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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时间碎片,您已误入其中。请安心等候归彦扛着胡天来解锁……问者辩口利辞,击玉敲金。答者玄辞冷语,咳唾成珠。问答之间,权变锋出,言约旨远,无限禅机在其中。
胡天听一耳朵,只觉佛僧吵架真精彩,可惜他听不明白。
胡天思量片刻,心道还是不同自己过不去,便点头爬起来。
幸而胡天坐在边缘,此刻行动也是不打眼。只有易箜察觉,抬头不解看胡天。
胡天又蹲下,把小沙弥的话重复一遍,复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
“不了吧。”易箜想了想摇了头,“十方立妙院里,好些地方都有降魔咒、往生咒念诵,晴乙是灵体,听不得这些。我就在这儿听听大师辩禅好了。”
胡天耸肩站起来,按着易箜的脑袋,把他脸扭去向着台上。
恰好菩回看过来,胡天即刻松开易箜,垂袖长揖致意。
清风过境,胡□□袖微摆。
菩回恍惚一瞬,双掌合十回礼。
胡天这才随着小沙弥离开。
十方立妙院虽说是个“院”,但内里着实不小。小沙弥引着胡天四处转悠。
各处佛殿、法堂、钟楼、鼓楼、伽蓝殿、祖师殿、客房、禅房、斋堂、放生池,直连和尚洗澡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小沙弥是个多话的,把各处奇异一一讲来。胡天又爱问,再说上两句“了不得”“长见识”,直引得小沙弥说得更多。
蝰鲁在芥子里却直要去看“昆雀”。有外人在,胡天也不好多讲,只好装聋,蝰鲁片刻也就消停了。
如此一路行来,闲聊趣谈,也不讲什么精妙高深玄之又玄的佛法。真是合了胡天心意。
又聊到菩回归来。胡天少不得吹一吹牛,直把那天情形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菩回便成了如来转世一般。
胡天:“菩回大师真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群混账玩意儿。”
“那是,只绛竺塘一战,菩回大师救了多少人,从此威名三千界!”小沙弥与有荣焉。
此时恰走到一处佛塔前。
此塔九层高,砖瓦搭建。初见并无什么惊异之处,细看却见得塔身之上,有经文流转,好似游蛇。经文字如蝇头,银光闪烁,蜿蜒游动,时快时慢,入得土中,瞬息不见。
小沙弥便讲:“胡施主,此乃我十方立妙院的镇魔塔。其内有一魔族法器——昆雀。便是绛竺塘一役里,我们十方立妙院征战所得!”
胡天一听,心里直念佛,可算到了这处,不要再听蝰鲁唧歪。兼他自己也有些好奇这件“昆雀”,少不得请小沙弥带他入塔。
“这件物品可是了不得,几百年,都未将其中魔气除尽。这大荒界,也就我们十方立妙院才能压制住了。”
小沙弥洋洋自得,蝰鲁在芥子内冷哼一声。
胡天自打进了十方立妙院,对装聋愈发有心得,此时只管跟着小沙弥身后进塔。
塔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处楼梯向上。
甫一进塔,便有一阵寒意袭来,小沙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啊呀,怎么师叔都不在?哦,怕是都去听菩回大师讲法了。”
胡天好奇:“要有人在才能去看?”
“应是无碍。想这魔物在我十方立妙院里,挣扎不出什么大动静。”
小沙弥笑说,“平日里僧众在此处念降魔咒,想近看还有些不易呢。今日倒是便宜。胡施主请随我来。”
此时小沙弥却不往塔上走,他带着胡天绕到木质阶梯之后,却见的一条地道向下去。
小沙弥解释:“昆雀是被镇在降魔塔地宫里……”
小沙弥没说完,忽地一阵寒风打地道里涌上来。小沙弥被风一吹,张大嘴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阿——嚏!”
胡天倒是未觉凉爽,因而问道:“小师父,你没事吧?”
小沙弥答曰:“阿嚏——阿嚏——阿嚏——”
胡天不忍直视,把他往外拉。
直到了门口,小沙弥方才转好了些。他揉着鼻子擦着泪,嘟囔:“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塔里这么冷。是了!”
“怎么?”
