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露天物流园区里,巨大的集装箱摞成山,残白的月光在障碍物的后面投下漆黑的阴影,当人的身影走进去,仿佛会把人吃掉一样。
基尔酒拿着移动电话,正在跟什么人说着话:“嗯,是的,我不想干了,原因嘛,就是不喜欢这种工作性质,请你想办法帮我……”
突然,一个拉保险的声音从脑后响起,专心打电话的基尔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发现后脑勺被琴酒用枪指着。
琴酒说:“你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基尔看他一副警觉的表情,故作轻松地一笑:“电视台啦,我工作的地方啊。干嘛这么紧张,你可以看我的通话记录。”
琴酒说:“别动,我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你这是干什么,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琴酒说:“开玩笑?我会做那么有爱的事情吗?现在,组织怀疑你是卧底,你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呵……”基尔微微低头,笑得很勉强,慌张的眼神掩藏在月色的投影下:“说什么组织怀疑我,直接说你讨厌我不就好啦?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万事都冲在最前头,希望得到你的信任,想要常伴你左右,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都对我不屑一顾……”
“哼,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马上按照我说的去做,给那个fbi打电话,把他约出来见面,要他单独过来!”琴酒把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基尔有点措手不及:“什么?你是说诸星大?”
“对,就说你要用组织的机密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想办法帮你脱离组织。见面的地点就在来叶山道第五个弯道口,时间就定在今晚十二点整。快,现在就打!”
“好吧……我打……”基尔犹豫着拨通电话,很快那边就接起来,诸星大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基尔暗暗咬紧牙关:“喂,请问是冲矢昴先生吗?”
“没错,我就是,你是……”
“我是水无怜奈。”
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压抑:“哦?是你?什么事?”
“我想脱离组织,你可以帮我吗?”
冲矢昴听出她说话有些不自然,大致已经猜到电话另一端有人用枪指着她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掩饰身份:“那么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基尔说:“我有组织的秘密情报作为交换,透漏这个情报的人,在组织里是格杀勿论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回不到组织,这就是我孤注一掷的交换条件,怎么样?”
“啊!你是说……关于‘那件事’的情报?”
“没错,就是联邦调查局一直在追查的那件事的情报。”基尔说:“怎么样?有兴趣吗?如果想要获得这个情报的话,就在今晚十二点整,到‘来叶山道’的第五个弯道口和我见面,记住,必须要一个人来。”
电话对面仿佛考虑了一下,说:“了解。”
基尔说:“那就说定了。”
“好。”
基尔挂掉电话,对琴酒说:“可以了么?”
琴酒收了枪,冷潮热讽地说:“哼,那个fbi好像跟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有一腿的样子。半夜约他出来见面,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呢。”
基尔刻意压低眼眉,掩饰着心里的焦虑和不安。
时间迫近午夜,保时捷356a停在山道上方的一个死角,琴酒和伏特加坐在车里,通过基尔脖颈上的项圈摄像头就可以在笔记本电脑里看到下边的影像,另外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山道下面的枪声。
伏特加突然指着车窗外,说:“喔,大哥,好像是来了。”
琴酒转眼看见一辆老旧的雪弗兰汽车,从弯道口开过来:“哼,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看来这家伙挺谨慎呢,不过,就算再谨慎也于事无补。基尔,做好准备。”
基尔在对讲电话里说:“是。”
雪弗兰停在山道对面,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车辆通过这里。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男子从里面走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基尔走近他,说:“你很准时啊。”
诸星大说:“当然,我对你的情报很感兴趣,那么,先听听你的情报怎么样吧。”
“我可以提供给你的情报,就是……”基尔突然从背后亮出一只手/枪,冷不防地向诸星大右胸开了一枪。
在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没有发现诸星大发生什么异状,不过,五秒钟后,一柱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紧接着他的右侧胸口处涌出大量鲜血。琴酒开心地笑了。
基尔听见对讲电话里魔鬼般的声音:“朝他的头再开一枪。”
基尔说:“可是……这样放着他不管的话至多三十分钟他就会死的。”
琴酒恼怒地说:“我叫你朝他的头上再补一枪,听到没有!”
基尔说:“是。”
于是,又听到一声枪响,诸星大应声倒在车后座上,头颅里流出的血瞬时洇透了车座……远处传来警笛声。
琴酒说:“条子来了,赶紧处理一下,离开那里。”
黑色保时捷先行撤离。
伏特加说:“大哥,这下那个fbi可是必死无疑了。那么,基尔酒的嫌疑就算是洗清了吧?”
琴酒的语气很奇怪:“事情出人预料的顺利,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啊?”伏特加惊讶地转过脸来。
“哼。下一个是波本。我对那个油嘴滑舌的毛头小子早就感到不爽了。这回要让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哼哼……”
伏特加一脸懵逼,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琴酒拿起电话给安室透(波本的化名)打过去。那边接起来,对方是一个小鲜肉的声音:“喂?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琴酒说:“组织命令你潜入到fbi中,追查诸星大的死活。”
“啊?诸星大?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琴酒说:“哼,只有鬼知道。”
“哦,我懂了,你是不相信基尔酒,所以才叫我去查证,哈,如果我也是卧底该怎么办呢?”
“我警告你不要跟上级贫嘴,我的话还没说完,时间限定在一个月之内,诸星大是死是活,我要听到结果,懂了么?”
“什么?还有时间限制!”
“哼,如果没有时间限制,我恐怕这辈子也等不到结果吧?记住,要是跟我耍花招,后果可要自己负。”
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忙音,波本气恼地错了错牙齿:“可恶!”
