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在被窝里醒来。暖洋洋的卧室充满金黄色的阳光。她舒缓着呼吸,肢体渐渐地复苏,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好像都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重力了。她转脸看看身边的巴顿将军,它静默无语地站在那里。
“喂,死了没?”
巴顿不说话。
安可又问:“喂,说话啊,搞什么,不会又没电了吧?”
巴顿没有任何反应。
安可很崩溃,不得不从暖和舒服的被窝中爬起来,给它充电。当电源线接到巴顿的屁股后面时,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安可知道今天表姐出差回来,而且是星期天,也不用送幼幼去幼儿园了。她把巴顿留在家里充电,领着幼幼去超市买菜。
幼幼兴奋而好奇地踮着孩提的脚步,很乖地跟在安可身后,手中拎着一支塑料枪:“小姨,我们去什么地方?”
安可说:“去超市买菜,待会儿你马麻就要回来了,还有,再过几天,你爹地也要回国了。”
幼幼说:“是妈妈、爸爸,不是马麻、爹地。”
“对哦。呵呵。”安可低头朝他一笑,推起一个购物车,走向电梯。
幼幼蹦跳着跟在她身后,乖得很,一点也不会乱吵乱跑。安可心里只是呵呵呵,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小孩都是酱紫的,听说自己小时候也是,爸爸妈妈一回来就立刻不乖了。
回到家已经上午十点多,安可在厨房里忙碌着。
突然手机响起来,是表姐打来的。安可连忙擦擦手,接起,听见表姐在电话里说,表姐夫提前回国了,他们现在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饭店,已经点好了饭菜,等安可带着幼幼一块儿去吃饭,就算给表姐夫接风。
安可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是那么无动于衷,摘掉围裙,擦了擦手,领着小外甥出门。
如果是以前,听到表姐夫提前回国的消息,安可会兴奋,会纠结,更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再出门。可是现在完全不会了。所谓的积极记忆擦除法,原来就是让另一个人来代替。只不过,这个人比先前的那个人更渺茫,根本是毫无希望。他纯粹是梦境中的幻影。而且在梦里也已经死去了。
这样也好。至少安可不用再为家庭关系而纠结。
相见的那一刻,他抱起幼幼,快乐地转圈。安可注意到表姐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眼泪。安可的眼睛也湿润了,不过意义与之截然不同。
曾经,安可在日记本上写道:每次信誓旦旦的说忘了他,说放下他,可每次看到他,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整颗心都在牵动着。在他的眼眸里,我看不到任何情感,却总是在心灰意冷之后爱得更深,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却与我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明知道这样却为他拒绝了所有人。
当她看到表姐夫,就想起了重莲。自己在他的布局中,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就像现在这样,一年未见,他抱过了幼幼,抱过了表姐,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安可的肩。他蔚蓝色的瞳仁里,只有他的妻儿。安可不恨重莲,尽管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从今以后,安可再也不会梦想嫁给重莲,知道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之所以美好,并不是据为己有,而是远远地欣赏。
表姐夫给幼幼买了新玩具,新玩具远远比巴顿将军看起来上档次。安可在吃饭的时候,偷偷跟幼幼商量,等下小姨就要回家了,能不能把巴顿将军借小姨玩两天。幼幼这喜新厌旧的小破孩,一口就答应了。
吃完午饭,安可到表姐家里拿行李,顺便把说好的事又跟幼幼提了一下。幼幼特别大方地从卧室里把巴顿将军拎出来,还对安可说:“我把它送给你了,小姨。你可要好好跟它玩哦。”
安可笑着把它接过来,心里想,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打算还给你,两座城市虽然离得不远,那你也不能为了一个旧玩具跑我家里去吧。她发现自己变得跟小孩儿子一样,小算盘打得很厉害呢。
“呵呵,好的,那就谢谢咯。”
巴顿将军沉默着,虽然充满了电,却像死尸一样沉寂。安可把它放进自己的拉杆箱。她谢绝了表姐的挽留,如获至宝地拉着箱子走了。
下了电车,安可迫不及待把巴顿拿出来,和它说话。巴顿的眼灯亮了一下,说:“小姨,司徒雪恬没有死,你干嘛急着自裁啊?”
安可简直不可置信,讶然地停住脚步:“什……么?他……没死?”
“嗯。没伤到要害,还活着。”
安可惊喜得有些激动:“我以为、我以为,古代那种医疗水平,他伤成那样必死无疑呢。”
“那你要不要再回去看看,他活得好好的。”
安可用力点头:“嗯!不过,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有了!”