“平日人多啊!也是我疏忽,现下没人好冷啊。我去拿件厚些的衣裳来。胡施主稍候片刻。”
胡天说:“别麻烦……”
“怠慢贵客师父要怪的。”小沙弥说着就跑了。
一时塔里只剩下胡天一个,他在塔里溜达了一圈。
胡天此时无聊敲了敲左手中指的骨头:“大王,为什么我没觉得冷啊。”
“你倒是想起本王来了?”蝰鲁颇不高兴。
“有外人的时候不好说话,我对着空气讲话,跟个傻缺似的。被误解了,也是辱没您名声。看!”
胡天变了个腔调学路人,“蝰鲁大王教出个傻的来。”
蝰鲁此时冒出两个角来,刚要说话,却忽地止住了。
胡天察觉蝰鲁躁动,想起之前易箜说,十方立妙院有些咒语对灵体有影响。
胡天便往塔门去:“大王你还好?要不要走?”
蝰鲁冷哼:“哪去?大熊猫基地?”
胡天见得蝰鲁无事,还知冷嘲热讽,便又折回来。
“大熊猫基地怎么了,我去了大熊猫一准喜欢我。我还会说四川话呢。闷墩儿,嚯内内咯!”
胡天运气凝神操练了一句,突然拍脑袋:“说起来,我去魔域还得学了个魔族话……也不对啊。”
蝰鲁此时却不作声。
胡天“喂喂”两声。蝰鲁醒过神:“什么?”
胡天愣了愣,便问:“我走了这么远了。怎么这里的人说话我都听得清楚明白,连点口音都没有。你们魔族也说的是人话?”
“少见多怪。这是万魔珪璋。”
蝰鲁不耐烦,随口讲了几句。
原是成仙也分三六九等。若是个寻常的,成仙也就一道仙劫雷之后登入极境从此再无拘束。若是个道行深的,却能在一瞬凌驾天道之上,在此天地留下一道规则。
从此天地自然再行运转,便要遵循此道规则。
这道规则便是“珪璋”。
“当年我魔族有一古魔,名为‘万’。这万魔臻入极境之时,便留下了这道万魔珪璋。”蝰鲁心不在焉道,“总之,从此后,寰宇凡有灵智的族群,再无语言障碍。”
胡天叹为观止:“胡谛考个普通话,整天捏着鼻子练边音。这儿倒是一个珪璋就搞定,这万魔还真是普通话障碍者的好朋友。”
“好朋友?”蝰鲁提高音调。
“良师益友。”胡天立刻改口,又顺势拍了个马屁,“大王你也是良师益友。”
蝰鲁不置可否。
一时说了一箩筐的话,却还不见小沙弥来,胡天也有些许不耐烦了。
他又在塔里绕了几圈,绕到那处走道边上,向下看了看。胡天这一探头,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声呼噜噜。
眼见得外间天色转暗,胡天心道,等会儿该吃晚饭了。
胡天想了想,还是往外走。
不想蝰鲁此时有了说话的兴致:“你不下去看看吗?昆雀也是个稀罕物件。天干卯级的法器,不是寻常能见得。”
胡天挠了挠头:“我自己进去……”
“有何不可。”蝰鲁语调平平,“有本王在,你还怕昆雀跳起来吃了你?这昆雀当年本王也是见过的,颇是威武。同本王的猿狩刀,也是能比上一比的。”
“嗯。”蝰鲁说完又补充,“当然,本王的猿狩刀更霸气!”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见见猿狩刀?”胡天听了蝰鲁一劝,也是一时好奇心占了上风,便提起脚下了地道。
甫一进地道,四周立刻亮起来,却是地道墙上,无数经文流动,光泽濯濯。同方才塔外所见,如出一辙。
这地道是架旋梯,胡天拾阶而下,每下一步,脚底便有一行经文水波般荡开。颇有意趣。
“好玩儿。”胡天低头去看脚下。快走几步慢走几步,经文还有些不同。
胡天玩心大起,只顾低头走看经文。
也不知走了几步,忽地踏在了平地上。
四下阴风骤起,胡天打了哆嗦,此时方觉寒意逼人。他抬头,已然是进了降魔塔地宫内。
这地宫竟颇宽敞,高有三丈,圆形四壁。上下左右也是无数经文如星辰萤火,却也算得灯火通明。
地上又有百来个蒲团,一圈一圈摆成同心圆。中心一点之上,有个矮台,其上置红色软垫。软垫之上又有一物。
“昆雀!”蝰鲁沉声一句,语带苍凉。
那个“稀罕物件”“天干卯级”“不是寻常能见的”“颇是威武”“同本王的猿狩刀也是能比上一比”的昆雀,正是软垫上一把短斧。
旧的,锈了,细看斧面还缺了一角。
胡天眼皮一跳,安慰蝰鲁:“大王,我明天就带你去魔……”
话没说完,蝰鲁忽地从胡天手指之上弹出来,直奔昆雀而去。
胡天不禁去捞,跌了个狗啃泥,再抬眼,却是一声:“擦!”
