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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决定再看一眼。于是他朝神印崖陡峭山道只看了一眼,转身抓了归彦的斗篷帽子。
他俩的斗篷帽子极大,耷拉下可以遮住下巴。此时胡天拽住归彦的斗篷帽子边沿,探过脑袋看归彦。
归彦吓一跳,帽子里眨眨眼。
“让我看看,洗洗眼。”胡天说完,松开归彦的帽子,替他将脸挡挡好,自己又拍了拍胸口。
太凶残。这些魔帅太凶残了。
胡天不由又拍了拍归彦的后背。神念之中归彦不解:“嗯?”
胡天凑在归彦身边:“幸而当年你没留在这儿,否则这般好看,却要被嫌弃。”
“才,才不会。”归彦想了想,又坚定了,“不会!”
“为什么啊?”
“我能打!”
魔族尚武,实力高强者为尊。
胡天想了想:“也是。”
“而且,被嫌弃又怎么样。”归彦小声嘀咕。
胡天“啊”了一声:“啥?”
归彦鼓起腮帮小小声:“阿天不嫌弃就行了。管魔族作甚。”
胡天没听清,他此时也已经不想去看热闹,倒是打量起神印崖的山体。
据说魔部议事五日。五日后,议事诸魔便会离去,五部各留一魔帅在魔神殿镇守。胡天打算等上五天,待这些魔王都走了,他再爬山偷溜进魔神殿。
故而此时他更在意的是神印崖的地形,可惜围观诸魔只能在神印崖山脚下,向上便有诸多禁制,飞都飞不起来了。
胡天正用心看各处,忽而听归彦轻声说:“阿天,看。”
胡天闻声转头,余光之中一抹妃红色冒出来。胡天不禁去看山道上。
一魔款款而至,身形修长,面带银色面具,身着妃红色长袍,开襟不系带,隐约露出胸膛来。
这般身形骚包样,别说是面具,便是带上头盔,胡天也认得。
四下爆发震天呼喊:“狩三,魔帅!”
胡天一声:“卧槽。”
怪道天梯楼难得银庞信息,人家是狩部的魔帅,叫狩三。
此时那魔状似不经意看过来,胡天神念之中,银庞一声轻笑:“原来天天是要来魔神殿啊。”
斗篷帽下,胡天直翻白眼。归彦向前一步,挡在了银庞同胡天之间。
银庞却也未曾多逗留,径直上了山道去。徒留山脚下一片痴迷魔族。
因着之后银庞是最后一个上山的魔帅,故而此时四下都是讨论他的。
胡天也不需去打听,便听了这骚包一堆消息来。
魔族狩部第三魔帅,乃是狩部魔王十二子之一。生而羸弱,长于希言城,归来时为狩部不齿。不想这货却在归来后五十年,登上狩三魔帅之位。实力、心智都是上乘。
“只可惜长得不够威武。”
“你放屁,狩三殿下定然是未来魔王。”
“就是就是,长得威武有什么用,又打不过三殿下。”
胡天听着,尚在心里感叹。
不想银庞的簇拥者同反对者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归彦见形势不对,忙拽了胡天的胳膊,跳到了另一块石头上。
胡天此时却是欣慰。若是银庞能当魔帅,那他家归彦在魔域也是能吃得开了。
胡天正想着,有魔卒上前来招呼:“二位,魔帅有请,请二位进魔神殿一叙。”
魔帅是谁,用脚趾甲想,胡天也是明白的。
归彦哼了哼。
胡天也是拒绝:“我等不认识什么魔帅。”
不想那魔卒只是低头,四下魔气突起,景致变幻。
胡天归彦到了魔神殿中。
山岩垒砌为墙,前有一洞为窗,窗外一团幽蓝色漩涡——魔域神印。
胡天向后看去。他身后一根巨型岩石柱撑起魔神殿顶,也遮蔽了他的视线。
“莫张望了,此处是五石柱后,暂且没有魔族。”银庞自柱子后绕出来,摘下面具,露出银纹细琢的脸,盯着归彦看,“胖胖这身打扮,倒是威武得很。”
归彦黄金瞳登时闪烁。
银庞看向胡天。
胡天瞪他:“你谁啊你。快让老子出去。”
“这倒是奇了。”银庞笑道,“你们难道不是想进魔神殿?”
胡天四下望了望,拽着归彦上前:“我是要进魔神殿搞事儿的,不是来参观!”
