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的行程。
最开始见到孟彰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但现在……
孟庙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小郎君,又将目光垂落。
现在再看,却是哪儿都有问题。
他必须得改一改,否则的话,阿彰这边也是过不去的。
毕竟,阿彰是个有主意的小郎君。
待孟彰将簿册合上,收入那个装着诸多帖子的随身小阴域时候,孟庙才猛然惊醒。
他定了定神,手又是在那个随身小阴域上拂过。
又一个随身小阴域并一本簿册送到了孟彰的面前。
孟彰也没有多说,只双手将它们接了过来,也一页一页、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看过去。
再然后,又是一个随身小阴域,又是一本簿册……
孟彰固然是变成了一个无情的录入机器,但孟庙何尝又不是一个默然的工具人呢?
到孟彰终于将所有往郡城隍府里送帖子、送礼的郎君女郎名录看过一遍后,孟庙默默地将那个已然空了的随身小阴域递过去。
孟彰接了过来,将案前摆放着的那几个随身小阴域里的东西一并收入其中。
随后,孟彰将旁边的茶壶、茶盏一类东西拿了回来,并亲自给孟庙斟了茶水送过去。
“庙伯父,请喝茶。”
孟庙将那茶盏接了过来。
孟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庙伯父,不知接下来,我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安排呢?”
来了!
孟庙心头一提,他望了过去,正对上那小郎君随意的、平和的、等待的目光。
孟庙沉默少顷,还是将自己才刚匆忙敲定下来的计划说道了出来。
“我们就按着支系来吧。安阳孟氏如今有十三支,其中嫡支有五,庶支有八。我们宗房、梧祖、枞祖、杻祖、杹祖皆是嫡支的支系,澄祖、汇祖、汲祖等等皆是庶支的支系。”
“各支之中又多有房头……”
这些支系、房头的区别,孟彰也是了解的。
因为家族数量庞大、子息众多的缘故,所以有支系、房头之分。
支系是从上到下的竖直分割,似孟椿与孟梧,虽然他们是同一代的孟氏血脉,但因为他们各自绵延血脉,且子又有孙,孙又生子,所以就以他们这一代为根,将他们的子嗣统合为一支。
而房头则是一代血脉中从年长者到年幼者的横向分割。就似孟彰自己的父亲孟珏。
包括孟彰自己在内,孟珏原有三子一女。但现在孟彰入了阴世,阳世那边孟珏便只剩下二子一女。
作为女郎的孟蕴不论出不出嫁,她都是不能算在孟珏这一支下面的房室里的。
概因如果孟蕴不出嫁,那么没有夫郎、没有子嗣的她仍然是孟珏的女郎君,她只会被归入孟珏这一房中;而如果孟蕴出嫁,那么她便该与她的夫郎结成一房,算在她夫家的房室里。
也所以,待到孟珏的两个儿子各自成家,那么孟珏的两个儿子便就分成了两房。
长子孟昭的长房和二子孟显的二房。
若孟珏再还有其他的子嗣,那么待其他的子嗣长成后,又会依照他们的排行分立房室。
如此,以支系为经线、以房头为纬线,便能清晰勾勒出一整个家族的脉络,同时锚定家族中的每一个郎君。
支脉繁杂、房头众多,自然而然便会生出诸多事端,为了保证家族传承不绝,各世家望族基本都是遵循的嫡长继承制。
何所谓嫡长继承制呢?
很简单,任何一个成家立室了的郎君,在其过世以后,都将由嫡长子继承家族的大部分产业。余下的产业中,先由除嫡长子之外的其他嫡子分去,最后才余下一点留给诸庶子分配。
一家一户是这样,一房一支是这样,一整个家族也是同样的规矩,几乎没有例外。
除非没有嫡出子。
这种嫡长子继承制,很好地将家族的绝大部分产业一代代地保存了下来,同时只分得部分的其余嫡子、少量的其余庶子,也能聚拢在嫡长子附近,成为嫡长子保证家族实力的力量。
“……我可以帮你联络除了你们这一支系以外的其他支系,与他们商量着各自敲定一个日子共聚,到时候你随我一道去赴会,如何?”
孟彰思量少顷,问道:“他们能同意吗?”
安阳孟氏虽然整体上算是比较融洽,但嫡支和嫡支之间、嫡支和庶支之间、庶支和庶支之间,细看其实也不是没有龃龉。
尤其是嫡支与庶支之间。
面对庶支,嫡支总是多了些傲气,也习惯了高出庶支一头,现在这种情况……
嫡支会愿意放任庶支跟他们平起平坐?
孟庙冲他笑了笑,不答反而又道:“待你收拾好行装,正式确定出发去往洛阳的日子之后,我祖当下帖邀请血亲为你设宴送行。”
孟彰就明白了。
孟庙是在安抚嫡支。
只要嫡支这一次安安分分的,让孟彰顺利熟悉安阳孟氏各支脉,那么在孟彰正式出发去往洛阳之前,宗房那边就会有另一场宴席补偿他们。
当然,也不是说庶□□边就不会有参加这一场宴席的机会了。
听清楚了,是椿祖下帖邀请血亲!
这安阳孟氏上下,真计较起来,哪个又不是孟彰的血亲?
嫡支是,庶支难道就不是了?!
只要庶支里的郎君足够优秀,足够聪明,足够让宗房一支、孟梧一支满意,庶支的郎君也不是就不能出现在那一场宴席,亲自为孟彰送行。
“设宴送行这件事……是椿祖说的?”孟彰问道。
孟庙点了点头,很是随意:“我过来的时候,阿祖就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了。”
孟彰垂了垂眼睑。
孟椿跟孟庙提起过这件事,俑人梧也很轻易地将孟庙放了过来,显然这件事情俑人梧也是同意的……
所以,他其实又充当了一次孟椿、孟梧的工具人,被他们拿来敲打、分化、拉拢庶支?
亦或者,孟椿、孟梧其实就是顺势而为,借了他来将庶支镇压下去?
孟庙忽然想到了什么,细看着孟彰的神色,安抚他道:“为外出求学、任职的族中郎君设宴送行,是族里的惯例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是孟彰的这一场送行宴席相比起来更加热闹、更加盛大而已。
“阿彰你若是不喜欢不习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过就是这一回了。”孟庙劝道。
孟彰抬眼看了看孟庙。
“不是只有这一回的吧,庙伯父……”
孟庙哂笑一声,别开目光,心虚地不看他。
怎么可能真的就只有这一回?
只要阿彰一直名头不坠,只要他还在往上走,那他每跨上的一个重大台阶,都会成为安阳孟氏的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