此时地宫空荡,即刻无数回声响起。
“擦擦擦擦擦擦擦。”
蝰鲁手扶昆雀,直直站在胡天面前。虎背熊腰,身披甲胄,黑面虬须,目露凶光,头顶两根山羊角。
高出胡天一大截。
蝰鲁已然没有方才的兴致,冷笑:“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起了誓立了约……”
胡天捧场:“后来穆椿没做到?”
蝰鲁:“当然未做到。对方先一步死了,那诺成了穆椿心魔。再待发觉,已然迟了。从此心魔难除,只好费尽千万心力,以期寻得死人转世之体。”
胡天目瞪口呆:“这得多大的誓!”
蝰鲁:“带她妹妹去钓鱼。”
胡天一个没坐稳当,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手忙脚乱抱住树干,胡天感叹:“这真是个痴的。”
此刻这个痴的捻了落在蓑衣上的蝴蝶。一缕青烟凝出沈桉信来。
穆椿身边有人苦笑:“碟雨洞虚笺?师叔您真是阔绰。师侄也没几张用,你把它给家奴使。”
“忒多废话!”穆椿收了鱼竿,“活捉那条旺冠蜥,我改制搜魂罗盘或要用它。”
那人垂手应是,又道:“只是师叔,那事……”
“去大荒界我路过宗里,自会替你去找那人讲。”穆椿说完,对着虚空道,“回信沈桉。”
青烟重聚出一张纸。
穆椿扶住蓑笠:“老娘来了。”
此时胡天还不知日后因果,只安心学起修炼事宜来。
胡天也不奢望日后成仙成圣,只求现在得了一点力量破了“犾言禁绶”,早点找到寸海渺肖塔。
“要破人族道法术咒,你须先修得和施法人道行相当才好。”蝰鲁问胡天,“我未曾见过沈桉,那沈桉是个什么水准?”
胡天:“不知道。这玩意儿还分等级?”
蝰鲁哽了哽:“我还是从最基础的给你讲吧。”
蝰鲁为了自己,自然尽心教授。只是教了才知道,这活儿当真不好领。
蝰鲁日日被胡天搅得窝火,时常想活过来一刀砍了这货。
譬如蝰鲁教他各族练功的境界。
“所谓数起于一,二三四为积画,余者变化其体,极于九。”蝰鲁道,“各族名称不尽相同,但修为都分九个境界。人族起于炼气,筑基、金丹、出体为积画。至于变化其体,修道称化神、炼虚、合体、天乘。修剑称剑气、剑意、剑君、剑圣。再有我们魔族……”
胡天听着听着趴下来睡觉。
蝰鲁憋火,硬着头皮讲,讲完让他复述:“将方才我说的境界,讲一遍来听。”
胡天坦然道:“九重境界,一二三四五六七□□。最后一个是被雷劈。”
蝰鲁气得打跌。
胡天还有话讲:“大家都分九个等阶,妖魔鬼怪用不同名字来,那我胡天也给这九阶境界起个名。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哦,没有十。”
蝰鲁一怒回了指骨芥子。
再者胡天废话多,问题古怪又刁钻。
“大王,这个修真等级怎么看出来的。鼻子嗅,嘴巴咬,拿手摸?”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大王,你脑袋上为什么是山羊角,不是犀牛角?”
打魔胎里爬出来就是这样,这要怎么讲!
“大王,五行相生相克是个什么原理?”