苦艾酒在车后座拍了拍手:“哼哼哼,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狠招呐,琴酒,亏你想的出来。如果他们沆瀣一气,就必然有一个人死掉,是否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互相揭露,就看每个人的选择了。”
“呵。”琴酒自鸣得意地咧开嘴,露出招牌式的面瘫之笑。
伏特加还是有点不明白,心想,现在问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脑袋太笨了,还是不要问了。他只好闷着头开车。
苦艾酒说:“不过……你的那只小猫,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了?”
琴酒转动眼珠:“那是我的事。”
“你所做的这些,与其说是为组织效力,倒不如说都是为自己办事吧?”
“裴莫特,你最好不要多嘴,透着自己头脑有多灵活似的。”
“放心啦,守口如瓶是我一向的原则,因为……an.”
“哼,我都快吐了。”
“哼哼哼……darling?darling?今天又要到哪里睡呀?”
“再不闭嘴,就给我滚下车!”
“哼哼哼哼哼……”
雪莉在宿舍里用平板电脑上网,自从那次见面爽约,“光”再也没有以宫野明美的口吻出现在rus上,与此同时,那个浪荡公子“星”也从此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社交平台上就只有2人在线,雪莉始终保持沉默,对方也一直装逼,似乎是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
有一段时间,雪莉在实验室忙得不可开交,每次趁闲暇时间划开平板电脑,都能看见那个叫“夜”的人在线,却从来不曾主动和她说话。
终于有一天,雪莉试探着问道:大婶,你很忙吗?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回音:不要叫大婶了,我是男的。
雪莉放下餐叉,输入:你终于肯自曝性别了。
不过,她想了想,没有发出去,又删掉了,因为听起来好像很八卦的样子,虽然她一直对“夜”这个人充满好奇。思虑再三,决定用比较平淡的话语来回复。
于是雪莉说:看来我猜对了,叫你大叔可以吧?
“夜”说:没有必要,如果你觉得那么叫有安全感,也无所谓。
叫“大叔”会比较有安全感是吗,雪莉发现这个人思维非常敏捷,仿佛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此外,和这个人聊天,绝对不用担心自己的打字速度和反应速度跟不上,也不用担心好不容易打出一段话就被对方转移了话题,如果不回话,他永远都会在那里等,令人舒服。
“夕”说:这个平台人气真低,你不会也要离开了吧?
“夜”说:我不是一直都在线吗,为什么那么问?
“夕”说:只是觉得可能会变成那样,就像每次都是只剩下我自己。其实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可以聊天。
“夜”说:我们是朋友吗?
“夕”说:不算是朋友吗?
“夜”说:应该算朋友吧。
“夕”说:你有很多朋友,也许不在意多我一个或少我一个,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夜”说: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哦。
雪莉笑了,原来“木讷大叔”也会有压力。“夕”说:我们只是虚拟世界里的朋友,大概永远也不会见面的吧?
发完这一句,那边沉默很长时间。雪莉渐渐开始后悔,十分钟过去,后悔得都快要掉眼泪了,这种脆弱的关系可能会因为一句话不投机就从此崩溃吧……究竟自己在寻觅什么呢,本以为可以很坚强,不需要亲情也能活下去,但这明明就是自欺欺人,只要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就会被对方感动,这样很危险不是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边依然沉默着,雪莉擦干眼泪,输入几行字,敲了一下回车。
“夕”说:对不起,我那么说很失礼,我没有任何理由期待那种事。
“夜”很快就回话了,看来并不是临时有事没能及时回话,而是很介意刚才的事情。然而,他只是说:没有关系。
雪莉看着这样简短而无情的几个字,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敲击着软键盘:我们还是朋友吗?
“夜”说:是吧。
“夕”追问:还可以像从前那样聊天吗?
“夜”说:应该可以吧。
“夕”说:谢谢你,真的谢谢。我再也不会提出那种荒唐无礼的要求了。请你一直做我的朋友吧。
美人鱼俱乐部里,琴酒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非常不屑地说:“哼!真搞不懂这个女人!”
正陶醉于歌声的伏特加这时转过脸,问:“大哥,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呀?”
“我是说,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真是气死我了。”
“啊?”伏特加看看台上的艾达贝基,人家歌唱得好好的,为什么被大哥说成朝三暮四呢?
琴酒站起来,非常不礼貌地离席了。伏特加也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他离开。
雪莉在线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收到“夜”的任何回音。她想,对于一个并不口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了解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对一滴水的向往吧。雪莉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琴酒打开平板电脑,看见rus上有一则留言,“夕”说: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为那件事再次向你道歉了。请你原谅,我不会再给你制造困扰了。请回话。好吗?
“哼,这女人真会勾搭,知道对方是个男的就开始甜言蜜语死缠不放,要是换个男的说不定现在都……幸好我之前就把rus的服务器买下来了。雪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琴酒用很大力在空中攥住拳头。
今天雪莉在实验室里一直沉默寡言,对丹尼尔博士的问候也置之不理。午休时,她回到宿舍,打开平板电脑,发现一句新的留言也没有,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难以忍受,又在宿舍里哭了一中午,之后她又写了许多道歉的话发过去,还是没有等到回音,绝望到极点。直到第三天的半夜,雪莉才收到来自“夜”的一条姗姗来迟的回复:
不用再道歉了,我没有为那件事困扰。
雪莉咬着手指关节,努力克制着不哭,但眼泪根本抑制不住,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落在平板电脑的玻璃板上,淋湿了这几个字。哭过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输入一行字,给“夜”发过去:
那么,别再不理我了,好吗?
琴酒在网络另一端用力砸拳头——你到底要我怎么“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