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二皇子。”几人行着不算标准的跪拜礼。
“各位快快请起。”玄月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屈身扶起跪着的等人,没有一丝皇子的架子,让陈靖几人颇是好感。
玄云很快反应过来,敛眉说道,“望二皇子见谅,草民不便行礼。”
“这些个虚礼,陈旅长不必在意,好生修养方是正事儿。”眸中带着审视。
单薄不算伟岸的身躯,斜靠在洞壁之上,血红的印迹却也不能遮挡那人惨白的面色,薄唇同样泛着白,然这一切并没有让人觉得他颓废无力,只因那双炯然幽深的眸,仿佛黑暗中的烛光,点亮了一片天地。
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一路而来,所听所闻皆是对此人的崇拜敬意,同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身上可以集平易近人,谦谦有礼,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这些个词与一体。
即便如此,玄月也难以将眼前这人与勇往无敌,所向披靡这些词联系在一起,不过,他没有忽略那人腰间血迹斑斑的鬼面具,心中了然。
“不知二皇子可否将昨夜状况告知?”一旁的邓亚舟幽幽开口,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心存畏惧。
“不知这位是?”玄月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不失礼节的笑容。
“草民邓亚舟,情报组组长。”
二人就这般相视无语,目光与空气中交接,隐约撞出火花。
良久,玄月嘴角轻扬,夜鹰旅很有趣啊……
“昨夜睦国攻山,肖将军担心此乃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便将军力分散,本宫率领右翼军前来支援,肖将军则是驻守主营,以防睦国,突袭,谁知途中遇到麒麟铁骑的突袭,右翼军损伤过半,迷失龙骨山之中,这才偶遇了夜鹰旅各位。”
玄月虽三言两语带过,但个中险峻也是可想而知。
“那如今局势如何?”听完玄月的话语,玄云一股不详之感,看向邓亚舟,问道。
“肖将军得知二皇子被麒麟铁骑围困,当下摔了精兵救援,独留四皇子镇守,而就在肖将军离开不久后,睦国埋伏已久的精兵,偷袭了主营,四皇子带着兵众退至垂城,睦军大有趁胜追击之意,一举攻下垂城。”
“肖将军如何了?”玄云面色沉重,没想到局势竟这般严峻。
“被困于龙潭谷了。”邓亚舟微不可察的扫一眼神色无异的玄月,眉头轻蹙,若不仔细观察,全然看不出来。
“龙潭谷!”
一直立于一旁的李箭眉头一皱,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玄云不曾听过这龙潭,自然也不明白为何李箭这般怪异的表情。
“禀告旅长,这龙潭谷乃是龙骨山最为偏僻和险峻的山谷,地势陡峭,四面皆是陡坡,仅有一条出口,为一条狭窄的阶梯,肖将军等人困于此,如同笼中之鸟。”
李箭所带领的射击队,整日满山头的窜动,对这龙骨山的地势自是了如指掌。
“如此而言,肖将军随时有生命危险?”
几番下来,面上虽无异色,然心中却是不住暗叹,夜鹰旅不简单,可谓卧虎藏龙,尤其是这名为邓亚舟的男子,他如何知道这么多情报。
“非也,若是穆惜颜真的想要肖将军性命,便不会如此费神将其落于龙潭谷。”邓亚舟适时开口,看着玄月道,“她无非想要引出一人。”
“依邓公子所言,她是为了引出本宫。”
“二皇子果真聪明。”
“邓公子妙赞了。”
“二皇子谦虚了。”
二人不动声色却在相互试探着……
玄云看着二人一来一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费神,还是以大事为重,故道“垂城乃是玄国最后一道防线,决不能被攻破,不知军师有何妙计。”
玄云可是没有忘记邓亚舟的“先破后立”,如今龙骨山失守为破,她期待着他的“后立”。
“兵分两路,冲锋队兵器组奔赴垂城前线,支援。射击队与伏击队随同二皇子赶至龙潭谷,救出肖将军。”
邓亚舟也不理会玄月别有深意的眼神,坦然自若说出心中所想。
玄云锁眉不语,似乎在考虑可行性,既然龙潭谷为陷阱,此番定是龙潭虎穴,这般让玄月深陷困境,如有不测,夜鹰旅定会为之陪葬。
侧目对上邓亚舟自信满满的眸,心中的忧虑莫名消散。
“旅长不必担心,二皇子才智过人定不会有事。”话是对玄云说的,可是目光却困在了一直笑而不语的玄月身上。
“本宫智拙,还仰望邓公子多加照顾。”玄月笑道。
玄月,笑面狐狸一条,一句话避重就轻,还将拖下水去,显然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可就是他照顾不周所致。
第一次见邓亚舟如此憋闷模样,玄云不由暗笑,好家伙,你也有今天,不想她这便宜二皇兄还是有点本事。
一番下来,见玄月没有一丝看破她的迹象,也变没了顾虑,沉声开口道
“既然二皇子也认同,那边依军师所言,病分两路,军师协助二皇子救出肖将军,我带领冲锋队与兵器组前往战场。”
“不可!”