她跑到一个雕塑旁边,那里有一个干净的木椅,坐下。
巴顿说:“记住,只能一小会儿哦,看看就出来,在外面睡觉很容易得面瘫。”
安可兴高采烈地说:“好哒。”
于是她被巴顿催眠……
花满楼。洛阳第一勾栏,生意爆满。
花满楼的女人以百数计,卖身的占九成。规矩简单粗暴。哪个男人想要一个晚上安心地睡一个女人不被扫兴,价钱必须抬三倍以上。所以花满楼的女人数钱比钱庄的老太太还快。真乃天下第一销金窝。
一进楼,有六个门,艳,柔,娇,巧,野,冷。步疏还在艳门,不是偏爱,习惯罢了。
敢翻她牌子的人,必须有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觉悟。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敢来,尽管步疏已经把身价一提再提。她接客要看脸,喜欢就接,不喜欢就撵。所以从头至尾,总是那么几个王孙公子与她周旋。第一个就是司徒雪天,第二个,尉迟星弦,第三个,华月。
当然还有一些散客,一辈子积蓄,到这逍遥一把,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人影,不是冻死街头,就是饿死山中,下场都很惨。而司徒家的银子多半也已经被司徒雪天搬运到了花满楼,这些年,家底也不那么厚实了。
大抵因为,司徒雪天这个人执念太深,对步疏一往情深,总想独占她,无那,老爹不许他娶名妓,加上步疏也不想嫁。
有次,司徒雪天逛花满楼,遇见了尉迟星弦,两位高富帅都想翻步疏的牌子,矛盾就明朗化来。他们在大堂里开拍卖会,一个比一个价钱抬得高,最后还是尉迟星弦做了让步。
那次一夜就败光了数十万两银子,有人说司徒雪天执念太深,也有人说尉迟星弦故意使坏,还有人说,追根究底步疏是个祸害。
后来,尉迟星弦私下里和华月沟通了一下,说步疏做那事的时候特别作,明明不疼她非喊疼,明明没那么爽她偏喊爽,一晚上到六次,每次都装得不要不要的。
华月说,步疏和他做的时候也那么作,稍微摸摸就把她爽得嗷嗷叫唤,感觉碰她哪儿都是g点。不知道为什么司徒雪天那么迷恋步疏,迷得死去活来,把家都快搬到花满楼了。华月之所以经常翻步疏牌子,是对这个特别好奇。尉迟星弦也是一样。他们认为司徒雪天这个人要么就是超级大傻逼,要么就是不举。后者的可能性更多些。
这日,司徒雪天又来花满楼,照旧翻了步疏的牌子。鸨娘收了银子,将他请到步疏房里。司徒雪天每一次来找她,都消费平常人家一百年花不完的雪花银,家产几乎都叫他败光了。
鸨娘打远就开喊:司徒公子来啦!
步疏坐着愣没抬屁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司徒雪天一如既往地屁颠屁颠,仿佛永远都如初见面。这不能说是男人太痴情,而是女人手腕太高太高,高到无人理解。
步疏不乐意地“哼”了声,翻司徒雪天一眼,道:“前儿才来的,今儿做什么又来,烦不烦!”
司徒雪天笑呵呵地说:“不是隔了一日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步疏道:“身子不方便,回吧。”
司徒雪天温和地微笑着,坐在她对面:“我又不是为了和你睡才来的,只是,想你。”
步疏不耐烦地长吁一口气:“以后别来了,咱们俩已经完了。”
“呵呵。又胡说。”司徒雪天笑着抓起她的手,托在手心里揉了揉:“还没开始呢就完了,不要瞎说。”
“五年了。我腻都腻死了。说实话,我很烦你,现在。”
司徒雪天只是笑笑,全然不当耳旁风,他知道,她只有这么说,他才会锲而不舍地追求她。她也知道,他或许心里清楚得很,她爱他。但总不让他太确定,太确定就走到尽头。
司徒雪天问:“肚子疼不疼?”
“你烦不烦?”
“我帮你揉揉?”
“去一边儿吧。”
“可可。”
“做什么?”