五行这个蝰鲁更是一时哽住了。
魔族修魔气,不搞人族五行相生相克的那一套。加之天长日久,魔魂受损。水生啥,啥克土,这些玩意儿突然就卡壳想不起来了。
蝰鲁无言,胡天带着他去后院看兔子打架。
又对蝰鲁讲:“大王你看,绿兔子总爱咬黑色的尾巴,黄毛的兔子特怕它,它又怕白毛的那只。绿的是木,黑的是水,黄的是土,白的是金。可见水生木,木克土,金克木啊!”
“你都知了,还问本王个屁!”
蝰鲁一怒之下又回了指骨芥子。
胡天耸肩,弹了弹手指:“大王,大王我还有个问题。你们魔域的女孩是不是也长角?”
“滚!”
就这么跌跌撞撞吵吵闹闹,胡天也算学了不少,勉强可以学修行。
蝰鲁便教他引气入体。
“尔等人族修行,先将灵气蓄于身体之内,再以灵气塑神魂,修灵根辅神魂进益……”
眼见胡天又要趴下睡觉。
蝰鲁立刻改了说辞:“首要做的,便是引灵气入得躯壳之内。”
胡天顿时来了精神:“灵气是什么?”
“呃,不知。”
“要怎么引入体内?”
“也不知。”
胡天没好气:“那你知道什么?”
蝰鲁翻白眼:“本王是魔!自然修魔气,怎么知道如何引灵气!”
“那你说个什么引灵气入体,你教我魔气入体好了!”
蝰鲁瞠目结舌。
人魔殊途,修炼之道自然相去甚远。小小一个心魔尚能让人族修士身死道陨,何况直接将魔气往身上引?
好在这些日子相处,蝰鲁也是知了胡天少脑子,此刻收了震惊换镇静:“魔气对人族是大忌。另者,此处魔气稀薄,不好搞。若是魔气充沛,本王还等你修炼再带我回魔域?”
胡天不解:“魔气充沛,你还能活过来?”
蝰鲁道:“可凝成形体,勉力回魔域,应是行的。”
胡天叹气。如此讲来,引气入体蝰鲁是示范不了。
蝰鲁辩白:“人族引气入体也不是教出来的。全靠自家感悟。”
胡天翻了个白眼,只得自己去感悟。
可惜灵气又不是水蒸气,虚无缥缈。偏生蝰鲁还说灵气无处不在,胡天更是想不懂。
既然无处不在,想不懂就找。之后几日,胡天想尽各种方法去找灵气。
鸡鸣早起看树叶。
更深露重拔兔毛。
院里刨坑埋自己。
倒立一天栽下墙。
自然是摔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胡天趴在前店地上,对蝰鲁说:“我刚摔下来的时候,脚好像碰到个东西……你给瞅瞅是什么。”
胡天趴着将左手从背后举高。
蝰鲁用山羊角看看:“一个金鱼缸,翻了。”
沈桉这店里也没其他活物,只有前店放着鱼缸,养了一对金鱼。缸底一层白石头,金鱼一黑一白其实挺丑。
胡天之前没想起这茬,听蝰鲁说缸翻了,立马爬起来。
起来一瞧却傻眼。
鱼缸倾倒,缸底那层白石头散落在地上,水没了,鱼也没!
“鱼呢!”胡天捡起鱼缸翻过来看。
从外看,两只鱼在鱼缸里游。
向里望,鱼缸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胡天瞪大眼睛:“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蝰鲁冷笑:“少见多怪,不过镜鱼罢了。洪荒古兽留在世间的影子。也只有你们人族修士,脑子不好,爱用镜面困住养。”
胡天举着鱼缸看来看去,用手从鱼缸里去戳。摸到的只有冰凉的玻璃。
倒是白鱼悠然游到胡天面前。白鱼睁眼看胡天,骤然脊柱耸动,鱼尾摇摆。
下一瞬,白鱼变了模样,头顶鹿角身如巨蟒,鱼鳞在身,分明就是条龙。
异变来得突然,去的也快。瞬息即止,白龙变回白鱼,悠然游走。
胡天看得惊叹。
“方才那是化形,人族养它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个。附庸风雅而已。”
“这玩意儿怎么养?我也弄个回去玩玩。”
蝰鲁哼哼:“用灵石。就是百玉一晶百晶一灵的那个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