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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会抱有较为特别的一点点愧疚。
但到这一刻,一切印象都像是被一锤敲碎。
闪光的镜片四散在空气中停滞,反射出无数个沈暮洵的影子。
他的眼睛,他攥紧的手,他无法被忽视的心跳和呼吸。
他弯下了脊梁,低下了头。曾经穷困潦倒都敢于对资本掀桌的人,用最冷硬的表情与口吻向他表达柔软的乞求。
江声的思绪沉寂下来。
谁会打碎一张镜子,却希望它能完全没有裂痕。
江声会希望。
他希望一切都保留着永恒,他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改变,他希望日出日落晴雨固定,希望他喜欢过的人永远维持在他过去的样子。
但是不可能。
现在的发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的计划是喝酒,装醉,钓鱼上钩,然后当场揭穿。现在被沈暮洵打断,完全分岔到另一个支路去。
江声的思绪变成被猫乱玩的毛线团。
沈暮洵还在等他回答。
……他现在该怎么说啊!
“已经分手又有什么复合的必要。既然明知道会互相怨怼、互相折磨,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消磨彼此的感情,意义何在?”
冷淡的嗓音。
江声一愣,扭头朝门边看去。
支离破碎的台灯尸体散落在一个人的脚边。
男人靠在进门的衣柜边,身形高大,阴影都笼下好大一片。衬衣的纽扣一直扣到最上方,褶皱在光线下都显得一丝不苟。
十分正经、端庄、禁欲的人。
顾清晖平静地看着沈暮洵,浅色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沈暮洵的脸。
那张脸客观来说确实长得不错。
再看向江声。
江声似乎有些窘迫,费力地推开沈暮洵一点点地挪出来,把身体支起。酒后升温的空气让他呼吸紊乱,脸上都乱乱黏着头发,手指关节手热到泛红。
顾清晖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狼狈。
然后平静地在心底用这个词汇形容现在的江声。
江声:“……你怎么在这里?”
沈暮洵不尴尬吗,他都要替沈暮洵尴尬了。
沈暮洵当然不尴尬,他在生气。情绪压抑又压抑,依然是出离的愤怒,“我不是叫你滚出去?”
在江声眼里他像是突然从舒适的状态脱离的豹子,警觉地弓起背向入侵者匍匐吼叫。
沈暮洵冷笑,“偷听别人的对话、擅自打断并作出评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配评价我和江声之间的事情?”
顾清晖事不关己:“抱歉,只是看到沈先生走错了房间,担心江声遭遇什么事情。顺便提醒。”
“提醒?”沈暮洵不留余力地把刺竖起来攻击他。
“你的提醒就是默不作声地看完全部,然后在最重要的地方打断?”
江声愣愣转头。
对啊,早不打断、晚不打断,倒显得像是顾清晖觉得江声会动摇,所以故意出声似的。
江声晕乎乎的脑袋不太能思考,又感觉顾清晖应该不是这种人,他刚刚构思的那种想法明明是萧意才会做的。
“顾导真不愧是导演,挑选的这个节点真是妙不可言。”沈暮洵说,“你的提醒是那些无意义的质问?虚伪至极的表情?还是马后炮的一句‘抱歉’?差不多得了,我现在看到你们这种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就觉得恶心。”
“好了。”江声拽了下沈暮洵劝架。
其实江声还有些庆幸顾清晖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氛围。
刚刚那样的场景,沈暮洵那样性格,势必要得到一个认真的回答,因此无论是‘是’还是‘否’,抑或逃避,对江声而言都不是那么容易能说出口的话。
“介意我找个地方坐一会吗?”
顾清晖询问的态度彬彬有礼,却没有真的征询意见的意思。他在房间角落的靠背椅子上坐下。
沈暮洵充满敌意的目光钉凿在他的身上。
他手背上血迹渗透得更狠,江声从床头扯了纸巾盖在他的手背。细微的痛意让沈暮洵皱起眉,反手摊开手掌,紧紧握住江声的手。
他低头皱眉,视线集中在渗血的纸巾。
似乎借此想起了什么,眼角带着泪痣痉挛了下,抬起头,抿紧嘴唇冷视顾清晖,“昨晚是你?”
顾清晖:“什么?”
沈暮洵仔细地观察他,“楚熄更高一些,楚漆体型不吻合。我原本以为是萧意在晚上突然回来,但身手不像。今晚做饭的时候,我看到萧意早上买回来的虾,才确定他昨晚根本没有回来……所以,是你?”
音色越发冷沉了。
江声察觉到了沈暮洵话题指向什么事件,拧着眉毛,黑眼睛有些严肃地平移看向顾清晖。
顾清晖坦然和他对视,“是我吗?”
江声脑子里面有点乱。
一会儿是沈暮洵的“复合复合复合!”,一会儿又是顾清晖的“是我吗是我吗是我吗”,江声茫然左顾右盼,根本不知道先思考什么!
他有点疲惫。
好累,好累,好累。呜呜。
他有点想念起没来恋综前的日子。江声是真的第一次和这么多前任住在一起,天天都好折磨。
他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两眼空空失神。
怎么办,能不能保存一个现场直播回头再看。
……直播!
江声忽然心弦一紧,抬起头看向了床对面的摄像头。
还好,被楚漆盖住了。
江声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收音器!
江声心弦又一紧,胡乱在胸口和腰后摸了摸。
还好,也被楚漆带走了。
江声又松了口气。
江声抹了把被自己吓出来的冷汗,忽然视线一瞥看到了沈暮洵的腰。
沈暮洵还在忙着和顾清晖吵架,刀光剑影夹枪带棒的,江声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拽住了沈暮洵的衣角。
“沈暮洵。”
迟钝了许久才喊出沈暮洵的名字。
沈暮洵怒视顾清晖的视线一顿,回过头,“怎么了?”
江声摘掉了沈暮洵被翻到外套里面去,而不太显眼的收音器,捏在手指间。
两根手指,指尖都泛白,颤抖着。
沈暮洵一瞬间恍惚,迟疑,然后猛然睁大。
“我……?”
顾清晖表情也有了变化。
江声也恍惚了。他畅想了一下,感觉离沈暮洵粉丝砍死他的日子不远了,是时候洗洗干净迎接死日了。
他两手握住沈暮洵的肩膀,语气带着沉重,“哥,我……阳台的时候好像也没摘。”
沈暮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沉默的表情已经昭示了一切江声不愿接受的可能性:“……”
很好,他也没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