其实前世魔卒到,胡天心中也是极想应了邀请进魔神殿来,便是省下了他偷溜进魔神殿的危险了。
但若进去,便是同银庞扯上干系。胡天进入魔神殿,是要践行一诺,将蝰鲁自指骨芥子中放出来。
天晓得那老魔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若之后事态严重,我拍屁股跑了不愁。”胡天道,“但魔神殿若是查起来,是你放了我俩进入。牵扯到你的。”
银庞乜一眼胡天:“这般为我着想,也不怕我想睡你。”
“你滚。”胡天翻白眼,“老子这是为天梯楼着想。你折了,他们少了个魔族的侍神者,不合适。”
“平白惹人高兴,真是坏心眼。”银庞道,“这点子事儿,我还能想不到么?方才招你进来,用的也不是我的部属,乃是……”
银庞说着摊开手掌来,竟是一块衣片:“这是从苍五身上悄悄扯下的,使了点变化术,故而方才请你们进入的,乃是苍部的魔卒。”
胡天惊叹:“你这防备真不错。”
“那是当然。不然你道我是如何做上这狩部魔帅位的。”
“我以为魔族都是坦荡荡呢。”
“那是鲁莽。”银庞不屑一顾,“再者我并非全然是魔族,不使点心眼,岂不是辜负了难得的混血优势?”
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银庞忙将手上的衣料塞进胡天手中:“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放开去搞。搞完了,咱们再叙旧咯。”
银庞说完,急匆匆走了。
胡天深情凝视他的背影,并赠上白眼一个。
“这傻缺,尽给我找事儿。”
胡天本打算晚上偷溜了来,一进门就给蝰鲁放了。此时却是来早了,柱子之后便是魔神殿大殿了,不用看也晓得,此时定然满殿的魔族。
他总不好跳出去,当着一干魔族的面,扔下蝰鲁的魔魂。
我脑子又没坏掉。
如此胡天便发愁,他必得在魔神殿等上一整天。
胡天正要想如何隐藏好自己,神念之中,归彦说:“阿天,这里不能放开魔族神识。”
“咦?”
胡天想了想,便明白了。这好似若水部内不能御器飞行,一般的道理,进入魔神殿,总是有些规矩的。
这倒是便于胡天隐匿。
“只有十二道神识,在柱子里面监视。是主事殿女。”归彦闭眼,又感知片刻,睁开眼,问胡天,“我再制一道迷幻,在此处待到夜间,不会出问题的。”
竟不要自己说,归彦便能察觉问题所在。
胡天愣了愣,笑起来:“归彦真贴心。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等。”
归彦也是笑,点了点头。
他俩便在石柱之后躲藏,身后不断传来魔族议事的声音。
说是议事,吵架更贴切,魔族个个大嗓门,拍桌打板吼来吼去。偶尔还有砸东西的声。说的却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胡天直听了一天,耳朵要聋之前,终是等到主事殿女宣布:“今日毕,诸事止,明日再议。”
石柱之外,众魔“噢”一声。
“怎么跟放学似的,挺高兴。”胡天乐,又等了许久,直到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归彦睁开眼睛:“阿天,主事殿女的神识撤走了。她们都去神殿地下了。”
胡天顿时高兴:“这个好,没人打扰咱了。咱们去殿门那边吧。”
胡天说着走出了石柱,顿时便见大殿全貌。
魔神殿空旷,五根石柱撑起。石柱有孔,孔内燃灯,石柱之上刻了许多名字。
石柱之间有雕像,乃是历代魔神。
殿中石桌足有五丈宽,好似一块页岩随意削了,四下用石头垫住,便做了桌子用。
胡天绕了这石桌一圈,便走到了魔神殿殿门处。
胡天站在殿门处,看了看四下,对归彦说:“你到我身后来,等会儿情况若不好,咱们赶紧跑。”
“好。”归彦依言站到了胡天身后,抽出软剑来,“阿天开始吧。”
胡天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神念沉入指骨戒指中。
指骨芥子中,七星斗橱如旧。
七星斗橱最下层角落那方抽屉,其上贴了无数符箓。
胡天看着那处,心念:“去!”
符箓尽除。
“开。”
抽屉骤然被打开,其中一个灰球缩着,还是当年胡天在降魔塔地宫封印他时的模样。
“出。”
胡天蓦然睁眼,手中一个灰球。
他再深吸一口气:“解禁。”
灰球动也不动。
“咦?”胡天戳了戳那个灰球,“喂喂,不会是坏了吧?不要啊,黑蛋你醒醒啊!”
胡天合掌猛拍灰球。
“啪”一声,却是拍空。
说时迟那时快,胡天掌中灰色球体猛然跃至半空。
四下魔气波动直向灰球灌入,灰球变回黑球。
轰然一声,黑球暴涨数倍,直逼而来,骤然一声吼:“荣枯!”
赫然一魔现世,状似人形,身披甲胄,黑面虬须,目露凶光,头顶两根山羊角。
这魔咬牙切齿:“你叫谁黑蛋?”
