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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时间碎片,您已误入其中。请安心等候归彦扛着胡天来解锁……沈桉此时提起胡天来,再待细看却是吓一跳:“你……你怎么把脑袋剃秃?怎么会变成炼气大圆满!为何店内空空!院里的树都跑哪儿去了!老朽的幌子又被你藏到何处去!”
沈桉本就恨得牙痒痒,离开两月,店变了模样不讲,连院落里的树都没了,方才从天落下,差点以为走错了路。
现下他看到胡天又是吓一跳,竟不知要从何拷问。
沈桉干脆不问了,他抓了鱼缸塞进胡天怀里,又将他提去了后院的屋子。
此时后院一直锁着的屋门,自然已经打开。胡天第一次进屋还有点小忐忑。
进屋之后却是一惊,屋内还有三位。
站着的正是近日很受追捧,全大荒修士都恨不得偶遇的那一位摘花人,易箜。
易箜脸色比前番所见更见白,且是白里隐约透着黑。
易箜见到胡天,微微愣了下,拱了拱手:“前辈。”
胡天嘴角抽了抽,盯着他身后看。
易箜身后,站着位青衣姑娘。姑娘眉如远山,眼似杏核,清秀娟丽,而且朦朦胧胧是个半透明的。
易箜对胡天介绍道:“此乃在下鬼灵,晴乙。”
姑娘向胡天福了福身,胡天拱手作揖回礼。
而易箜身边另有一人坐着,此人合十作礼:“阿弥陀佛。沈前辈,莫为难胡施主才是。”
竟然是那日迷路留宿的小和尚,智回。
胡天挣脱了沈桉钳制,放下鱼缸,回礼,复又问智回:“小师父,你还好?”
智回现下东倒西歪,不像是个康健的。
晴乙愧疚难安:“都怪我,连累了小师父。”
安然花生自魂朵,魂朵是怨灵生成。易箜摘花不当,又有晴乙这个鬼灵在,竟引了千亩怨灵齐声哀号。差点让沈桉和易箜把命交代了。
也是合该智回有此劫。
智回进得秘境时,刚巧撞上这一幕。出家人慈悲为怀,少不得念经超度怨灵。智回念了三天三夜的经,神魂受了大损耗。
及至后几日,各路修士闻讯来抢安然花。这三个被围追堵截,均有损伤。智回没半路夭折,已是佛祖保佑。
此时却不是叙旧之时,
外间忽有人拍打店门:“胡掌柜可在否!”
一听声音竟是万令门的人。
“这群人来做什么。”胡天皱眉头。
沈桉身心俱疲:“胡掌柜你去看看,没事就打发走。”
“莫去,来者不善!”晴乙是鬼灵,很能断善恶。她飘到胡天面前张开双手,又对沈桉道:“沈前辈,门外来人似乎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而且那群人追来了,有金丹期往此处赶来。”
“怎么连此处也暴露!”沈桉大怒,抓了胡天,“是不是你告密!”
胡天面无表情:“你放屁。万令门放集卯虫害我,我差点没死。店烂了,也是那只虫子来时砸的。”
晴乙闭眼再睁开,满面忧色:“东面来的那队人,仿佛在讲结盟。大荒三个仙宗结盟要夺安然花,已有七个金丹期在路上了。”
沈桉大骂:“也不怕一朵花不够分。”
胡天眼珠子要裂,心道比我还会惹是生非了。
易箜直在地上转圈:“这可如何是好!穆前辈怎生还不来……”
“家主定然被事绊住了。”沈桉说着,又抓来胡天,“我的幌子可是你藏起来了?”
胡天也知情状紧急,立刻将幌子从指骨芥子里扯出来。
胡天凭空变出幌子来。沈桉又是吃一惊,抓住胡天的左手:“你的手是……芥子?为何没有灵力波动!老朽真是小瞧了你!”
不等胡天作答,外间砸门声又起。
又有人叫:“沈桉,我等已知你回来了。莫再躲躲藏藏,只消将安然花交出即可。”
晴乙感应强大,对沈桉说:“是万令门人,还有追杀我们的人。”
“万歃那老贱人!”沈桉抓住幌子咬牙切齿,“也敢肖想家主东西。”
沈桉说着,快走几步架起智回向外。
胡天抱起鱼缸追,到了残破的水缸边:“你等等,你先把煅越绶解了啊!不然我往哪儿跑!”
