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就回答他:“你的问题不对。”
“嗯?”他仍然不解。
但那青年郎君却告诉他:“因为不论是我还是大兄,我们个人的决意和考量从来就不只有我们自己。”
那青年郎君在笑:“我们的手足的态度和立场一开始就是我们在做决定的条件之一,就如他们也是我的一部分那样。”
“这……”他到这个时候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震撼,以及几乎是下意识问出的下一个问题,“也包括孟彰小郎君吗?”
“自然。”那青年郎君这样回答他。
“昭郎君也就罢了,你们二人都是生人,可是彰小郎君,他却是阴灵,阴灵与生人……”大抵是质疑掩盖去了那细微的羡慕,他没有将话说完。
不过这不妨碍那位显郎君理解他的意思。
但问题是,那显郎君压根就不在意他的质疑。他甚至很是轻松地冲他举起面前的杯盏,邀他共饮。
“那又如何呢?”那青年郎君反问他,“生与阴灵虽然分居两方世界,但实际上却仍是这方天地的生灵。对于这方天地来说,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天地能包容生人和阴灵的不同,那就代表着他们的道也可以一并被容纳。既然如此,我们兄弟各自的道途又为什么不可能共存呢?”
他怔愣在原地,连那抵在唇边的杯盏都没注意,竟叫杯盏中的酒水溢出。
而看着这样愣怔的他,那青年郎君居然还摇头。
“出现分歧和冲突乃至最终形成纷争的,从来不是道,而是人自己。”
“是人自己先存了争斗的私心,然后才会让他们走的道发生碰撞。”
不得不说,听到那意气风发、笃定志诚的青年郎君这番见解,他是震撼的,然而……
他终究不是孟显郎君。
他是他自己。
哪怕他羡慕孟显郎君的兄弟手足,羡慕他们之间的情分,他也仍旧做不到在自己道途面前为了另一人退让。
那师弟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道途之争,本就不能让,也绝对不能让,无论……”
那阻拦在前方的到底是谁。
在这件事情上,做师兄的哪怕还没有见过被自家师弟甚为推崇的孟显郎君,这会儿却也是同自家师弟一样的心态。
他半抬起头,望入那广袤高远所在的冥冥之地,看见那无时无刻不在碰撞、不在演变万千浮尘的命运长河,也道:“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恰在此时,一片天光破开重云,照耀着那被安置在洞府外头的石晷,投下一缕暗影重叠于石晷的刻度处。
却是午时到了。
于是,还没等望着命运长河的两位道门大修士收回目光,就让这两人在那命运场合的暗影处捕捉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
不是早先那引起师兄侧目、莫名记挂心头的奇诡天机波动,而是另一种天机变化。
切切实实掌握着某份权柄的某一个人,真正着手开始推动什么时候所引发的天机变化。
它真实,它坚定。
师兄弟两人目光齐齐聚焦,寻着那一缕天机变动的跟脚就直接找了过去。
“咦?”那师兄发出一声单音,道,“竟然是真的开始了?”
做师弟的也同样没控制住。
“看这重天机的变化,竟是他们司马家那司马懿出手了?”
事实上,不独独是这一对师兄弟,这天地各处,阴世、阳世两方天地中,都有道道目光望入阴世天地之中,落向九州界域帝都洛阳的中心位置。
那里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正是阴世天地中帝都洛阳的峻阳宫界域,晋武帝司马檐所居住的殿宇群落。
而这一片原本应该安静地殿宇群落最中央所在,晋武帝司马檐的内室位置,此刻却正有一道虚影凭空而立,近乎俯视一样看着盘坐在蒲团里的晋武帝司马檐。
晋武帝司马檐此时正双目自然闭合,周身气机平缓中裹夹着激越,隐隐间透露出几分突破的锐气。
为了能够堵住天下间的悠悠众口,晋武帝司马檐这一回做得特别认真,说是要闭关突破就是要闭关突破,任是谁来看都不能多指责些什么。
然而司马懿也只扫了内室中闭目静坐的司马檐一眼,便从袖袋里摸出一根长·鞭来。
这根长·鞭形制古拙,并无太多纹饰,但长·鞭上的绳线相互交织之下,却也凭借长·鞭上的一个个接点交汇,形成繁复却强大的符文。
但凡是能在这些帝皇身边伺候的,该是都不会错认这跟长·鞭的面目。
它不是旁的,正是用来提醒过道行人避让、见礼的静鞭。
都不知道司马懿到底是在哪个宫人手里掏过来的这玩意儿。
不过那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司马懿凝望着被层层阵禁保护在正中央的晋武帝司马檐,忽然手臂用力一甩,静鞭直接敲击在虚空之中。
虚空中荡起一片片肉眼可见的、层叠变幻近乎诡谲班瑰丽的涟漪。
涟漪一路掠过重重封锁的阵禁,却不惊动它们,直接牵引晋武帝司马檐的一点心神。
捕捉到心神间的那一点触动,都不需要睁开眼睛去细看外间的情况,晋武帝司马檐也已经心有所感。
他不能再待在这静室里了。
再要在这里待着装死,他或许不至于魂消魄散、灰飞烟灭,但也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睁开眼睛的晋武帝司马檐看见手持静鞭显然不想要再甩第二记的司马懿,吓了一跳,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束手弯腰站立。
“祖父。”晋武帝司马檐低声问安。
司马懿施施然伸手将静鞭从手柄捋到长鞭末梢,低头不看他,只问:“如今已经是午时了。”
晋武帝司马檐紧抿着唇站立在原地,半饷没有答话。
司马懿显然不在意他这个孙子的态度,他问:“这会儿,似是午时了吧。你在这儿坐着,是已经从金銮殿那边回来了吗?”
晋武帝司马檐还是倔强地没有应声。
司马懿也似乎完全没想过要他的答案。
他再深深看了晋武帝司马檐一眼,问:“不对啊,那些参加大朝会的朝官不是还在金銮殿处坐着,怎地只你一个还滞留在外?”
必须尽快做出应对,否则……他会死得很惨。
“孙儿今日忽然心有所感,修为似乎将有所突破,便没有及时前往金銮殿参加大朝会。”晋武帝司马檐简单回答道。
那司马懿听得理由,也不驳斥喝骂,只又问晋武帝司马檐:“哦,原是这样。那你可曾有遣人知会过满朝文武了?”
晋武帝司马檐仿佛被人从迷雾中直接拉出一样,他面上做恍然大悟模样,遥遥对着司马懿恭顺道歉。
“我忘了。”
如果这一句毫无诚意的简单话语也算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