“那你叫什么?”
“本王乃魔域狩部第九十三代王,蝰鲁!”
“大王。”胡天抬头看向蝰鲁,“我是胡天啊。”
蝰鲁魔魂落地,愕然:“你是胡天?”
“此处魔神殿,我送你回来了。”
“魔神殿?”蝰鲁转过身去,正对着一代魔神的雕像。
蝰鲁愣了一瞬,猛然跪下:“我回来了!”
胡天上前一步:“喂,你等会儿再跪。”
蝰鲁转头:“你真是胡天?你怎会变了模样,你竟然修成了五阶。”
“我的誓言兑现了。是不是?”胡天不理会蝰鲁疑问。
蝰鲁点头。
胡天呲牙:“那我现在能打死你这个混帐玩意儿了!”
胡天说完,抽出玄铁小剑冲着蝰鲁就劈了过去。
蝰鲁大骇,他乃是一魔魂,便是吸收了魔气,此时也不及五阶圆满修士的战力。
胡天本想放了这货就离去,不想见了这倒霉催的魔头满肚子气,边砍边道:“我让你忽悠我,我让你暗算我,我让你要夺舍,我让你不信我!!!我砍死你这混帐!!!”
胡天追着蝰鲁,直砍了好几道。所幸蝰鲁是个魔魂,不是实体,否则必死了。
可惜胡天不会飞,蝰鲁飘起来终于躲了。
胡天转身跑到归彦面前:“胖胖,带我上天!”
归彦早一步伸出手来,对准蝰鲁魔魂,轻轻一个拽的动作。
蝰鲁魔魂顿时掉在了地上。
蝰鲁大骇,抬头:“你是谁?”
胡天上前看着蝰鲁:“娘的,你不是便黑蛋了吗?怎么还不变成实体魔,让我砍也砍个痛快!”
蝰鲁趴在地上:“别,让我完成一件事。之后随你处置。”
“老子才懒得处置你!滚你娘的。”胡天说着又踢了蝰鲁魔魂一脚,啥也没踢到。心里不痛快,干脆转身抓了归彦的手,向殿门走去。
恰此时,殿门洞开。
殿门外,山道上,黑压压站了一片魔族。继而魔神殿石柱之上,灯火大旺,燃成火炬。
胡天:“卧槽。”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惊动了这棒魔。
神念之中归彦道:“阿天,我没发现。”
很是自责。
胡天忙说:“不怪归彦。”
也是他的错,放了蝰鲁不跑,追着团魂魄有毛好打的。
“现下要逃吗?”
胡天摇了摇头。
四下魔族太多了。胡天识时务,此时逃,怕是凶多吉少。若是自己便也罢,可呆上归彦,胡天便是不敢涉险了。
胡天深吸一口气,干脆扯了斗篷帽子:“诸位好啊。”
众魔惊呼:“人族!”
众魔最前,乃是十二主事殿女,各色容貌,幸而不狰狞可怖。
打头一魔女,身着短袖黑衣,冷声道:“阁下何来,深夜入我魔神殿?”
胡天干笑,指了指身后:“我是给魔神殿送蛋来的。”
归彦配合胡天动作,放开了对蝰鲁的钳制。
“是我。”蝰鲁蓦然站起来,“主事殿女,别来无恙。”
便听众魔一片惊呼:“蝰鲁!”
黑衣主事殿女向前几步,拨开胡天归彦,走到蝰鲁面前:“蝰鲁?魔魂?你的身体哪里去了?”
“死了。”蝰鲁低头看向主事殿女,眯起眼,“我死了很多年了。残魂回来——狩部现任魔王何在!”
蝰鲁抬起头。
众魔之中,一大汉拨开众魔,走了出来。此魔身长七尺,身如人,面如真蛸,肩头有壳如贝。便是狩部现下魔王,银庞的爹——兢蛇。
兢蛇上前来:“蝰鲁,你当年久出不归,致使狩部大乱,又将我部至宝带离。现下魔魂归来,已不配为王!”