沈桉哽了哽:“神器之禁哪有什么解法。当日下禁,禁绶一头在你神魂中,另一头我捆在了镜鱼身上。你只消抱着鱼缸即可去任意地方。”
胡天闻言大怒,只想把鱼缸砸到沈桉脑壳上。
沈桉却把智回交给易箜,自己拿出幌子念念有词。
胡天只得抱紧鱼缸,又招了兔子来:“你们还是别……”
话没说完,五只兔子挠手臂爬衣裳咬裤腿,胡天只好把它们全揣进衣服里。
一时沈桉念完咒,他将幌子铺在了水缸上。幌子上字迹一闪,成了个门。拉开,中间露出一条地道来。
沈桉抓了胡天就扔下地道:“你打头!”
接着又让易箜扶了智回进地道。
待到沈桉自己要进去,却听天上一声吼:“老贼,休跑!”
便是从天一道金光直砸上了幌子。
易箜只听得沈桉一句“去界桥”,地道入口便骤然消失了。
幌子被打烂,字迹碎成一片。沈桉一看顿时面目狰狞,掏出算盘回身冲上:“匹夫,找死!”
地道里,四下烛光亮起,易箜却还直直看着入口消失的地方。
胡天跑回来:“怎么了!沈老头没下来,门怎么没了。”
智回叹气:“有人施法,损伤了法器,入口消失了。”
晴乙说:“七个金丹期,沈前辈怕是凶多吉少。”
易箜突然发起痴来,推开智回,要去刨土。
胡天急忙冲过来,却抱着鱼缸不好扶,只得用后背接住智回,没让他扑到地上去。
智回劝:“易小施主,不成的,法器开凿的地道,挖不出去的。”
易箜却不停:“若没有沈前辈援手,晴乙早就死掉了。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智回叹气。
晴乙也似乎急了,围着易箜团团转,要哭的样子。
胡天大喊:“卧槽,你听听人话!七个金丹期,你个弱鸡回去也是送死!说不定还给沈老头拖后腿啊,你刨什么土,想让大家都给你陪葬吗!”
胡天怀里拽着兔子,手上抱着鱼缸,后背还靠着个和尚。不堪重负。却匀出一条腿来,对准易箜就是一脚。
直把易箜踹趴在地上,胡天颤颤巍巍放下鱼缸,扶智回坐下。自己跑上前,对准易箜又是几个大耳刮。
胡天扇完问易箜:“你清醒点了没?”
智回又对易箜说:“我等能走出,沈老前辈便上有一丝生机在。”
这是个什么道理?
胡天不懂装懂,只说:“小师父说得太对了。”
易箜这才回转过来,摸着脸:“是在下冲动了。”
“赶紧赶紧,”胡天把怀里的兔子往上搂了搂,又抱起鱼缸,催促易箜,“背上智回小师父,咱们快走。”
智回却看胡天,很不忍:“胡施主,你既有芥子,何不将鱼缸与兔子置于其中?”
胡天“啊”了一声:“是活的,不能放。”
胡天从前也想过,把兔子放进指骨芥子里去养。可蝰鲁却说芥子法则不一样,荣枯的指骨芥子,放不得活物。
“原来胡施主的芥子放不得活物。那镜鱼只是洪荒古兽的投影,算不得活物,也还是可以放。”
胡天一听,立刻将鱼缸放进指骨芥子里,顿时解放了两只手。又去看易箜,瘦瘦弱弱的,两边脸肿得老高。
胡天一时心软,上前一步,挥开易箜,把智回背起来:“风紧,扯呼!”
又是“嗷”地一嗓子,顿足发力,往前跑。
易箜跟在后面,晴乙倒是飘到胡天前方去,怯生生说:“去界桥,跟我走。”
也不知跑了多久,智回的呼吸急促,轻咳起来。
胡天停下:“累死老子了,歇一会儿。”
胡天放下智回,往后一看:“易箜哪儿去了?”
“来……咳咳咳……来了……咳咳咳……”易箜气喘吁吁跟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胡前辈,你为何,跑得这么,这么,这么……”
“快。”胡天接上那一句,“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智回小师父太轻了。或者我道行太高。”
胡天一本正经地扯淡,又问易箜:“饿不饿?”
易箜点头,胡天从指骨芥子里掏出辟谷丹的瓶子,打开倒了倒,只倒出一颗来。
胡天捏着辟谷丹,看了看易箜。
忽地想起那天智回给了自己一个馒头。
胡天转头把辟谷丹塞进了智回嘴里:“小师父,
你这是不是也该有个药什么的,啊!来点灵石行不行?”