这话一出异口同声的反对,玄云不解的看向几人。
“云……旅长如今有伤再身,万不可前往战场!”陈靖率先开口道,几人随后应和。
玄月暗中观察,几人眸心的赤诚一片,布满担心,没有一丝逢场作戏,心中不乏诧异。一个领导者的能力,不是看他高强的武力,亦不是辉煌的战绩,而是其部下的忠心,自此看来,这陈云无疑是杰出的。
“不必再说,我说过与夜鹰旅同生共死。”苍白面上写着坚定,墨瞳之中印着绝然。
几人都是沉默,良久,玄云微叹,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大家担心我的伤势,不过,这伤口不在要害,再者我等乡野之夫,哪能这么娇弱。”
“也是旅长皮糙肉厚,命大福大,被穿云箭射中还能活着,厉害。”
“……”这个邓亚舟还真是嘴欠,不过若是她现在开口辩驳,那便是专业打脸,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受着。
“邓亚舟,你咋这么和旅长说话了!”桌彭一向的心直口快。
“桌队长的意思是我说的不对,旅长没有活着?”
“不是……”
“那亚舟如何错了?”
“你……”
“都莫要争了,我是必须参加。”玄云看着面红耳赤的桌彭,颇是无耐,邓亚舟口才了得,憨厚的桌彭又怎是对手。
这事在玄云的固执下也是定了下来,两日后,睦国发起第三次攻城时,开始行动。
然今她在意的是,玄月的态度,从刚才开始他便出乎意料的安静。
下意识看向邓亚舟,只见那人若无其事立于一旁,一副我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模样。
心中恶寒,这货是够了,靠人不如靠己,大致缕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穿云箭”这个词上。
那一剪的威力她是深有体会,当时邓亚舟的脸色她可没有忽略,难得一见的深沉。
如此一想,射出这一箭的人,定是一个人物,适才引得玄月注意沉思。
果不其然,事后玄月果真向她询问了一番,她也并未隐瞒,悉数告知。
夜晚,明月高照,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龙骨山,安详的像个投入母亲怀抱的孩子,洗涑了白日的血腥杀意。
一整日半靠着墙壁,让习惯了训练的身体有些难受,看着透过洞口,照进的月光,玄云心生向往,身随意动,惹着肩头的扯痛,缓缓起身,朝着洞口度步而去。
沐浴着月光,只觉得身心一畅,林间清晰的草木清香中夹着一丝血腥味。
借助着月色,玄云看着肩头,微微蹙眉,她身体的恢复能力她是知道的,可是即便如此这伤口还没有全然结痂,由此可见这一箭的不同凡响。
“陈旅长怎不在洞中休息?”
身后的声音如同低沉悦耳笛声,让人只觉得如沐春风。
“参见二皇子”并没有过多的沉醉,玄云收敛脸上的情绪,转身低眉垂首,欲要下跪。
“陈旅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上前一步,在那人跪倒之际扶起。
“多谢。”记忆中她与这位谦虚有礼,温文尔雅的二皇子没有过多的交际,是以对其也不算了解。
所谓言多必失,是以玄云自然不会开口,二人之间漫着沉默,就这般映着月光,漫步山中。
“银王真的找不到?”虽然不愿多言,不过,她想多加了解一些银王府的情况,不得不开口。
“什么?”对于玄云的开口,玄月不由一愣,随即一想,也便不觉奇怪,谁愿意打仗,也没有多想回道“睦国虎视眈眈已久,又怎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这大好机会。”
“既然如此,那银王府上下一百号人岂不是死的很冤……”
玄月侧目看着隐于阴影中的人,看不清面色,心中一划而过的异样,却抓不住重点,只当那人心生怜悯,“陈旅长有一个怜悯众生之心,不怪乎夜鹰旅上下一心忠心耿耿。不过,此次战争确实因银王而起。”
玄云没有说话,等着那人后续之话。
“银王生活向来*,此番玷污了睦国大将楚飞独女,并将其囚于府中一年之久,而不久前楚姑娘逃脱,回了睦国,因心怀恨意,劝服了一直主和的楚飞,这才促成了此次战争。”
玄月声音一如既往的儒雅,仿佛在说天况一般。
“楚姑娘……楚沫猗……”下意识呢喃出声。
“陈旅长知道楚姑娘闺名?”
“不……属下不过是路边偶有听闻。”玄云旋即否认道,借着阴影,隐于面上刹那的惊讶,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陈旅长太过拘谨了。”玄月和风一笑。
接下来的路程,玄云全然心不在焉,亦不开口,二人一路无言,不久后,玄云以身体不适先行退下。
回到洞穴,满脑子都是楚沫猗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沫猗没有死,为何穆惜颜要欺骗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何沫猗成了睦国大将楚飞独女,成为这场战争的源头,现在她又在何方?
脑子一片混乱,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