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那边似乎也有些拿捏不定。
“西山宴……”
西山宴最开始时候,其实没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章条,就是那么几个名望深重的大家闲着无事,又知西山那边有一处灵秀瀑布,便相约着一同去游玩。
归来时候,一位大家约莫是被触动了灵机,心有所感之下,书成一篇《西山记》。
《西山记》一成,当时便在洛阳里掀起了浩大风浪,甚至成就洛阳纸贵之象。
如此,自然便为《西山记》的作者、一众同游之人积累了不菲声望,将这些大家又往上送了一个台阶。
既有大家逸事,西山那边景色确实也很不错,是个赏玩游乐的好去处,如何不叫人趋之若鹜?
各人呼朋唤友,相约出行,更将西山那处小瀑布哄抬成了一处游玩胜地。打着各式名目的宴席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洛阳太学不是出世修行的道门中人,西山那处地儿的好处他们自然也是眼馋,是以寻着合适理由的他们,就领头在那一处小瀑布左近摆席设宴,拉起了西山宴的名头。
当然,在西山那地界里,似这样的宴席也不只有洛阳太学的这一个,皇族司马氏、各家名门世族也都在那里摆设有宴席,好为他们所推选出来的人扬名累望。
从这方面来说,他们这几家就是老大不说老二,都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货色。
不扯远,将话说回来,其实最开始时候的西山宴席也就是各家玩各家的,并没有太大的摩擦。但后来……
气盛的年轻郎君们没能收住,摩擦越来越多,于是这数目不少的西山宴席里,就硬生生多了一个真正的《西山宴》。
这一个《西山宴》可不是他们各家自己玩闹的那种宴席,而是这一年里所有在西山那边扬名累望的青年郎君们比拼较量的那种宴席。
尽管比拼、较量的方式没有那么的直接,也不会轻易撕破脸面将旁人踩到脚底去,但同样不会太过委婉。
“十月十五……”祭酒又低低说道了一句。
张学监听得,并不觉得失望,甚至还很有些开怀。
因为这根本就意味着祭酒他正在琢磨、权衡名单啊。
他先前没有主意,但祭酒他有啊!
“不错,《西山宴》日子就在十月十五。”张学监附和了一句。
尽管阳世天地里,十月十五这日子已经算是冬天了,不论是高门的郎君,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冷寒日子里轻易出门。
更遑论是要去有着小瀑布的山野地界游玩了。
可他们这是在阴世天地。
对于他们这些阴灵来说,十月十五这样的阴寒天气,才是最舒服的。
十月十五,往前几日不免有些热,往后几日又不免有些寒。这个日子正正就合适,不然,孟彰上一世所在的那方文明国都里,也不会将这个日子敲定为下元日。
要知道,上元、中元、下元这三元日,在真正确定下来的那最初千百年时间里,于天下百姓可是同等重要的日子。
也是到了后来,势随时易,百姓民众对生死的认知出现了革新,这三个日子才算是分出了差距。
上元成了元宵,靠着花灯、元宵(食物)成为民众生活的一部分;中元成了鬼节,靠着生人对先人的怀念、祭祀继续留存;只有下元……
如果不是知道元宵是上元,中间鬼节又有大名叫中元,恐怕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下元的存在。
不过这些事情,整一个阴世天地里,如今就只有孟彰知晓,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再说回到今年这一场《西山宴》,祭酒思量过一遍,其实也有些无奈。
“跟各家相关的,不能选;没有相当背景的,又担心他扛不住各家压力,也不好选;以我太学名义参加《西山宴》,倘若他自身没有足够的学识与手段,又削了我太学的声望,怕是更不容易让我太学脱离他人的谋算布置,不能随便选……”
听着祭酒的这些话,张学监也是连连点头不止。
可不就是这样的麻烦么?左不行右不能的,实在叫人为难。
祭酒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瞥他一眼,问:“你心里其实是有人选的?”
“瞒不过祭酒你。”张学监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顾虑着孟彰自己的意思,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的。”
祭酒眼角一动,显出一分笑意来。
“你倒是不担心他的学问能不能压服人。”
张学监摇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孟彰小郎君的情况,自我们将那份回信送到安阳郡孟氏的时候,整个帝都洛阳,还有谁不清楚的?”
祭酒想到了孟彰从安阳郡进入帝都洛阳那段时日前后的盛况,也很是赞同。
那会儿,几乎整个帝都洛阳的势力都在琢磨一个夭折的小郎君如何值得他们这般厚待,所以所有关乎他的事情,都能在帝都洛阳里掀起一阵热议。
孟彰固然是低调,但他的低调非但未能扭转那股歪风,反倒更激发了帝都洛阳各家的心气,叫他们将人盯得更紧了些,也花费了更多的心力去探查孟彰的具体信息。
也所以,到如今这帝都洛阳里,就算是寻常百姓,也都能说出这位小郎君的二三事来。
他们知道孟彰的年岁,知道孟彰生前的境况,又怎么会在意孟彰这小郎君在这短短时日里表现出来的学识究竟几何?
高了多了,只会叫他们赞叹的,低了薄了,那也无妨,人家毕竟年岁还小,正在学里上学呢。
学识暂时不如人怎么了?好好学就是了!
再说了,孟彰进入太学时候顶了那么响亮的一个名头,后面才刚刚入了太学就又传出当朝太子司马慎对他的看重与赞赏,再算上诸位阴神的动作以及他自己田庄里超低价出售的符箓……
帝都洛阳里的人,对他的好奇就一直没有消退过。
“在某种程度上,《西山宴》确实是最适合让孟彰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场合了。”祭酒道,目光再次回到张学监身上,“张生,你费心了。”
张学监摇了摇头:“表面上再是适合,但既然他本人不会欢喜,便代表那终究只是表面上,算不得真正的合适。”
祭酒沉默一瞬,又笑了:“你果真就是这样的性情。”
张学监重重叹了一声,只问祭酒:“所以,祭酒你有主意了吗?”
祭酒也不岔话了,他直接摇头:“我其实也没有。”
张学监很有些失落。
祭酒似是摇了摇头:“你啊,也一直这样的急。”
张学监并不觉得气馁,甚至还打点起了精神。
“所以?”他问。
祭酒给了他一个答案:“将事情跟各位先生说一说,令他们各自推举一个人选上来就是了。”
张学监似乎有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