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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冰冷,江声不喜欢。
可他用这只手牵着江声,充当监护人,并且承担了一部分责任,他没有血缘,却比江声的爸爸称职。他替江声开过家长会,接过他放学。在他和别的人玩耍的时候,看着他,奚落过他,捏着江声的脸嫌弃他睡觉睡出来的红色痕迹,调侃他叫他小丑鬼。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亲近的言语和动作有了彷徨的距离。
江声本来不在乎江明潮的。
他比江明潮健康多了,他走得飞快,足够把江明潮甩在身后。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也太轻易,他从来不缺一个朋友,一个哥哥,他什么都不缺。
江声原本应该感到被欺瞒的愤怒,或者一场戏落幕的成就感,可他只觉得一切情绪被抽离,有巨大的、空洞的茫然从头到尾贯穿了他,那是属于米修斯的情绪。
他在灰色的烟雾、隔开的火焰中,低下头。银色的长发和雪白的衣服都粘上血液和泥土,连他的脸上都是大片大片鲜艳的红。如此狼狈,如此落魄又不堪,如同明月上的神祇被拉拽下来。
在所有人都以为米修斯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蓦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不会原谅你。”
声音很低,混在硝烟里,清冷的声线温柔而圣洁。言语却如同淡漠的诅咒,轻轻响起。
“哥哥,很多年后,我下地狱的时候还会见到你。我给你时间,准备你的忏悔词,到时候,我要一字一字,听到你嘴巴烂掉为止。”
真冷漠。
真残酷。
他的温柔给了所有人,都从来不给哥哥。
在他怀里,在他腿上,艾萨克永远不会再睁开眼。所以不知道,一滴又一滴的温热液体落在他的脸颊,在他一片血痕的脸上滑开道道痕迹。
江声想,实际上,现在他也没有很在乎江明潮。
如果有哪一天,江声的眼泪也没有办法唤醒他。那时候,江声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他流。
“卡!”
顾清晖在远处说。
江声终于回过神来,他晃悠着把江明潮推开,忍不住恶狠狠地在衣服遮掩下使劲掐了一下江明潮的手心。
然后被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就好了。
江声偶尔……也会这样想。
第226章生气就生气之
一场戏结束,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地开始善后,把已经烧得破破烂烂的造景布收拾进垃圾桶里。
而参与这场戏的演员则陆陆续续爬起来,挤到一旁去洗脸洗手。
江声打理干净后,许镜危安静无言地给他递来纸巾擦脸。
他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了。
演戏的时候属于米修斯的高高在上的温柔神性消失,他雪白的头发长而柔软,像会发光。白色睫毛垂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孤零零的精灵,他的生命力是一层洁白的纱雾,坐在森林长着青苔的溪水边,在夜色和月光里孤独地思考着什么。
注视江声的时间太久,会觉得他真的有些特别。是不是他其实不太能理解人类?所以权势,金钱,禁锢和强迫都无法引起他的注视,能引起他的兴趣的只是他的好奇心,他对待任何人都带有一点不自知的俯视心态,又兼并着一些宽容,他带着一点新奇快乐地观察着所有人对他的爱,时而坏心眼地故意放纵,时而予以束缚。仿佛这些都是他花园里横生的藤蔓和野花,可以被随意摆弄。
对他来说,真正地去理解谁,在他空荡荡又自我生长的世界里,或许是存在着夏夜星星点点萤火虫一般的痛苦和忧郁的。
许镜危情不自禁地想,可是他的痛苦都显得很美丽。
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江声动容。
剧组里四面八方的议论都围绕着江声,都快炸开锅了,可是又没有人真的来干扰这时候的江声。
顾清晖和江明潮在江声的身边坐了很久,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安静的一隅流淌着凝滞的空气。
直到江声自己渐渐从情绪中回过神来,使唤许镜危来帮他把睫毛上的颜料洗掉,顾清晖才终于找到机会低声开口。
“给你放两天的假期怎么样,江先生。”
江声闭着眼睛让许镜危操作,对于送上门来的便宜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咕哝,“好吧,这可不是我主动申请的。”
江声的思路总是很简单,他不算顶顶聪明,只能算有一点敏锐一点机灵,有着小动物般直觉性的警惕。
他敏锐地察觉到江明潮在短片里夹杂了非常多的私货,但很多时候江声并不在意。他对江明潮的态度是限制内的放纵,只要江明潮把自己的身份定死在哥哥上面,那么江声也会相应地回以大度。
但是今天拍摄的戏份让江声的直觉雷达狂响。
他说,“艾萨克在被米修斯杀死的时候想着什么?”
顾清晖没有回答,他知道江声在问的人是江明潮。
一旁,江明潮已经换回平时的衣服,袖子挽到手肘,手臂的线条紧实流畅。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还没有回答,江声已经咄咄逼人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米修斯在亲手杀死艾萨克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他真的想要艾萨克给他的东西吗。”
艾萨克真的是个疯子,他把仇恨罪恶和荣耀打包送给米修斯,甚至都没有问过米修斯要不要接受。
在眼睁睁看着那把枪抵在艾萨克的胸口发出“砰”的响声的时候,过近的距离,让江声感受到,江明潮的胸腔振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江声在巨大的茫然中感到无法形容的恶心,好像有人把他不想吃的事物为了果腹硬塞进他的嘴巴里,还要对他说“这都是为了你好,不吃你就等着饿死吧”。
是吃饱了,但也难受死了。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艾萨克的作风。他对待弟弟的态度很割裂,他强调血缘至亲,觉得血缘就是无法割断的爱的全部来源,却带一点不认可不理解,觉得自己的弟弟怎么能和他截然不同,为什么优柔寡断,做不到斩草除根,总是没必要的心软,为什么和他无法交流无法同频的沟通。
然后用死亡的代价,给米修斯上了最后一课。很难说他没有抱着恶劣的期待,期待他死后米修斯的表情态度。
兄弟俩的感情从来都是在相互扶持中,带着对彼此的不理解和嫌弃厌恶,又不得已被血缘捆绑着前行。
江声问出第三个问题,“这就是江明潮想要的结局吗?”
“在国外的教会拍摄外景,他就已经死了一次了。他每一次都死在米修斯的手里,每一次都折磨着自己的弟弟,阴狠,怨气,死在他面前,要米修斯记他一辈子。”
许镜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