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在杯盏中一滴滴液化,不过得多时就盛满了一盏。
孟彰将杯盏拿到近前看了一眼,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小郎君双手持盏,先躬身向阳世天地的方向拜了一拜。
阳世天地安阳郡中孟府里、茅山阳明观中,也都有人敛袖捧杯,默然躬身一拜。
祭了月、回了亲,孟彰将手中杯盏举起,满饮那杯中月华。
愿太平常在。
第366章
如果说十五的月是团圆,合该和家人、族人团聚,那么同样不输于十五那夜的十六的月,就适合和友人一起举杯赏月。
谢远大约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十六日午间,一份帖子便送到了孟彰面前。
恰恰好这两日休沐,孟彰不需要去童子学。
取了笺纸过来,孟彰提笔蘸墨,很快书就一份回帖。
他招来管家,着他叫人将帖子送出。
孟庙恰在旁边,看着那份回帖若有所思。
孟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便立在旁边等候。
“庙伯父,可是有什么事情?”
孟庙摇了摇头:“无事。”
孟彰确认了一遍:“真无事?”
孟庙犹疑一瞬,也是确认也似地道:“真无事。”
孟彰深深看他一眼,对身侧的管家摆摆手。
管家这才拿着孟彰给谢远的回帖退下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孟彰看住孟庙问。
“真没事。”他叹了一声,又道,“起码不是谢氏那位远郎君的事。”
“不是他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孟彰问。
孟庙默默点头,说道:“昨日中秋,这边的族人原是打算要聚一聚的,但想着你可能有别的安排,就没到你跟前说,不过他们当时是有说推到今日里来的……”
但没想到,谢氏的那位谢远郎君竟然会送来一份帖子,而回帖的孟彰显然也是答应下来了。
“原是如此,”孟彰稍一沉吟,问孟庙,“庙伯父今日可有安排?”
孟庙摇头:“我倒是闲着。”
到了这个时候,孟庙已经猜到孟彰是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很快听到孟彰的话:“既然如此,族人这边就劳烦伯父了,若他们果真要设宴,那这一应花费,可以由我孟府承担。”
顿了顿,孟彰又道:“我毕竟先前已经答应了谢兄,再说,有我在,族人们未必能够多轻松……”
孟庙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对于孟彰那句话,他自己心里也是认同的。
正这般想着,孟彰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只一点,还请庙伯父上心。”
孟庙心里当即就有了预感。
“莫要让五石散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宴席上。”孟彰眼底是连掩饰都疲懒的厌恶。
孟庙还能说什么呢?
“阿彰放心,必不会有这事的。”孟庙觑了孟彰一眼,又道,“事实上,自我们踏入这帝都洛阳以来,我孟氏的族人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尽量?”孟彰扯着嘴唇,像是笑了笑,“你确定?”
孟庙重重点头:“我很确定。”
他反问孟彰:“说起来,阿彰你其实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时常食散的人的吧?”
孟彰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
看着点头的孟彰,孟庙叹了一声:“这就是了。”
“若果你真有见过那些人,那么你就该知道——”
“惯常食散的人,真不是你所见到的那些人的样子。”
孟庙看了孟彰一眼,对孟彰分明没亲眼见过食散的郎君那放浪形骸的模样却对药散深恶痛绝这件事,一点都没有任何想法。
没见过,不等于就没有听所过。
孟彰是幼年病夭,生时又常年卧床,想也知道不会喜欢那等仗着自己身体强健便肆意糟蹋的作为。
而服散……
药效发散的时候有多飘飘然,药散对身体、魂体的侵蚀就有多厉害。
早先时候孟庙其实也不以为然,是跟了孟彰之后才去仔细了的。
自觉自己还算了解孟彰的孟庙,真不觉得孟彰有什么问题。
孟彰缓慢颌首:“如此,倒也是好事。”
到孟彰在谢远对面坐下,他心里有些惦记着这件事。
“在想什么?”谢远给他分了一盏茶,问。
孟彰端着茶盏,没喝。
“在想禁散这事。”孟彰道,“‘上有所好’在这件事上或许还更有效果。”
谢远那堪堪抵到唇边的杯盏也是顿了顿。
“若能成,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但是想要做到……”他摇摇头,“很难。”
“上有所好,下亦随之”所以能成,说到底还是站立在至高处、被世人所仰望、令世人下意识追随的那个人,要么拥有足够能遍泽所有追随者的利益,要么就是能人心甘情愿顺服,亦步亦趋地追随。
而不论是哪一样,想要做到都很难。
孟彰倒是平和,他端起杯盏:“能做到多少是多少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远终于倾斜手中杯盏,让茶水流淌过唇齿,“那你不是正在做着吗?”
“只我一个,”孟彰嘟哝,“有点太慢了。”
谢远认真想了想,将口中茶水咽下。
“你说得也对。”他道,“这事情,或许我也能帮上些忙。”
谢远这不是在夸大。如今这个时代,就是个吹捧清雅、追逐文气的风气,而那些惯常服散的人,又都尽是些有财有闲的世家子。
“我会再仔细琢磨的。”谢远道,并未因为在这月清风和的光景里提起这件事而觉得扫兴。
事实上,在谢远看来,这件事远比赏景闲逸来得重要。
不过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敲定下来的事情,还需要更多的考量。就当下的话……
谢远笑了笑,对孟彰举起手中的杯盏:“请。”
还是莫要辜负这清月、这和风的好。
孟彰也笑,将手中杯盏举起:“请。”
待到饮去半盏茶水,孟彰将身体后倾,倚靠在亭中栏杆上,遥遥看着天穹上斜斜挂着的月轮。
“这几日的月相可真是好啊……”他慨叹也似地道。
谢远也笑,他起身,走到另一侧摆放着的琴案后坐下。
长袖拂过琴身,自也轻轻扫过琴弦。琴弦不动,便也不见了琴声。
“确实,”谢远叹道,“前几日我才驾车走过京畿各处,每夜的月相都很好看……”
孟彰偏头,不去看那天穹上的蓝月:“但还有更好看的东西,是也不是?”
谢远点头:“是啊,也是阿彰你还得上课,不然你也可以见一见,那些饱满的能压倒枝干的禾麦,那些滴着汗但很满足的人面……”
他说到这里,忽然失笑摇头:“倒是我想岔了,阿彰你不在那儿