“神魂受损,灵石无……”智回眼都快合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儿。
胡天大骇,上手就拍:“我靠,你别睡着啊,睡着就挂了啊。”
智回被拍醒:“胡施主莫担心,我还撑得住。”
易箜却也担心起来:“此处寻不得灵药,我们还是快些走罢。”
胡天点头站起来,又从指骨芥子里抓了一把灵石塞给易箜:“他用不上,你肯定用得上。”
说完胡天背起智回。
只是这次再走,胡天也不是一味狂奔,边走边问智回问题。
问了师父问修行问了修行问家世,只差把智回的师祖犯戒八卦都刨出来。
“对了!”胡天突然又想起来一个,“小师父,你知不知道,和魔族打架自爆的一个大和尚,叫菩回的。”
易箜跟在后面,闻言差点摔下去。
智回是个好脾气:“自然知晓,菩回大师是我十方立妙院的开山宗师。我出来时,师父让我早些回去。因着菩回大师不日就该回来了,晚回去我就见不着大师了。”
可惜身量变小,威力不如前番足,看上去倒是像顽童闹性耍脾气。
胡天看着好玩儿,去挠它鼻子。
那妖兽呲起嘴巴,全身短毛竖起一排排,露出两颗獠牙,“嘶嘶嘶”地出气。
已然是怒极。
胡天松手,把它放下:“别恼啦……”
那妖兽撅屁股,一尾巴扫在了胡天脸上,“呼咻”一下蹿出去。
“别跑!”
胡天蹦起来,却是一阵晕眩,把眼睁开又闭上,再睁开。
眼前一个篮球筐,向远是操场,再远是附中教室,有些老旧。
一个篮球在球框边上滚一圈,落地“咚咚咚”。三声响动砸在胡天心上,球滚到了他脚边。
胡天弯腰要去捡篮球,伸手穿过了篮球。篮球好似个蜃影。
真是痴。
胡天苦笑,分明知道是幻象,还妄想是真的。
一切都逼真的无可挑剔。便连篮筐上网兜也是烂了一半,好如打球磕牙的那天,网兜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看着让人不耐烦。
却没有色彩,四下都是灰白色。胡天恍如走入了一条黑白胶卷里。胡天自知,他还在死生轮回境之中。
纵然如此,胡天还是往家走去。也不甚远,出了篮球场,上了街道过马路。
马路两边的梧桐才抽芽,路上空空一个行人也无。
过了马路往小巷去,绕两个弯,便是自家所在了。
从前嫌弃住得近,老师家访都方便。现在却抱怨,这一段路如何这般长。
胡天冲回去,到了楼道口,踩了踩楼梯。倒是实实在在的。快走几步,“蹬蹬蹬”上了搂,到了门口却停住。
他吸了口气,张了张嘴巴,又闭上。终是一步撞了进去。
家里陈设齐备,和走之前没两样。客厅里倒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没有游戏机。
胡天家三室两厅一卫一厨,他便绕着房子走一圈。最后钻进了自己屋。
胡天就地躺下,手掌按在心口,闭上了眼,心想就当下,死在这儿也好。
嘴上却是念了经。
“打哪儿跌飞打哪儿跪下跪平躺好躺平歇歇爬起来再干一场!”
如此一套念完,再一遍。直念了三遍,方是停。
胡天再睁开眼睛,平息了心气。
他思忖片刻,便道,这番幻象是走脱那妖兽后出现,定然和妖兽有关联。
幻象不过是要迷人眼,约莫是要拦着胡天不让找到它。
只是此番景致实在太诛心。
胡天翻身蹦起来,捶了捶胸口,翻起嘴唇对着鼻孔一口气。
“看不把你揪出来捏一顿。”胡天围着屋子转一圈,扫一眼,翻找起来。
也是出了奇,竟然四处都找不见那只小妖兽。
“藏哪儿去了。”胡天趴在地上看床底,一眼见到床下一堆漫画。
胡天眼皮翻了翻,心道如若幻象不是黑白,他真能被蒙骗过去。一时又感叹,胡谛真是他亲姐。
只因胡谛爱看漫画,胡爹胡妈却不乐意,自然管着这货。于是胡谛就把漫画往胡天床底下塞。
为了床底的漫画,胡天还被胡爹冤枉揍过一顿。
胡天想到此,一拍脑袋。
胡谛把东西往自己屋里塞,自己的“宝贝”当然是藏在胡谛的屋里。什么模型手办游戏牒片小黄书,都在胡谛书橱隔间里塞着。
胡天当下开门要去翻。
迎头却见有光点透过投影出的墙壁,飘悠而来,从他眼前飘过去。光圈还是前番奔命追黑条时所见,大小不一,五颜六色。
有个大光圈凭空出现,打胡天眼前飘过。胡天眯眼去看。
光圈内里影像闪动,还有些人声。一对男女人约黄昏后,景象一闪又是山峦云雨颠鸾倒凤,再一闪便是那女子得道升了仙。几番动作如梦幻一生。
