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山中多雾,月牙儿散下的微弱光线中整个苗寨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正办着丧事的两家人院子里还亮着灯,守夜的亲人面含悲戚,一脸疲惫。
顾瑶磐看了看寨外黑沉沉的夜空上孤悬的那一线弯月,想了想那日看着老巫父带着族人行进的送葬方向,转头对陶孟楚道:
“走吧!”
两人小心地转过一个弯,避开了丧家照出来的灯光,让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中,一路往寨子外行去,回头看去时,整个苗寨都在两人的身后融入了莽莽群山。
生苗墓葬多以崖葬为主,只不过这次的几位逝者都属于急病而死,会不会做崖棺还说不好,再加上老巫父有做祭祀的打算,所以顾瑶磐推断这几个人应该多半会做岩洞葬。
顾瑶磐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腥膻之气在她的鼻端若隐若现,她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看来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了。
一路向上,说不清到底走了多久,待到那股腥膻之气浓郁得挡都挡不住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溶洞像是洪荒巨兽嘶吼的巨嘴一般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灰白的溶洞穹顶上一根根尖利的石笋倒悬而下,在陶孟楚手机的光照下,像是一副参差的利齿,等待着择人而噬。在这些石笋的下方,一副副或新或旧,或完整或缺损的棺木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溶洞里,像是被怪兽吞入了嘴中的食物一般沉默着。
从里到外,从新到旧,从木料的颜色和陈旧程度又或者摆放的位置就可以看出这些棺木所处的年代远近。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溶洞最靠近洞口处看上去最新的六具棺木之上,从这几具棺木的颜色和摆放的位置来看,这几具棺木里一定就是最近昆宇的苗寨里送上山的人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陶孟楚举着手机将洞内照了一圈,回过头来看着顾瑶磐说道。
顾瑶磐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放得最近的六具棺木跟前,轻轻吸了吸鼻子,并没有闻到人死后常有的腐烂味道,想了想这些人死前枯稿衰竭的状态,心下了然。
“来帮我一把。”
顾瑶磐指了指最靠近自己的一具棺木,看外头的颜色,这具棺木应该是寨子里最早死去的那一位,因为这棺木外层的漆已经有些发灰发暗,而不是最靠洞壁那具带着光泽的漆黑颜色。
“稍等。”陶孟楚答应了一声,将手机的支架撑起来,放在另一具棺木上,调整了一下角度,转身便走到了顾瑶磐身边。
“嘿!”
两人合力之下,楔卯结构的棺盖慢慢地向着棺木的尾端无声地滑了开来,一股腥臭的味道飘了出来,正用力的两人立即屏住了呼吸。
“行了。”顾瑶磐放开了手,陶孟楚第一时间将手机拿了过来往棺木之内照去。
一具干枯成了骷髅状的成年男子尸骨在手机的光照下显得格外阴森,深陷的眼窝处两团阴影黑乎乎的,随着陶孟楚手机的晃动像是转动着瞪着两人一般,让陶孟楚都忍不住心头跳了跳。
顾瑶磐微微皱着眉将这具缠着暗蓝色缠头的男子从头到脚查探了一遍,同样是没有任何可疑的创口,便掐了个熟悉的指诀,单手迅速在男子的胸口处一抹而过。
随着一声不易察觉的“吱吱”声,一道暗蓝色的光芒在两人眼中一闪而逝,顾瑶磐的掌心中多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椭圆形物体。
这个椭圆形的小东西上满布着螺纹,一圈又一圈的螺纹一直从一头绕到了另一头的尖端,看得人不由眼晕,顾瑶磐试探性地捏了捏,感觉有些硬度。当然,她也没使足力气。
“这是什么?”
陶孟楚盯着顾瑶磐手掌心中的这个小小的暗蓝色物体,疑惑的轻声问道。
从他的眼里看去,这个椭圆的物体之上已经没有了魂魄的气息,但是顾瑶磐掐的那个诀必然是收蛊虫的法诀,按照之前几位的情况来看,顾瑶磐收起的这只应该是蛊虫无疑,可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自己手掌心的这个不知名的小东西,顾瑶磐的眉却是越皱越紧,她举起了这个小球,朝着手机的光亮中照了照,又小心地将它放在耳边摇了摇。
“咯咯咯”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响起,似乎这个椭圆的小球里装着什么东西一般。
听到这阵轻微的响声,顾瑶磐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的细绳上,发现这细绳仍然固执的指向着南方,脸色这才略微缓和了下来。
“怎么了?”陶孟楚有些不解地看着顾瑶磐。
“这是蛊蛹!”顾瑶磐的声音有些低沉。
话一说完,她就反手将背包里准备好的小瓶子拿了出来,直接便将那个椭圆的小东西扔了进去,瓶口利索地封上了黄符。
“蛊蛹?”陶孟楚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看到顾瑶磐毫不犹豫地走向下一个棺木,便收回思绪赶紧跟了上去。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把所有的棺木全部打开,两人一共寻到了五个蛊蛹,除了阿力家的之外,两人手上已经有了八只蛊虫,其中有五只都已经化成了蛊蛹,五颜六色的装在单独的小瓶子里,在手机的光照下显出一股诡异的绚烂。
“这些人的魂魄都去哪了?不会是消散了吧?”
陶孟楚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喃喃道。他心中隐隐有些发寒,但愿不是如他所想。
顾瑶磐却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幻想,冷冷地从口中迸出了一句话:“应该已经与蛊虫融为一体了,否则无法解释这些蛊虫为何会突然化蛹。”
听到这不含感情的话,陶孟楚再回头看那一排的棺木之时,不由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阿吉嫂和阿云的父母也会这样吗?”陶孟楚突然想到另三个静止不动的蛊虫,不由问道。
“恐怕是的。”
顾瑶磐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事情比她想的要棘手得多,再加上昆宇说的老巫父要进行的祭祀...她有些不愿想下去了。
“还有没有救?”陶孟楚看向顾瑶磐,心头有些不忍。
顾瑶磐摇了摇头,这种蛊虫与主人的魂魄相融合的事她从未见过,苗疆蛊术源自上古九黎族,自有它的体系,她也不能完全了解。
“我没有试过,蛊术我并不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