”
宋明谦没忍住,直接给笑出了声,先是拉开车门,再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咱不在这儿开,回家,宋爸爸让你其它地方开开花。”
结果一上车,宁小陌就昏睡了过去,到家还没醒。
这都五月末了,宋明谦抱着人出了一身汗,“你这喝的不是酒,是安眠药。”
宁小陌霸着他的床,翻个边又呼噜噜了。
宋明谦忍了又忍,还是克制住心里头的那点小洁癖,这没洗澡没换衣服还一身酒味地往他床上躺,换做平时,肯定大卸八块。
今晚……就算了吧。
这小醉脸红的挺招人疼。
宋明谦走到门口,手都搭上了门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又折了回来。
这不脱衣服就睡的现象实在是不能忍。
他叹了口气,开始动手帮她。
宁小陌第二天醒来,脑袋不疼口也不干,复原的能力还挺强。但她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
换上的还是宋明谦的睡衣?
袖子裤腿长一大截,宁小陌冲着外头喊:“你当我去唱大戏呢。”
宋明谦正刷牙,满嘴白泡沫走进来,“什么什么?你要去唱戏?来啊,劈个叉我看看。”
宁小陌的目光在衣服和他之间游荡,实在是难以启齿。
“昨天你一身脏死了,我就给你换了衣服,没占你便宜。”宋明谦主动答疑,满不在乎地说:“我从不占女人便宜,都是女人自己送上门的。”
宁小陌:“……”
“对了,我今天得出差,你收拾一下,我把你先送去学校。”宋明谦声音隔着门板,“回来的时间还不定。”
宁小陌哦了声。
宋明谦洗了脸,进卧室来换衣服,“如果没事就去陪我妈玩玩,她喜欢喝茶,你要过去了,就把柜上那盒茶叶给带去。”
宁小陌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你干吗?”
“换衣服啊。”宋明谦说得理所当然,双手捏着t恤下摆一抬手,裸着的上身展露无遗。家居裤的裤头松垮在腰间,人鱼线都能看到一截。
宋明谦刻意压低了声音,“想看全吗?”
宁小陌咽了咽喉咙,镇定地下床,“我口渴,去喝水。”
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搂住,滚烫的胸膛,滚烫的手臂,滚烫的语气垂落脸边,“你忘了穿拖鞋。”
宁小陌有点不受控,推开他跑出了卧室。
宋明谦本来只想逗逗她,没想到人又蹿了回来。
宁小陌抹了抹嘴,气息乱着说:“我刷了牙。”
宋明谦没明白:“嗯?”
那个问号就被宁小陌堵在了舌头上。
清晨初阳,少女主动的亲吻就像荷叶上的第一滴露。宋明谦拽着西装裤的手都僵了。刹那的惊讶过后,他满眼笑意,全心全意地感受女人的“送上门”。
宁小陌放开他,喘着气,郁闷极了,“哎,你怎么不伸舌头啊?”
宋明谦却突然拉过她的手,“你先动,你动完了我再动,这样接吻时间就能长一点。”
然后,低头覆住了她的唇。
宁小陌心想,真是极其不要脸。
宋明谦出差的第二天,宁小陌正准备提着那盒茶叶去宋家老宅看望莫温婉,哪知莫温婉竟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小陌?你在学校吗?”
宁小陌忙说:“我正准备出门来看您呢。”
莫温婉拖了个长音“嗯”了声,后边还有话说,宁小陌静静等着。
“我正好在你们学校附近,要不你到门口等我会,我来接你?”
宁小陌一听前半句,就拿起包出门,“那好,我在正门。”
车到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五分钟。一上车莫温婉就捋了捋她脸边的碎头发,“等久了吧?遇红灯了。”
宁小陌摇头,“我也刚到。”她把茶叶递过去,“送您的。”
莫温婉接过来,左右看了看,笑着说:“谢谢小陌。”
虽然她妆容精致气质上佳,远看就是个不好招呼的贵太太,但宁小陌已经不怎么怕了。
正轻松,就听莫温婉说:“下午陪我出去一趟吧。”
“好啊。”宁小陌先答应,再问:“去哪儿?”
莫温婉的目光从茶叶盒移到窗外,“医院。”
宁小陌心里“咯”的一下忘了“噔”,方才的轻松劲跑的一干二净了。
莫温婉带她去的是同济医院妇科。
宁小陌全程发懵,莫温婉领着人也不藏着掖着,见主任,见教授,看结果。
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又什么都不明白。
活检,包块,积水,而最后那个恶性肿瘤在宁小陌耳朵里炸出了一个坑。
“我们建议您尽快接受手术,具体程度需手术过程中取活物化验。”
莫温婉很坦然,面色平静,“好,我接受手术,下午入院。”
从办公室出来,已有护士带着她们去办手续。
等待的空隙,莫温婉对宁小陌说:“抱歉,让你面对这样的事。”
宁小陌压着情绪,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别说了,好好住院,我们听医生的。”
莫温婉反手握着她,发觉她手冰凉,这才叹了口气,卸下了淡定,“其实我知道得很早,只是早期是个小息肉。但它长得太快,等我第二次体检就发现问题了。”
莫温婉把宁小陌握得更紧,“我没告诉明谦,但这事,哎,我怕……”
她怕进去手术室有个万一,总得找人传个话。
宁小陌吸了吸鼻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把这事从头到尾滤了一遍,已经筛选出轻重缓急。
莫温婉话是这么大无畏地说,但心底肯定犯怵。
至于宋明谦,他必须得知道。
“您别想,想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手术台上的事都交给医生。”宁小陌冰冷的手已经热了,牵着莫温婉走向病房,特别郑重地说:
“您别怕,我一直陪着。”
莫温婉笑了笑,“我不怕,明谦他父亲过世的那一天起,这世间就再也没什么能让我害怕的了。”
安顿好一切,宁小陌给宋明谦打了个电话。
夜幕初降,他人就返回了上海。
病房门被一脚踹开,宋明谦夹风带火地冲了进来,没有肝肠寸断的开场白,他满脸戾气站在莫温婉面前,咬着牙说:
“安生日子过腻了是吧?想虐我换个法子行吗?”
莫温婉半靠着床,张了张嘴,佯装淡定,“哟,媳妇还是向着你啊,这么快就……”
“我没跟你开玩笑!”宋明谦狠狠踹了一脚床边的矮柜,“嘭”的一声巨响。
“哎!你干嘛去!”宁小陌追着他的背影到门口。
长长的走廊尽头,宋明谦的背影与窗外的夜色融成最锋利的一笔素描。
宁小陌慢下脚步,朝他走近。
宋明谦双手撑着窗栏,背宽肩挺,拉出紧绷的线条。
他一生所求,均是爱而不得。
他一生所惧,却一个没落地逼其承受。
宁小陌还没说话,宋明谦突然转过身,红着眼圈问:
“陌陌,我是不是快要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