情情爱爱死生相别,诸般苦楚一时倒进了胡天心里面。
胡天福至心灵,心道这便是南柯一梦罢。
也是他猜着,死生轮回境本就是亡魂去处、梦幻之乡。那些有幻影的便是梦,没有幻影的小光点便是亡魂。
骤然梦尽,光斑消失,胡天转眼看其他光圈里的影像。
生生死死,光怪陆离,恩怨情仇前世今生纠结不清。胡天看着别人的梦,跟着大喜复大悲。
不知多久,忽地心口阵阵发烫。胡天低头去看,但见胸口挂着的那只小罗盘,比之来时暗了不少。
胡天想起姬颂说,搜魂罗盘运转完,罗盘会带着自己回到生境去。
他这才回神,想起要紧事。胡天拔腿就跑,此时也不管门不门,一头撞在了墙上,穿过幻象,进了隔壁胡谛的屋。
胡天进得这处,便听见“怦怦怦”的心跳声,顿时大喜。胡天侧耳细细听,又想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当是藏在胡谛书橱最底层,抽屉同地面的隔层里。
此时胸口罗盘光泽越发暗下去,运转速度亦然。胡天又侧耳听了听缓慢的心跳。
大致确定个方位,胡天深吸一口气,退了三步,双手环抱,便是把身体当武器,一头扑过去。
也是胡天行大运,竟让他成了,他胳膊环抱堪堪圈住了那头变小的妖兽。
妖兽全身炸毛,胡天此时也不管了,一个脑袋压过去,直把这妖兽压住。
妖兽便是百般挣扎,“嗷嗷嗷”小声叫唤。胡天胸口罗盘越发热,也顾不得脸上甩来甩去的尾巴,只讲:“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胡天想想,又补充:“这里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跟我走,吃香喝辣,谁欺负你我替你扇他大耳光。外面可好玩了,大山大水大湖大海的。带你掏鸟窝,抓青蛙,斗蛐蛐,粘知了,打游戏,上网吧,看小黄片咳咳咳。你看过下雪吗?跟似的,吃过吗?上呀么上好佳啊味呀么味道佳……”
胡天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还唱起来了。妖兽倒不甩尾巴抽他了。
胡天便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放开你了。”
胡天说着坐起来。那妖兽一下跳出去,蹲坐在地上,冲着胡天瞪一眼,转身“呼咻”消失了。
胡天扬眉耸耸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四周幻象慢慢消失,胡天看了一圈,闭眼睁开,笑了笑。
此时罗盘终是停止了运转。听得“嗑哒”一声响,罗盘挣脱了银链,落在了胡天脚下。
罗盘成篮球场般大,其上两条白线齐动,画出个阴阳太极图来。
胡天刚好站在太极图黑色一侧的白点上。白色那一侧,黑点闪闪烁烁。
胡天虽不能详尽说出这图深意,但也知晓,那黑点是要他跨上去。
胡天举步便要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嗖”一下蹿出来,一口咬在了胡天的左手上。
哪知罗盘排外,一个闪就向黑影打过去。
易箜认认真真盘腿听起来。胡天却是个连上课都打瞌睡的主儿,何况经法枯燥,他又少常识,一句里能明白几个字便是佛祖显灵。
不消片刻,胡天单手撑着脑袋,入了大梦。
“如梦幻泡影……”菩回扭脸看到闭眼呼呼呼的胡天,笑起来,继续讲了下去。
待到胡天黄粱梦醒,早有小沙弥立在他身边。
小沙弥见胡天醒了,细声说:“胡施主,大师说考虑不周,若您愿意,可随小僧去游览一番十方立妙院。”
此时台上已不是菩回在讲法,而是几个和尚在同菩回辩禅。
问者辩口利辞,击玉敲金。答者玄辞冷语,咳唾成珠。问答之间,权变锋出,言约旨远,无限禅机在其中。
胡天听一耳朵,只觉佛僧吵架真精彩,可惜他听不明白。
胡天思量片刻,心道还是不同自己过不去,便点头爬起来。
幸而胡天坐在边缘,此刻行动也是不打眼。只有易箜察觉,抬头不解看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