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颠倒,何况孟庙行事细致,拟定的出行路线多在荒僻之地,少有人烟,几乎不会跟阳世生人撞上。
孟彰想要满足他心里的那点好奇心与恶趣味,说来也简单,只要他现下离开月下湖,找到孟庙与他说一声就可以,但孟彰他会吗?
他不会!
那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毕竟车队真正上路时候都在晚上时候,而晚上却又是孟彰自己修行的时候……
特意从自己修行的时间里挤出一部分来,就为了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思,那真的太无聊了。
玩笑过这一阵,该是开始做正事了。
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孟彰同时将铜镜放回到原处,直接就坐在白莲莲台上开始清点昨日里新得的那些随身小阴域。
安阳孟氏阳世族长孟汧给的、孟彰亲祖父孟渺给的,孟彰很快就清点过。
里面准备的东西确实用心,价值也并不低,但孟彰都只看过,便就收了起来,将它们跟早先时候安阳孟氏阴世族长孟椿、他高祖孟梧给的放在了一处。
剩余摆在他面前的还没有查看的,就剩下三个了。
他父亲孟珏、母亲谢娘子和大兄孟昭给的。
看着这三个小布囊,孟彰沉默了片刻,方才伸手去拿来。
孟珏给的小布囊里,多是书籍。有价值贵重的珍藏版本、有心意拳拳的孟珏亲笔批注书典……
若说这个小布囊里收着的东西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多!
很多、很多的书。
不单是数目多,种类也多。
孟彰怀疑这么些日子,孟珏已经将整个安阳郡里能够找到的书籍都给他收了一份在这里了。
除了这些书籍之外,小布囊里还有一把黑油乌亮的宝伞。
孟彰心念一动,那把宝伞便从小布囊里飞了出来,直直落在他的手里。
这柄宝伞甫一入手,孟彰就生出了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宝伞的手都抖了抖。
但他却无暇顾及,只急急将宝伞擎起打开,去看那支撑宝伞的伞骨。
伞骨莹白透亮,几如白玉。
孟彰颤抖的手摸上去时候,眼角直接就红了。
无他,只因为这宝伞的伞骨并不真是什么宝玉,它其实是一支臂骨。
一支饱浸着浩然正气的臂骨。
这根臂骨的来历也很清楚,就是孟珏自己的。
孟彰昨日里拜别孟珏的时候,孟珏四肢齐全,看起来全无异样,但孟彰不会认错,自伞骨中源源不绝传递过来的亲近与沉默更不会让他错认。
所以,是孟珏在断下自己一支手臂之后,又用宝药催生出新的手臂了?
孟彰手颤抖半日才稳住,才能凑过去,摸一摸那莹白漂亮的伞骨。
他知道……
在孟珏看来,断臂虽然会很痛,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影响他的实力,但出身安阳孟氏的他有足够的宝药保证他调理恢复。所以用一支手臂来换一把可以给予孟彰更多保护、能帮助他更安稳地行走在白日和阳世中的宝伞,很值得。
他知道。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
起码在很多人眼里,不应是这样算的。
孟彰的手停在那宝伞伞骨上许久,才挪了开来。
宝伞被收了起来,又被放到了孟彰的侧旁。
孟彰取出了被放在随身小阴域里的信。
信没有封口,也不需要封口,因为被放在这个小布囊里烧过来的它,也只会落在孟彰的手上。
“阿彰我儿……”
孟彰的目光晃了晃,才继续往下看。
“……阿父不曾料想我儿入阴世后,竟似蒙尘宝珠骤去遮掩,光华宝灿几乎灼痛人眼……人常羡阿父有麒麟子,聪慧可爱、天资高绝可托付整个孟氏一族……”
“阿父心里既喜,也忧……”
“喜为我儿,日后前程广顺;忧为我儿,日后将肩负起整个安阳孟氏……”
“……日后道路渺渺,阿父唯望我儿多顾虑自身,勿要全念安阳孟氏一族。安阳孟氏一族家底深厚,我儿虽聪敏慧达,但年岁尚幼,正是读书进学的年纪,很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事情。都有族里长辈在支撑着,阳世里有你阿爷,阴世里也有你阿祖,实不必你……”
“……我儿阿彰向来爱看书,这布囊里收着的这些,应是够我儿阿彰细看许多年的了。若是还觉得不够,待回头阿父再为你购来。……”
孟彰看着,眼角有些发酸,嘴角却也在扬起。
孟珏的信写了足有三张纸,每一张都在为孟彰消减压力。
孟彰看过信,无声笑了一阵,重又将信纸折叠起来收回信封里,最后放回到小布囊里。
孟彰将这个小布囊跟宝伞挨在一起放着,然后便去取谢娘子烧给他的那个小布囊。
如果说孟珏这个做父亲的在给孟彰准备的小布囊里,能用一个“专”来形容的话,那么谢娘子这个母亲准备的小布囊,就可以用一个“杂”来形容。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谢娘子的这个布囊里,全都有。
而且数量同样不少,哪怕孟彰再没有其他的渠道得到补充,只凭这个小布囊里的物资,也够孟彰安适自如地生活三年余了。
孟彰甚至还在谢娘子给的这个小布囊里发现了一批天银。
天银,也是香火,但却比香火来得纯净,来得宝贵。它是在神明和顶层阴灵中才会流通的硬通货!
孟彰在未得到安阳孟氏麒麟子这个名号以前,因修为太低的缘故,月例里只有香火,压根就没见到天银的影子。还是后来孟彰在安阳孟氏族里的地位大幅度抬升,他才能分得一点天银的。
也仅仅只是一点。
想要更多不是不能,而是得等孟彰修为提升上去,在安阳孟氏族里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可现在,孟彰却在谢娘子烧给他的布囊里发现了这一批足有十六两的天银。
莫要以为十六两的天银就很少,不少了!
寻常的七品神明,一年得到的天银也才十六钱。
也就是说,此刻在孟彰面前放着的,已经是寻常七品神明十年的俸银了。
孟彰摇摇头:“也不知道阿母这些天银是费了多少心思换来的……”
看过那些天银后,孟彰的目光落到了收在最中央里的盒子。
定定看那盒子半饷,孟彰想到了什么,忽然将心神从那个小布囊里拉回,看向就摆放在他侧旁的那把宝伞。
许久以后,他才重新看向那个小布囊里。
木盒被挪了出来,直接落在孟彰的怀中。
孟彰抱住它,将它打了开来。
木盒里装着的,是一件被仔细叠好的衣袍。
孟彰看见这件衣袍的第一眼,就被那浓艳的红逼得眼睛酸痛。
那血色的红,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