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喜应道:“是。”
各位大巫、大祭司心下沉沉,却又另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意味。
这一件事情,确实是他们失职大意了。能从无常阴神这里领受责罚惩戒,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白无常目光转过殿宇中的大小巫祭们,默然一阵,抬手将那份摆在供案上的文书给拿了过去。
哗啦啦的细微翻页声音在寂然无声的殿宇中响起,又很快停下,一切重返寂静。
“人族心思奇诡,又多有谋算,这事情你等该也是知晓的。却偏生还能疏忽大意,被他们给遮瞒过去……”
他将那份文书收入袖袋中。
同一时间,另又有一本复刻本自虚空成形,然后飘在石喜面前。
“既然这事情阿彰已经提点过你们,又将一部分事情帮你们整理了出来,那么剩下的那些部分,自然就得由你们整理、探查出来。”
听得白无常的话,下首跪伏着的大小巫祭尽皆听服,没有一个有所异议。
“这件事情……”白无常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就道,“阿彰既然将文书给了你,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主领,石喜。”
石喜又重重磕头,哪怕头磕得再猛再狠也没有更多的声音、动静。
“是,石喜谨领神谕。”
白无常面色不喜不怒,只轻轻颌首:“嗯。”
他目光再转,扫过下首的这些巫祭,身形无声消隐去。
却是这样就走了。
但石喜这些大小巫祭却显然很习惯,待再礼拜过各位阴神后,他们便自觉退出了这一座殿宇去。
第179章
一众大小巫祭谁都没有说话,直至远离了这一处地界,回到巫祭所属的那一片区域以后,他们的脸色才松动了些。
在自家巫祭大殿中分席入座以后,大巫、大祭司们齐皆抬起目光,看着仍旧站立在殿中的那群小巫祭们。
尤其是小巫祭们中央的石喜。
“石喜。”并肩坐在上首的两位大巫、大祭司中,有一人开口唤道。
侧旁有许多目光投来,石喜往前迈出一步,拜得一礼,应道:“小巫在。”
上首的阴司大巫定睛看他一阵,终于缓和了脸色。
“你做得很不错。”
石喜眼底微愣,但很快明白了这一句夸赞从何而来。
孟彰殿下。
孟彰殿下将那份文书资料交给他,才是诸位殿下愿意将这件事交予他负责的根本原因,也是各位大巫和大祭司夸赞他、愿意全力配合他处理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半合双眼,石喜恍然明白了巫祭这条道路的修行。
不论巫师还是祭司,对于他们来说,己身的修行境界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己身的修为支撑着他们联络自己所祭祀、所供奉的各位神祗。
越是高远的修为境界,就越是能加深他们跟自己所祭祀、所供奉的各位神祗的联络,也越是能够帮助他们侍奉、祭祀各位神祗,更能将他们从自己所侍奉、所祭祀的各位神祗那里所借来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重要则是因为……巫师和祭司很依赖他们所祭祀、所供奉的各位神祗。
他们所祭祀、所供奉的各位神祗强大,那么即便是修为弱小的巫祭,也仍旧能将其他修为高远的巫祭镇压、打败。
他们越是能讨得自己所祭祀、所供奉的神祗欢心,得他们喜爱、看重,他们能从自己所祭祀、所供奉的神祗那里借来的力量和手段就越多越强越无可匹敌。
就像现在的他。
即便他修为不高、地位低微、见识浅薄,但因为他得到孟彰殿下的少许青睐,他就得到了诸多阴神殿下的几分看重,他便能压过诸多修为、功绩、见识、贡献都远胜过他的巫祭!
有那么一会儿,石喜只觉得自己洞察了万象,照见一切因与果、法与理。
他觉得……此刻徘徊在他心头的认知,就是这世间笃行不变、万世不易的真理。
然而,就是这睁眼闭眼的顷刻间,在那万象之下、在那因果与法理之外,他又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倘若单只看轮廓,其实未曾真正长开,尚且带着几分稚嫩的圆润;但囫囵看过一眼,便会觉得它尤为清透,仿佛它所看见的,俱都遍照光明,天清气朗;可是如果再仔仔细细地凝望,那么所有人就都能明白,不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只看见了光明、只沐浴在清朗之中,而是……
他将一切悲与喜、苦与乐、挣扎与沉溺尽数看在眼里,却选择让沉、暗、痛、苦沉下,令那喜、乐、光、清始终存留在那里。
‘殿下,孟彰殿下……’
石喜的心神陡然从一片迷蒙中醒来。
半饷,石喜忽然笑了起来。
是的,作为巫祭,他可以走捷径。但当那所谓的捷径,被他所择定的神主所否定的时候,那捷径还会是捷径吗?
不,不会了。
他真要还将他所以为的那捷径当“捷径”,那么,当他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就是他彻底万劫不复的时候。
隐隐带着些虚浮的气机沉淀下来,又在须臾间猛地一震,抖落更多的晦暗,然后才真正地沉凝下来。
到这个时候,坐在上首的两位大巫和大祭司才暗下松了口气,显出些许笑意来。
“你是想明白了?”大巫问他。
石喜站直身体,颌首应道:“想明白了。”
话语、姿态或许没有什么不同,但殿中的这些大小巫祭们如果足够熟悉孟彰,他们或许就能从石喜的身上,察觉到某些跟孟彰相类的东西。
大巫和大祭司也没有细问石喜到底都想明白了什么,而是另行询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你也想明白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了?”
分坐在侧旁,俨然成了只能旁观的一众大小巫祭们听得这个问题,俱都心头一惊。
为什么大巫和大祭司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难道……大巫和大祭司是要将这次的事情全权交给石喜来负责吗?
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石喜他也就是个小巫而已,还是个仍在童子学里进学的小巫师!他真的能担起这次的事情?
一众大小巫祭们目光惊异地打量了石喜一阵,随后那目光又若有似无地往上首飘去。
但要他们去发声质疑,又或者是去质问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的那两位,他们又……
不敢。
大巫和大祭司的往常行事他们都是熟知的,能确定这两位不会因为他们的这点动作而发下惩戒。真正的问题关键在于两位背后到底阴神殿下。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不只是大巫和大祭司的意思,还是站在他们两位背后的阴神殿下的意志……
那他们的这动作岂不就是冒犯?
不独独是这些大小巫祭们,就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