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沉立马多看了谢源两眼。
原来蒋意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还好。至少这男的整整齐齐穿着衣服,脖子上面也没什么可疑的痕迹。
要不然,蒋沉觉得这个场面着实会有一点儿尴尬。
谢源面无表情:“你找谁?”
蒋沉回答:“我找蒋意。”
谢源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蒋沉的面孔。“这里没有你找的人。”他准备关门。
蒋沉伸手按住门框。
谢源淡淡地瞥了一眼蒋沉摁在门框上的手指,他的脸上写着不爽,逐客的意思很明确。
蒋沉掀唇笑了笑:“别误会。我是蒋意的哥哥。我叫蒋沉。”他如同这会儿刚刚想起来要做自我介绍。
其实他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谢源没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也没给蒋沉面子。
原来是哥哥。
这是谢源第一次见到蒋意家里的人。
谢源记得,蒋意以前提过一句,她并不喜欢她的哥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处得很差劲。
除非蒋意还有别的哥哥,否则她讨厌的那位指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西装男。
谢源没打算跟蒋沉多说什么。
按照蒋意的性格,谢源想也想得到,既然她不喜欢她哥,那么谢源如果跟她哥多说了几句话,恐怕在她看来就等同于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是她的男朋友,所以与她同仇敌忾属于是最基本的义务。
谢源没给蒋沉任何优待。
他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有点儿凶,“她不在家里。你现在可以走了。”
谢源说完就关门。
蒋沉吃了一个闭门羹。
什么玩意儿!
他简直不敢相信,蒋意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她家里的这个男人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他马上猜测,蒋意和这个男人多半不是认真谈恋爱的关系吧。否则哪有人会像这样不把女朋友的哥哥放在眼里?
*
蒋意在公寓楼下遇见蒋沉。
她的车往里开,蒋沉的车往外开。两辆车险些在公寓楼下径直撞上。蒋意下意识地猛然重踩刹车,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一顿,然后又被安全带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
她想骂人。
两辆车的前照灯都特别炽亮,把对方车子的驾驶室照得灿若白昼。
她看见那辆车里坐着蒋沉。
他来她这儿干什么?
真是倒胃口。
蒋意没理睬蒋沉。她径直挂倒车档,把车往后面倒了倒调整位置,然后重新挂D挡,眼眸微抬——
眼里闪过一道寒凛的光。
蒋沉立马打方向盘欲躲。但是他的反应早已经慢了很多。
蒋意一脚油门下去,她这辆车子性
能好,即刻像飞箭似的往前。
她的车身几乎贴着蒋沉的车驶过去。
蒋沉心脏狂跳,他握着方向盘,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其实蒋意开车很有分寸。她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蒋沉禁不住她吓唬。谁让她眼里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狠劲是那么得逼真。
蒋意把车停在楼下。她开门下车。
蒋沉心一横,今天他一定要跟她说上话,于是他也跟着下车追上来。
蒋意倒是罕见地愿意停下来跟他说句话。
她瞥了一眼他的腿,似笑非笑:“还不错,稍微有点儿出息嘛。我以为你会吓得跟软脚虾似的,站都站不稳呢,哥哥。”
她难得叫他哥哥,像在嘲弄他。
蒋沉想说让她以后不要这样开车,很危险。不过,他一想也知道,蒋意肯定觉得他没资格管教她,她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哥哥。
而且,他今天过来,是因为有求于她。实在没必要开口就把她得罪了。
“有事就说。”蒋意淡淡地说。
蒋沉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仍然感到一阵紧张。
他有点儿耻辱。
他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蒋意。蒋意却没接,冷冷地等他的下文。蒋沉只好就这么往前伸着手,不好收回来。
他简单地概括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公司的项目暂时出现了流动性风险,因此被迫停下来等待资金回笼。但是,新政策落地留给我们的窗口期很短,如果没有能及时收回——”
蒋意打断他:“说重点。”
蒋沉急于说服她:“爸之前给过你公司的股票,不是吗?如果公司的股价下跌,对你也没有好处的。不是吗?所以,能不能请你出面——”
他再一次被蒋意提高音量盖过声音。
“爸给我的股票,好几年前我就已经卖了,当时的价格很不错呢。”蒋意摊手,一脸无辜,“抱歉,我帮不到你呢。”
这些年蒋吉东陆陆续续有把一些股份转给蒋意。但是这些股票到了蒋意的名下之后,都被赵宁语安排给她的律师建议在合适的时机抛售掉了。
所以,蒋意还真的不是蒋沉的利益共同体。
蒋沉没有预料到蒋意会这么说。
蒋意欲走。
蒋沉拦住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偏偏这个时候气势比她矮去一大截。
他一咬牙,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小意,你能不能请宗明董出面。项目上的流动性风险,如果老爷子肯帮忙的话——”
宗明董,指的是蒋意的外祖父,信盛投资的董事长,赵宗明。
蒋意简直觉得蒋沉在胡言乱语:“你的脑子是坏掉了吗?”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蒋家的公司而去找她的外祖父要帮忙。
