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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这一边厢战斗堪称激烈,且正在生死时刻,所有人都在这一瞬息间等待结果,没有任何人注意道,那立在车厢更前方、套着缰绳的骏马双眼有什么东西闪过。
骏马的两条后腿肌肉无声无息地绷紧。
仿佛在下一瞬息间,它便将裹夹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往后头直接倒蹄出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空间隙里,一片道韵以车厢为中心,将这一片地界都给套在其中。
“是法域!”
“梦道的法域!”
不过刚有这样的认知从脑海中生出,那些被梦道法域套入其中的袭击者便都是眼前一花,陡然变了时空。
他们下意识地激发了身上的种种护持灵宝。
但还没等他们再细看,前方便有一道道玄黑锁链破空而来,团团将他们捆了个正着。
这些袭击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修行中人。有修为护持,寻常的锁链压根就拿他们没办法。
何况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一趟袭击的危险性,在出发以前,可谓是做足了准备。身上那防护的灵宝、灵符、宝衣,已然是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
他们参与这场袭击,将自己成为混乱战局中一颗可以轻易舍弃的棋子,是想要给自己谋取些什么,是想要一解过去积压在神魂中的诸多憋闷,是想要借着这个契机做些安排……
唯独不是想要去找死的。
他们当然会做好他们认知中最妥协的准备。
可叫他们胆颤的是,在捆绑着他们的玄黑锁链面前,他们精心准备的防护手段全都如同空置。
原本以为是将自己护持得固若金汤,实际上却是比纸还要虚薄……
这样的认知,叫那些被玄黑锁链似凡人一样捆住的修行者面上表情一片空白。
这是真的吗?他们不是在做梦?
对了,梦……
“这里是梦道法域。”一个修行者猛地爆喝一声,“我们现在在那孟彰小儿的梦道法域之中!”
这一声爆喝响彻整个梦道法域,但在这片法域里,却只是孤响。
根本就没有人附和。
那个爆喝出声的修行者也不尴尬,只皱紧了眉头,一面暗下挣扎、快速排查自己准备过的手段,想要以最快速度找到一个合用的解决方案,一面却是用目光一个个看那些同样沦落的修行者。
“……诸位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他沉声问。
一个老妪冷哼一声:“想法自然是有,但也得要有用才行啊。不然,想法再多能顶个什么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青年女修偏了目光来扫过一眼:“她什么意思,你还没有听明白?看看这周围吧!”
那青年修士一哂,才转头去观察那周围。
饶是早先时候,他已经从其他的感知中大概察觉到了这周围的环境,但当他真的用眼睛去细看时候,他也几乎是呆立当场。
这是一方远远超出他们料想中的界域。
在这一方界域中,有完全可以直白感知到的森严规则,有恐怖到能威慑一切祸乱规则、挑战归真的伟力……
那些伟力来自一尊尊强大至极的存在。
祂们与天地同在,与道则同在,与……公理同在。
不必任何人来提醒,颤栗的魂体便已经告知了他这些强大存在的真正身份。
阴神。
由阴世天地耗费天地本源孕育而来的阴神。
冻彻魂体的森寒从骨髓中透出,没有人能够活动他们自己的魂体。
“……这,这真的是,那孟彰小儿的梦道法域?”
他们既然是早有准备,这准备自然不仅仅只有种种防护灵宝、协同攻击,还包括情报与信息。
他们很清楚,安阳孟氏那个孟彰天资确实恐怖,但目前亦不过只是才刚入炼精化气境界不久。
他才刚刚炼气啊。
哪怕梦道法域的威能也受梦主本人的悟性、想象力、思维能力影响,但也不至于能如此夸张的吧。
他一个炼气小修……
“因为另有支撑。”落在他们后头的一位老翁直到此时,才慢慢道。
“另有支撑?”三个修行者齐声问,都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老翁脸色很是平静,只隐隐可以觑见一点憋屈。
“这个梦道法域……”
他看过身上捆着的玄黑锁链,看向那拽着锁链的另一端面容模糊却气息强大的两位无常,又越过两位无常,看向更远处那磅礴浩瀚、镇压天地的一道道气机。
“除了那孟彰小儿自己的力量、悟性支撑外,还有一个刻录诸多阴神权柄道则的灵宝在帮助他维系。”
“更准确地说,我们其实是在跟引领着诸多阴神力量的那孟氏小儿交手。”
那老翁说到这里,其他人也都很快了悟过来。
“那马车!”他们齐声说道,“一定是那马车!”
更有人补充道:“这梦道法域展开时候,我见那马车的车厢亮起来了……”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们真正需要的,不只是想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从这个梦道法域中逃出去。否则,他们真就要死在这一个梦道法域里了。
所有人都只有沉默,再没有人作声。
而更恐怖的是,当他们下意识地去观察其他人的动静时候,他们抬头,竟先望入了两双带着些兴味观察着他们的眼睛。
那两位拿持长幡和锁链的无常,正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他们。
活像是在看一场乐子。
“继续商量啊,别停下,正好让我们听一听,顺道也叫我们见识见识一下下你们的手段。”一个无常笑道。
另一个无常板着脸:“确实,正好也让我们能够长几分见识,日后办事,能够更周全、更妥帖一些。”
几个修行者脸色木然,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梦道法域展开瞬间,长街最前头那原本厮杀得最为激烈的马车,陡然就清静了。
车夫还没能反应过来,只睁着眼睛,愣愣看那道将将要劈中他的阴雷无声无息崩解消散。
骏马倒是反应得更快一些。
它两条后腿的肌肉快速放松,然后自自然然地踩在长街的石板上。
“我,我没事?”马夫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旋即,他转身,向着身后静默的车厢躬身而拜。
“属下护持不力,险些置郎主于危境,还请郎主责罚。”
车厢厢壁激起的神光还没有平息下去,仍有薄薄一片华彩辉耀,覆压虚空。
“你已经竭尽了全力……此事便到此为止,不必放在心上。”马车车厢里,传出的平缓的童声。
这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孟彰。
车夫默然一阵,躬身深深拜下,才重又直起身体,转身看向那早已停手、如今只立在后侧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