“可可。”
“去。”
“可可。”
步疏丢开他的手,起身走人。
司徒雪天走过来,黏上她的身子,从后面搂住她:“跟了我吧,别再卖身了,你又不缺钱,我在外面弄处宅院,跟我爹娘分开过,他们早晚都会接纳你的。”
步疏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一水的青色屋檐瓦片,运了口气:“你再说这个,我连牌子都不让你翻……”
“好好好,不说不说。”司徒雪天暗自叹了口气,故作没事儿人似的,说:“那我们就一辈子这样过,也挺好的,放着这么高档的楼不住还买什么宅院,有那钱还不如多来几趟花满楼呢。等我老了,我就把家当一变卖,搬到花满楼来住,多省心。”
步疏道:“我身价就快抬到三万两了,我看用不到等你老,你爹娘就得搬出紫棠山庄去住贫民窟了。”
司徒雪天亲亲她的香腮,柔声说:“明知道你还把身价抬那么高。”
“下个月我又要抬了,直接涨到五万两。”
司徒雪天长着嘴眨巴眨巴眼睛:“可可,你不会真的很烦我吧?我家就算有钱,也不割这么败。那我以后相见你都难了呗?”
“我说我烦你你偏不信,还觉着自己挺招人喜欢,等有朝一日我的身价涨到你付不起,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烦你了。”
司徒雪天笑了笑:“只把千金酬一笑,来日饥寒皆等闲。那我就卖身进来当龟奴,也能天天看见你呀。”
“哼哼,天天看着我和别人风流快活。”
司徒雪天笑道:“哼哼,就算你真烦我也没关系,今日我可是掏了银子来的,你这身子说不方便就不方便,都骗我多少回了,这回我得验验!”
步疏将他推开,他却死缠烂打。两人一阵撕巴,最后滚到床上,扯破了衣服,交缠在一起,直办到夜半三更,司徒雪天才从锦被里钻出脑袋,气喘吁吁地问“有呒?”步疏摇头。他再钻进被子里,直到步疏浑身缩成一团,紧紧抱住了他。
每次,当司徒雪天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以后,步疏都担心他不会再来了。她曾经用尽一切方法,想让一个男人回头,可那个男人还是走了。曾经,那个男人也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和司徒雪天一模一样。那个男人也是名门之后,满腹珠玑,侠肝义胆,英雄盖世。可是,不管他是什么多么优秀的男人,他总归是个男人,男人永远都只能甩不能追。
步疏穿好衣裳,轻挽云鬓,懒懒地起床,卷起帘帷,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司徒雪天昨晚说的话:我家银子有的是,你只管抬身价,最好贵到谁都不敢来翻你牌子,那我才高兴呢。只是有一点,那个尉迟星弦说你骚,我心里极不舒服。你真对他骚过吗?我以为你只对我这般,和他们做都是敷衍。呵呵,也许你真的是烦我烦得要死,是我自作多情吧。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到底帅不帅,帅不帅,呒,你说嘛,说嘛……
步疏不是不想和他白头到老。可是她看过太多花满楼出去的女人嫁做人妇之后的悲凉遭遇,男人摸老婆的手绝对是左手摸右手的感觉,尽管家里有个陈阿娇,也不比外面的勾栏女。
鬼母曾经问步疏,如果有一天,司徒雪天真的倾家荡产身无分文,你会不会告诉他你爱他,然后跟他走,拿出所有积蓄来帮他?
步疏说,不会。
鬼母说,你什么都不做?
步疏说,我等他赚够了钱,再来找我。
鬼母说,你够狠。
步疏说,我不是狠,我是懂。
鬼母说,哼,不敢苟同。
步疏说,所以你才被男人踹。
鬼母说,你敢说你的司徒小雪天会一直来翻你牌子?
步疏说,不敢……但他不来,我还有别的客人,我不是只为他一个人卖。他只不过是不再爱我了,也许偶尔,他还是会回来玩玩的,那时,我已别无可求。
鬼母说,呵呵,步疏,你不住在花满楼真是屈才了。
步疏说,女人都像你一样贱,天下男人全是负心汉。
鬼母说,好呀,那就看看你的小雪天能坚持爱你多久吧。
安可忽然被一声笛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坐在街边,使劲儿回想,巴顿似乎很不爽。
“小姨,你到底还是陷在梦境里,没有自己醒过来的觉悟啊,都已经半个钟头了,再不叫醒你,天都黑了。”
安可晃晃头,眼神呆呆的,半天才说话:“死东西,人家爱上小雪天了,怎么破?”
“?!”
至此,《同人和玩具交恶的日子》全剧终,谨供意淫。
(机甲标签自行忽略吧,改成同人好点,文就不修了。另外,重莲等梦境中的角色乃君子以泽大大花容天下及十里红莲艳酒里的人物,此隆重声明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