蒋沉被她贬损得脸色发白。半天,他憋出一句:“你也是蒋家人。”
这话他说得毫无底气。
“哥哥,你也
是蒋家人呀。”蒋意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她轻声说,“凭什么你这个姓蒋的在败家,而我这个姓蒋的要替你收拾烂摊子呢。”
她脸上的肌肉在笑,唯独眼睛很冷。
“蒋意——”蒋沉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你哪怕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也不愿意出手帮忙吗?你明明知道,公司倾注了父亲这辈子的心血。”
蒋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勾起嘴角,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翻来覆去都是废话。
蒋沉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算是在道德绑架她了吧。
“是你在闯祸。是你导致项目陷入了流动性风险。是你在糟蹋爸爸这辈子的心血。”蒋意一字一句地纠正他,“你怎么能怪我呢?我兢兢业业,每天.朝九晚五,偶尔加班,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人了。爸爸每次都夸我聪明努力。”
蒋沉咬紧牙关。
她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一定是这样的。
她成年以后,父亲这些年最起码给了她市值相当于一点五个亿的公司股票。
她现在说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父亲那么疼爱你。无论我怎么做,在他眼里你永远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哪怕你刁蛮骄横,哪怕你从来都不为他分忧,哪怕你根本就是恨死他当年带回我这个儿子,你明明有这么多的问题,可是他全部都视若无睹。”
“即便这样,你也仍然丝毫都不在意他的感受。”
“还有现在待在你家里的那个男人,你其实也根本就不爱他吧。”
“蒋意,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你在意的人吗?”
“你在意你妈吗?”
蒋意难得有耐心听完蒋沉的一条条控诉。
她微微扬着唇,心情里面竟然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感觉。
连她都讶异于自己此刻的好脾气。
蒋沉觉得她完全不在意蒋吉东。
她倒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做到这么心狠,这么优秀。
蒋意轻笑一声:“如果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今天你来求我,注定是无用功。”
她离开前说:“蒋沉,我依然还是这句话。爸爸让你参与公司的经营,我不跟你争这个。所以,公司发展得好归功于你,公司发展得不好也归功于你。但愿你能守得住爸爸的心血。”
蒋沉的眼神骤然一变。
此时此刻,他似乎才刚刚明白过来,蒋意一直以来都挂在嘴边的“她不跟他抢”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拿着父亲给她的股票,早已高位离场。
而他在公司里面坐着高级管理层的岗位,面临的却有可能是项目的全面失败。
如果这样,父亲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
多做多错。
不做不错。
蒋沉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蒋意没有再管蒋沉。她沿着公寓前面的花圃慢悠悠地绕过去,把蒋沉扔在身
后。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露出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样。他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人么?
蒋意懒得去了解他的性格。
她想起来不久之前闺蜜屠令宜跟她提过一句的事情。屠令宜说,蒋沉手上做的几笔投资好像都接连失利。
不知道刚才蒋沉提到的项目出现流动性风险,跟他那几笔失败的投资是否有关系。
蒋意其实隐隐能够察觉到,母亲赵宁语的目光似乎一直有落在蒋家的生意上。
这些年赵宁语在国外自己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她其实完全不用理会国内蒋家的生意。
无论是赵宁语三令五申不许蒋意碰蒋家的生意,还是赵宁语安排律师尽快出售蒋意手上持有的股票,都指向一种可能性,就是赵宁语也许会插手打压蒋家的生意。
结合赵宁语已经知道蒋吉东的病情——
蒋沉遇到的流动性风险,会跟她的母亲有关吗?
蒋意经过花圃,抬头看见谢源站在公寓楼底的屋檐下面。
他怎么下来了?
蒋意的眉眼一点一点柔和下来,也一点一点生动起来。她仿佛一下子距离蒋家那些宏大繁琐的事情特别遥远,
她的眼底盈着浅浅的甜意。
“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走上台阶,自然而然地把身子倚进他的怀里。
谢源伸手替她把围巾拉正:“刚刚你哥上楼敲门找你。我记得你讨厌他。我怕你被你哥欺负。”
所以他下楼等她。
蒋意踮脚搂住他的脖颈。
他原来已经见过蒋沉了。
蒋意用鼻音撒娇:“他是不是特别讨厌,就跟我描述得一模一样。”
谢源揽住她的腰肢,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有心事。但是他没让蒋意看出来。
该不该告诉她,他刚才站在这里,无意听见她和她哥哥之间的对话。
尤其是那两句话——
“蒋意,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你在意的人吗?”
“还有现在待在你家里的那个男人,你其实也根本就不爱他吧。”
蒋意当时没有正面回答。
谢源不想拿同样的话再来向她问一遍,虽然他很想知道她真实的答案,非常非常想知道,想得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