蝰鲁魔魂蓦然攥紧双手,赤红双眼瞪向兢蛇:“本王残魂归来,不是听你这黄口小儿指责的。魔女,我请魔神殿忏罪。”
黑衣殿女拦住兢蛇:“众魔入殿。”
殿女话音一落,门外众魔无声入得殿去。
胡天归彦自被其余主事殿女围住,“请”入魔神殿,在圆桌边站了。
少时众魔归座。蝰鲁魔魂立于殿中,一代魔神石像之下。
四下静寂。
主事殿女上前来:“狩部失责魔王,蝰鲁,今日魔魂得归。于一代魔神石像前惨罪。”
“我有罪。当年听信宵小之言,弃部而去。本以为转日得归,却不想客死他乡。身死之时,便知此生,我之名姓,再难登上魔神殿狩部之柱。”
蝰鲁说着,看向魔神殿中胡天前番躲着的石柱。
那石柱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名字,便是狩部一代代魔王的名姓。
魔之一生,或是修成魔圣得以永生,或是成为魔王将名姓留在魔神殿,方乃真正的强者。
成为魔王,却不能将名姓留下,乃是耻辱。
兢蛇冷声道:“若是刚烈魔族,便无颜归来,在此处忏罪,不过装腔作势!当时散尽魔魂,自罚谢罪。”
散尽魔魂,便是再不入轮回了。
此时魔神殿内,却是无魔反对兢蛇之言。这便是魔族的认知,弃部而去,实是千刀万剐的大罪。
蝰鲁闻言,赤红眼睛竟有褪色,蓦然闭上:“本该散尽魔魂,苟且存留魂魄,步步算计。至被人族送归——只因当年,本王携狩部至宝,猿狩刀而去。若此刀在我手中遗失,便是散尽魔魂,也不能谢罪。”
兢蛇猛然站起来:“猿狩刀在何处?”
蝰鲁道:“在我魔魂之中,请十二主事殿女行剥魂之术,将猿狩刀取出来吧。”
四下一片惊呼。
所谓剥魂,便是将蝰鲁魔魂搅碎,与散尽魔魂无异。
“当时我被那恶贼所害,只留魔魂,情况紧急,不得已只能将猿狩刀融入魔魂。”蝰鲁道,“现下怕只有剥魂之术,能将猿狩刀取出了。”
黑衣殿女站起来:“此事要详细商议——”
“不必商议!”蝰鲁摇头,“我魔魂支撑不了太久了,要快!”
四下却是一片大乱。
继而十二主事殿女并五部魔王聚首商议,片刻归来。
黑衣主事殿女道:“商议了,行剥魂术,取猿狩刀。你因携刀归来,抵去些许罪孽。苍部赠绘空卵,收你魔魂。若得天垂怜,万年后,你或许还能回魂。”
蝰鲁怔忪,继而弯腰:“宽恕如斯。”
兢蛇道:“你既将猿狩刀带回,本王归去后,自会向部族宣讲。你的名字不会入魔神殿狩部石柱,但狩部殿中石柱,会刻上蝰鲁二字。”
蝰鲁赤红双眼之中,竟有水光。
主事殿女便去准备剥魂事宜。
兢蛇问蝰鲁:“你还有甚要向部族交代。”
蝰鲁摇头,继而他抬头看向胡天。
胡天见状,嚷嚷:“喂,黑蛋,你要死了,别他妈拉着我垫背啊!老子好歹送你回来了!”
蝰鲁对兢蛇道:“那少年将我送回,便是将猿狩刀送回之人。”
兢蛇点头:“知了。”
蝰鲁声音极大,他话音落了,看守胡天归彦的魔族,便是退下了。
胡天见状,拽着归彦走过去:“黑蛋。”
蝰鲁下意识退了一步。
胡天翻白眼:“别退了,不打你了。”
“那你要作甚?”
胡天抬头看蝰鲁:“你要死了,我们人族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能不能对我说句大实话。别忽悠我了。”
“你要本王说什么?”
“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蝰鲁嘴角抽动:“本王当年同你讲过许许多多的话,有真有假。现下哪里有时间说这些?”
“妈的。”胡天没好气,“算了。我实现诺言就行了,不管了。”
“胡天。”蝰鲁却是笑起来,“我当年,真没想过你会送我回来。我魔族恩仇必报,既然你将我送回了,我便赠你一物。”
蝰鲁说着,举手垫在了胡天额头之上。
归彦冲上去,蝰鲁已是将手指松开。
胡天神念之中蓦然一副地图:“这是什么?”
“我的魔骨所在。”蝰鲁道,“当年我同荣枯之间的事,并我对他的了解,寸海渺肖塔的弱点。魔骨必有所记载。若有一日,你要用到,便按图去寻吧。”
胡天翻白眼:“你又忽悠我了。我不会用魔气,我他娘的拿你的魔骨有毛用。你在咒我入魔吗?”
蝰鲁怔忪,蓦然大笑:“小鬼,你给我讲故事的那段时候,真是本王平生最自在的时刻。”
胡天低头,顿了顿,又抬起头来:“大王。亦师亦友那话,我当年说时,是真心的。但你算计我,还背叛,还想杀我。我不能原谅你,我这人很记仇的。”
“后来动念夺舍,真是,对不住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